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叶银舟醒来时,两人还依旧保持着环抱着的姿势,怀里的脑袋埋在他锁骨处,亲昵地紧贴着。
他挪开抵着头顶的下巴,往后拉开了点距离,低头想观摩缩在他怀里的人,但怀中人没如他意,无意识地跟随着往前挪动,像只粘人的小猫蜷缩睡着也要紧挨着点什么,叶银舟勾勾嘴角,不由得心情很好。
享受了片刻此时的温存,叶银舟这才动了动,已经没有知觉的半边胳膊瞬间涌窜上来一阵密密针扎般的麻意,他“嘶”地一下没压住声。
怀里的楚西暮闻声有了动静,缓缓掀起眼帘反应了几秒钟,从刚睡醒的迷蒙里渐渐清醒。
下一秒,楚西暮猛地弹坐起来。
叶银舟差点被撞上下巴,幸好反应够快避开了,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楚西暮手指按压住太阳穴紧蹙着眉,两侧的血管因猛然坐起而突突跳动,他缓了一会儿,蓦地怔愣住,昨晚的记忆席卷回笼,想起来都发生了什么事——他坦白了心意,并且他们如今已经变更了关系。
那睡觉抱在一起对于这种关系来说理应是顺其自然很正常的事,不是他又无意识中犯了睡觉总会抱着点什么的毛病。
他舒了口气:“没事,就是突然醒了。”
叶银舟带着笑意拖着长音“哦”了声:“这样啊,你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不是。”楚西暮压下心头浮起的一丝窘迫,回头看到叶银舟还保持着姿势不动,稍一思索便意识到了什么,“胳膊动不了了?”
“嗯,麻了。”叶银舟撇撇嘴,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可怜,他眼眸微动心思一转,“怎么办,这你可得负全责,要不帮我按摩一下?
“怎么就全责了。”
楚西暮嘴上不认,手上还是付诸行动捏住了叶银舟的胳膊轻轻按揉,“下回别再这样睡了,万一血液不通坏死,严重的甚至需要截肢。"
“嘶轻点,那得是多少万分之一的概率才会这么倒霉,美好的清晨能讲点好的吗?”叶银舟嗔了他一眼,“那不如下次尝试探讨一下,两个人用什么姿势睡比较好。”
"什么姿..."
楚西暮说到一半闭了嘴,他怀疑这句话似有歧义,但他没有证据。他脸皮没那么厚,凉凉道:“各睡各的最不容易压着。”
“那怎么能行,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当然不能跟之前一样,难道说一觉醒来你不喜欢我了?后悔了?”
“你...这有什么关联?”
“怎么没有关联,别人家小情侣刚互通心意不都是你依我侬的,你却想着跟我拉开距离。”叶银舟扁着嘴,“昨晚不会是我在做梦呢吧,真的是你主动亲我的?”
“小情...你再这么说话,就真是你做的一场梦!”楚西暮被说的面上僵硬,浮上点霞色,撒手也不帮他揉按胳膊了。
"我洗漱去了。"
说罢他起身利落下床,穿上拖鞋快步往浴室落荒而逃。
独留叶银舟躺在床上,低低暗自闷笑不停,心道逗他可太好玩了。
谁能想到,最先以为的那个冷酷肃厉的高岭之花,其实大多只是表相,内里是个容易一害羞就傲娇的。但他同时又是个一旦下了决定便会坚定为了目标摒下杂念一往无前的人,现在回想起来昨晚,还是会被他的坦诚和直球击中。
叶银舟是真没料到,他们之间,会是楚西暮主动迈出那一步,也没料到,在他刚明白自己感情后,如此幸运对方竟然会也喜欢自己,这可能是他短暂的人生里最幸运的一件事了吧。
他又赖了会儿床,等楚西暮从浴室里出来,叶银舟没再故意逗他,起身下床,也去洗漱。
中途外面的人敲门送了早餐来,他洗完出来和楚西暮一起吃早餐,桌上餐盘里摆着很普通简单的土豆烙饼和米汤,叶银舟吃了一口烙饼,这些日子在谷底吃了许久的玉米,再吃这些曾经觉得很一般的食物,竟然觉出好吃了。
“真是有对比才能品出好来。”叶银舟感叹了一句。
“确实,凡事都是这样的。”楚西暮接道,“下午的庭审会你准备怎么办?”
