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卡班的环境比她想象得要好一点，塞西莉娅没了魔杖，没了炸弹，被灌下抑制魔力的药水，她除了自己敏锐的头脑之外，一无所有。

邓布利多出现了吗？

应该没有。

对于他来说，塞西莉娅只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学生，她在棋局里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而这是残酷的战争，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在与伏地魔的较量中如敌人所愿地现身。

外面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威森加摩的拉扯，也许是魔法部新一轮政治权利交接更迭的残余事件，新的部长根基不稳，大权几乎被克劳奇包揽，这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她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不知道部里有多少人被夺魂咒控制，成为伏地魔的奸细。

塞西莉娅在单人牢房里来来回回地走，灵魂因为过量使用魔力而再次陷入沉睡，她只能恢复到一个人独处的状态，绝不承认自己内心的孤独。

孤独，没错。

与魔王相斗的道路上，塞西莉娅始终孤单，而灵魂的出现则是给了她像母亲一样（尽管塞西莉娅自己不承认）可以喘息的空档。

她经历过这一切。

她忍不住猜测她走到了她未来经历的哪一步，而她们的命运又是从哪一步开始转折的。

她决心避免走上同样的道路。

塞西莉娅仿佛回到了香港学围棋的日子，这一次她的对手是自己，脑海中的一切线索都化身为黑白二子坐落在棋盘上，让她浑身颤抖，呼吸急促，脸颊涨红。

“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的预料之内吗？塞西莉娅。”

她喃喃自语，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缓缓游走，摄魂怪影响不了她的心智，因为有着比恐惧更加坚定的意志像保护罩一样将她紧紧包裹，她在眩晕的痛苦中保持清醒。

记住这种痛苦……

记住敌人带给你的痛苦……

塞西莉娅曾以为，未来的自己附身在现在的自己身上，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她的魂器，等待着她禁不住诱惑分割灵魂后趁虚而入，霸占自己的身体。

通俗来讲，就是夺舍。

但随着她的观察，灵魂的行为让她不得不把这一切全部推翻。

她曾说，自己走上了一条最正确的道路，比黑魔王还要正确的道路，她参透了时间，生命，灵魂等最复杂的魔法学问。

塞西莉娅知道，灵魂不觉得自己失败了，相反，灵魂她还在这条道路上行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未来的我心甘情愿地分割自己的灵魂？”

她喃喃自语道，手指不小心被墙壁上凸出的石头滑坡，冒出血珠。

塞西莉娅思索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把破裂的指头含在嘴里，血腥味顺着唾液来到舌头，味蕾里的血刺激着她的感官，她回想着过去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时间转换器。”塞西莉娅记得那是灵魂唯一一次主动要求她做的事情，拿到时间转换器。

由果溯因，灵魂为什么要回溯时间？

“因为她……因为我未来做了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对未来造成了严重的蝴蝶效应。”塞西莉娅缓缓地说道。

她是产婆术的高手，如今再一次使用：通过一次次紧密联系的追问，透过现象得到本质结论。

“是什么样的问题才会从根本上改变羽蛇神终极目标的大走向呢？是什么样的诱惑才会让未来的我失去理智呢？”

“未来的我选择回到过去，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觉得自己的道路有问题，她附身在我身上，重新经历一遍事情，恰恰是沿着她的道路继续往前。”

塞西莉娅闭上眼睛，记忆被筛选，分离，放大，再重新排列组合，连成一条逻辑串。

今夜与食死徒的搏斗；冈特老宅的戒指；密室里与蛇怪的对话；玛丽·麦克唐纳被袭击的夜晚；变身阿尼马格斯时灵魂给她的选择……

再回到一开始灵魂的苏醒，面对夺魂咒，灵魂告诉她要时刻保持冷静。

灵魂总是在面对强大魔法波动的时候醒来，她很虚弱很虚弱，但每一个可能指向“另一条道路”的交叉口，灵魂都醒着。

她那时面临着什么样的岔路口呢？

羽蛇神是否分崩离析、她是否能得到格兰芬多的信任、她是否知道魂器的下落、她是否活着、她是否杀人。

另一条被她保护起来的路是一条绝路，在命运的岔路口，每一步都环环相扣，每一步都扇动着蝴蝶翅膀。

她做的很好，才避免了一次又一次悲剧，有了今天的成果：把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的中坚力量团结起来。

塞西莉娅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一切的推理结束以后，她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打湿，睁开的独眼里带着罕见的迷茫与无措。

答案已经很明晰了。

“未来的我遇见了死亡。”

这就是她带领羽蛇神在未来的某一刻会遇见的问题，一个所有人都无法逃脱的命运，一个如影随形却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魔鬼。

死亡。

“面对死亡的选择……”塞西莉娅喃喃自语，而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圣器还是魂器。”

她猜到了。

剥去现象的层层外衣，穿越错综复杂的记忆长河，在其中找到线索，组合成一条逻辑链，并大胆猜测，得到最接近的真相。

“最后一个要战胜的敌人是死亡。”

面对这一结论，塞西莉娅突然就放松下来了：既然她终究难逃一死，那就在她有限的生命里给予那个张开羽翼笼罩全伦敦的魔鬼致命一击，等到自己破碎的灵魂消失在天地间，新世界的太阳也将再次升起。

她敲击铁门呼唤狱卒，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铁门被打开来，举着魔杖的傲罗身边站着一只洁白的水獭，一人一兽紧紧盯着女孩的脸。

按照克劳奇先生的吩咐，他必须听从这个女孩除了放她出去、给她魔杖和杀人以外的一切指令。

“我需要一叠羊皮纸和一只羽毛笔，非常感谢，德力士先生。”

男人点点头，不多时后，他重新出现在这间牢房，递给她纸笔后把门锁上了。

塞西莉娅突然很想写信，对着自己的一生之敌，同时也是崇拜的偶像写下一封热血沸腾的战书，宣告自己的光荣决定。

她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封信会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出现，给他造成一生的恐慌，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致黑魔王：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早就死了，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并决定摧毁它。好心告诉你，我已经毁掉了一个魂器，而你永远想不到是怎么暴露的，也永远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为此努力。

我甘愿赴死，只为你在遇见一生宿敌时是一个能被杀死的凡人。”

最后落款时她的笔尖顿了顿，决定不带羽蛇神的称号。

他的敌人只有她，她的敌人也只有他。

仿佛孤独的旅者在莫比乌斯环上绕了一圈后来到了过去的另一面，又仿佛她迈进赫拉克利特那条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的河流。

塞西莉娅手一抖，一滴墨汁从颤动的笔尖掉落，仿佛流星划破天际，带着孤注一掷的重量降落，在羊皮纸下流下一滴晕染开的墨痕，像是她眼里随着昏暗烛火摇曳盛开的花。

“S.S.E.（塞西莉娅·塞缪尔·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