夜深，社区街道鲜少有人影出现。昏黄的路灯下，莱万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着。
远处，京多安坐在车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止不住地摇头叹息：“怎么就这么爱呢……”
迈步走上已经光秃的草坪，莱万压抑住躁动的内心，缓步来到罗伊斯家的后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很轻松地打开了门锁。
踱步走进客厅，浓郁的酒气熏得莱万皱起眉头，原本被压抑住的内心再次躁动起来。
借由窗帘缝隙透过的点点月光，他看清了静静蜷缩在沙发上的罗伊斯的脸，那挂在眼角已经干涸的泪渍像是盐粒，让他本就疼痛不已的伤口更加疼痛。
“我回来了。”
莱万俯身轻抚罗伊斯的脸庞，一股暖意顺着指尖涌入他的心田。
“是你么？”
罗伊斯下意识蹭了蹭脸侧带着凉意的手心，睡梦中，他见到了克罗斯，攥紧克罗斯的大手，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猛地从梦中惊醒，罗伊斯被身侧的人影吓了一跳：“你来做什么？”
起身甩开莱万的手，他冷漠且戒备地看着对方。
“你全都想起来了对么？”
面对莱万的提问，罗伊斯不想理会，侧身示意他离开自己的家。
“回答我……好不好……”
祈求的话语在耳畔响起，罗伊斯被莱万张开双臂紧紧困在怀中。
“我已经放下了。”罗伊斯用力挣脱莱万的怀抱，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不欠我什么了。”
像是没听见似的，莱万执拗地想要再次拥住罗伊斯，两人之间的肢体动作开始从稍有摩擦升级到近身格斗。
想到还在睡觉的布兰特，罗伊斯收敛了自己的动作，最后被莱万抓到破绽，压倒在松软的沙发上。
“我不知道你为我做的那些事……”
莱万将头埋进罗伊斯的颈间，一股暖流顺着罗伊斯的脖颈浸入沙发。
“那些已经成为过去了。”双手捧起莱万的脸，罗伊斯任由滚烫的泪溅湿自己的脸，屈膝毫不留情地顶向莱万的腰腹，“现在，我爱的人他死了。”
唔——
一声闷哼，莱万吃痛地倒在罗伊斯的身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腰腹的刀口崩裂了。
很快，鲜红的血液就浸湿了止血绷带，将他身上纯黑的毛衣染得更加深沉。
冷着脸将莱万推开，罗伊斯发觉自己的掌心一片黏腻。黑暗里，温热的血看起来不红，那颜色更像是比夜还黑的黑。
磐石般定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罗伊斯才从静止中恢复，起身拿出急救箱丢给莱万 ：“处理好就离开吧。”
洗干净手上的血迹，罗伊斯裹好毯子背对着莱万躺回了沙发。
“我叛离FCB了。”莱万躺倒在地毯上，右手捂着刀口，眼睛湿红地望着天花板，“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久久的沉默过后，罗伊斯从沙发坐起，莱万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很快就又熄灭了。
苦涩地听着罗伊斯向接线员汇报家被陌生人入侵的情况，莱万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其实我是来找你谈合作的。”
罗伊斯转头看向莱万，放缓了语速，但依旧保持着和接线员通话的状态。
“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Gerard……”
抬手示意莱万停下，罗伊斯向接线员谎称入侵者已经翻窗离开，并婉拒了对方想要通知警员来查看一下的好意，挂断电话起身将莱万带进书房。
“现在你可以继续了。”
望着桌子对面疏离且戒备的罗伊斯，莱万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要耐心。可是真等开口时，他脱口而出地却是：“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我说过了，我爱的人已经死了。”
罗伊斯起身就要离开，莱万抬手挡在他身前：“我们可以联手对付Gerard·Piqué和Edin·Terzi?。”
重新坐回靠椅，罗伊斯面色无常地听完了莱万叛离FCB的始末。
讲述期间莱万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可却一无所获，他甚至就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下。
“谢谢你救了我，Marco。”
罗伊斯知道莱万是在说胡梅尔斯干扰恩梅查的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他将实情告诉了莱万：“你遭到暗杀本就是我直接导致的，根本谈不上救，就更别说谢了。”