“随机应变吧,整体思路有,具体的还得看现场情况。再说了,我们也不理亏,怕什么。”
“嗯,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我们提前对好主要的阐述点。”
“你什么都不用说。”叶银舟含糊道,饼子有点噎,他端起米汤喝了口,咽下才继续说:“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尽量低调一点,以免给他们由头找你麻烦。”
“你是打算让我在旁边干站着眼睁睁看着?”楚西暮放下手里的杯子,直视叶银舟眼睛,语气平静但认真:“你想护着我,我也同样想护着你,你明白吗。”
叶银舟对上直勾勾的眼神,这句话楚西暮一直在口是心非的付诸实际行动,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用语言表达他的保护欲。叶银舟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他说不出推拒的话了,最后只好说:“我知道了。”
默了两秒他又补充道:“但你还是尽量不要太出头,到时候人多七嘴八舌的,可能会有些人说话不好听,他们的话你就当耳旁风,别往心里去,也别多想。我们到时还是就事论事,先把眼下解决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好,我有分寸。”楚西暮点点头,“那你呢,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叶银舟没有立即回答,三两下吃完最后一点早餐,才开口:“我不能保证,只是这次发现的事情,够他们争论一阵子了,现在的形势,我对于他们而言还有用处,他们还得靠我去解决泽云这个大麻烦,不会轻易处置我的。”
他就这么平铺直述无所谓地说出这些话,不管他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楚西暮都替他觉得有些想法,犹豫着开口:“你...会感到难过吗?”
叶银舟抬眼,“嗯?为什么要难过?”
“没有就好。”楚西暮没再解释,揭过这个话头,“下午几点庭审会开始?”
“不知道,等他们来通知吧。”
“嗯。”
早饭吃完,他们却哪也不能去,一上午时间都被关在这间房里呆着,也没有人来找过。左右没什么事能做,叶银舟干脆又拽上楚西暮躺倒,从背后环着他的腰商量正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
楚西暮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出口:“非要这样说事吗?好热。”
“干什么,刚在一起你就嫌弃我了?”叶银舟装模作样抹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泪花,语气委屈,“今早上也不知道是谁,我退一点都要粘上来,现在一清醒就都变了。”
“谁啊?你早上没睡醒做梦呢。”楚西暮拒不承认,绝不对号入座。
“你说呢,这里还有谁?”
“鬼吧。”
“是鬼,嘴硬鬼。”叶银舟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楚西暮扭过头眼神警告瞥他。
叶银舟看他斜睨着看过来莫名感觉还有一丝娇嗔的意味,挑起眉道:“我说人家谈恋爱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什么都要学吗?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
“我的主见?”叶银舟语气透着丝诡异的笑意,扳着楚西暮的肩膀翻过来,盯着他的目光下移:“让你看看我的主见怎么样...”
话未落便低头封上眼前的唇,不让他再反驳。
“唔…”楚西暮锤了两下叶银舟肩头,力道不痛不痒。
片刻后握拳的手渐渐松开搭在肩上,顺着肩滑到叶银舟后脖颈扣着摩擦,又滑落到强劲结实的脊背,一寸寸沿着肌肉纹理抚过。
叶银舟感受到后背上熨帖的热度,手也没闲着,紧压着扣着后腰的手从蹭乱的衣衫下摆钻进,严丝合缝般贴上手下光滑紧韧的肌肤,沿着凹陷的脊线向上而去,往怀里按的更紧,唇上仍不住地索取。
楚西暮感觉一道酥麻从脊线窜上去,闷哼了一声,缩了缩下巴暂离了一瞬,又被追上来的唇缠住。他感觉仅存的理智也快被吞没,不甘示弱舌尖一用力,抵去敌方战场。
唇舌你来我往较劲,互相都没有什么技巧,全凭悸动和本能,吻愈发热烈,交缠,伴着水声和喘息乱成一团。
直到叶银舟感觉似乎某处有快要不妙的趋势,才紧急停下,额头抵着近在咫尺的额头,喘息着喷洒出热气,嗓音有些低哑,接回之前的话:“你的嘴明明这么软,为什么要装硬?”
楚西暮也还未平稳气息,闻言撇过头推开眼前的脑袋:“你说的什么鬼话,也不害臊。”
“亲都不害臊,说句话怎么了。”叶银舟轻笑一声,松开扣着楚西暮后颈的手,翻身躺下。
楚西暮恢复了一分毒舌:“城墙面对你的脸皮,都要自愧不如。”
“要不借给你一点,不用谢。”叶银舟侧过身撑着头,“诶,我要是借给你点,你是不是就会更主动了?”
他假想了一下,脑内剧情一个急转弯驶向另一条路,他砸吧了下嘴:“嗯~这样就变成都不会害羞也不会害臊,从此,王子和骑士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
楚西暮额角血管因忍耐绷紧而跳动,扣起手指敲上叶银舟的头顶,“你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闭脑。”
说罢他闭眼翻了个无奈的白眼,心道,这人真是有本事,迅速驱散还未消散的荷尔蒙,而且他的进化也太神速,之前刚明白心意时那个小心翼翼的纯情少男去哪了??
叶银舟揉了揉被敲的头,从胸腔里发出沉沉笑声,那是他没憋住的闷笑。他抿着唇止住,“这不是发散思维嘛。”
“你还笑!”
“我没有。”叶银舟手指一捏做了个拉嘴上拉链的动作,转而道:“可惜不能再继续了,一会儿得来人了。”
两人各自冷静下来没多久,果然很快就响起敲门声,午饭来了。
叶银舟起身去开门,门外的看守递过饭盒,顺便通知道:“你们吃快点,庭审会快要开始了。”
“知道了,谢谢。”叶银舟接过饭盒,关上门在餐桌旁坐下,招呼道:“暮暮,快来吃饭吧。”
“来了。”楚西暮朝他走过来,突然一顿,“你叫我什么?”
“暮暮啊。”叶银舟皎洁一笑,“我对你的小爱称,还是说你想我叫点别的?”
楚西暮看他的表情就觉得他嘴里的“别的”没藏着正经,婉拒道:“别了,就这个可以。”
叶银舟边摆着餐具,边问:“那礼尚往来,你说你该怎么叫我?嗯...银舟好多人这么叫,不行,我想想一般情侣好像都是什么宝贝、宝宝、老公?”
“......”楚西暮的表情有一丝破裂,“停!”
“哈哈开个玩笑,那...舟舟?”
楚西暮嘴唇动了动,“太...”
他想说太肉麻了,但又不想扫了叶银舟的热情,想了想折中道:“我听落姨叫你小船,是你的小名吗?我也这么叫你?”
“好吧,也可以。”
叶银舟点了下头,递过筷子,“就这么定了,吃饭吧。”
“好。”
午饭时他们又继续补充了一点之前讨论的正事,没过多久,门就又响了。
来人是昨天领头的那个审查员,他们被重新拷上手铐拘着带走。审查员领着带路上楼,在一扇高大红棕色的对开大门前停下,他先是扣了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才推开,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洞开,透出厅内明亮到晃眼的光线。
审查员挪位站到一侧,朝门内展臂躬身:“二位,请。”
礼数周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邀请客人进入什么宾宴,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