缓缓低下头，阴影里，罗伊斯无法看清莱万的脸，没能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Piqué正在和Laporta争夺FCB的控制权，他应该是获得了某股势力的支持，所以才着急对我下手。”良久的沉默后，莱万的声音再次划破静谧无声的夜，“只要我们联手将他彻底震出局，之后的一切甚至无需我们亲自动手，Laporta就会处理。只是你和我现在都被他盯紧，得由其他人出面来做这件事。”
“这个交给我处理吧。”
罗伊斯望着桌面上一家三口的合照沉声道。
“那我今晚睡哪？”
莱万起身盖倒立着的相框，俯身询问罗伊斯。
“我想这是你该思考的问题，Lewandowski先生。”
“可我们现在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你总不能不在意战友的安危吧，Marco 。”见罗伊斯沉默不语，莱万继续补充道，“现在黑市里关于我的悬赏赏金已经被提高到历史新高度，虽然倍感荣幸，但也有点担忧。”
“担忧？”
罗伊斯不置可否地看向莱万。
“我是担忧自己死了就帮不到你了。”
紧紧盯着莱万的眼睛，罗伊斯知道他说得是真的，于是松口让他在沙发上睡一晚。
“不是有客房么？”莱万跟在罗伊斯身后走出书房，“你不会宁愿它空着也不让我睡吧？”
抱臂停在原地，罗伊斯转身很认真地向莱万解释：“客房是客人才会有的待遇，而你最多只能算是流浪汉。”
望着罗伊斯不再是冷漠和疏离的神情，莱万心中泛起甜意：“沙发就沙发吧，总比横尸街头好。”
躺倒在沙发上，莱万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平静地将充满罗伊斯气味的毛毯盖在身上，那温暖而熟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猛嗅了几口。
“你盖这个。”
罗伊斯想要拿回毛毯却被莱万紧紧攥住：“我怕冷，这个也给我吧。”
松手将毛毯留给莱万，罗伊斯快步离开了客厅。走廊里，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停在了卧室门前。
伫立在白色的门板前，罗伊斯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的表情很平静，但握着门把的手却一直在颤抖。
缓缓推开房门，房间里依旧保持着克罗斯离开时的样子。默默走到褶皱的床单处坐下，罗伊斯低头轻抚每一处褶皱，似乎这样他就可以感受到克罗斯残存下来的温度。
直到每一处褶皱被抚平，罗伊斯才起身来到窗前。拉开紧闭的窗帘，缓缓合上双眼，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自己的脸上。
等再次睁开眼，罗伊斯拿起手机拨通了德布劳内的电话。
电话那头，德布劳内也没有睡，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而床下库尔图瓦穿着睡衣抱着枕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Kevin。”
罗伊斯将莱万告诉他的消息简短地复述给了德布劳内。
“好的。”德布劳内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等我找到合适的人选，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说罢，两人都沉默了起来，罗伊斯随即问起内马尔的情况：“当时Toni的情况危急，我无暇关注其他……”
“他挺好的，虽然没有自由，但起码人是安全的。”
“那就好……”
放下电话，罗伊斯正准备挂断，听筒里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对不起”。
“这是我的选择，有错也是我的错。”
听到罗伊斯悲怆的回答，德布劳内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沉沉说一句：“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罗伊斯默默走到衣橱前，推开衣橱的门，克罗斯的衣物整齐地挂在里面。抬手摸上那件圣诞毛衣，罗伊斯压抑了一整天的痛终于倾泻而出。
寂寞的房间里，呜咽的哭声穿过毛衣的间隙，经由门缝钻进伫立在门外的莱万的耳朵。
扯出一个勉强的假笑，莱万松开攥紧的双手，这是他自找的，不是么？
重新躺进沙发，莱万没有丝毫困意，幽深的蓝色眼眸直直盯着天花板，克罗斯死了，他最大的阻碍消失了，可是他却感觉罗伊斯离自己更远了。
他从不相信什么活人争不过死人的话，只是罗伊斯那句“我爱的人已经死了”，确实不停萦绕在他的脑海。
无论如何他还有一线生机，赌上一切他也要做那个能争过死人的活人！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将罗伊斯从睡梦中唤醒，顶着红肿的眼睛，他迅速起身打开了房门：“对不起Jule，PaPa起晚了。”
门外，莱万穿着黑色围裙眼带笑意地看着他，身后还跟着已经吃完早餐正在擦嘴的布兰特。
“Jule。”罗伊斯将布兰特唤到自己身边，语气冰冷地冲莱万道，“你越界了，Lewandowski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