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班大课间,班上的同学要么跑办公室问题,要么三三两两讨论题目,要么安静刷题,偌大的教室无一人睡觉。
“诶,这个选项里有什么语法知识点来着?”
祝星鸣看着手中的练习题喃喃道,经过这段时间记单词、刷题外加顾潞半夜开小灶补习,他已经能勉强跟上英语老师讲题的节奏了,可基础毕竟薄弱,课上密集的知识点飘过,有时候会来不及捕捉。
面对这种难题,他果断选择摇人。
“顾——”
刚抬头,扬起笔想往前戳顾潞脊梁的祝 星鸣扑了个空,只见座位前面空空如也。
“人呢?”
一般情况下,顾潞都会在教室的,莫非上厕所去了?
“顾学霸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你又有啥事找他?”
不等祝星鸣多想,秦郝背后跟长了只眼睛般,迅速解释道。
“哦,这样啊......”
祝星鸣捏着练习题的书角,眉头皱着,眼底有些担忧:班主任叫顾潞干嘛?难不成他发现了我们?不对呀,那应该叫我而不是顾潞这颗大白菜......
此刻,祝星鸣这副神情落在秦郝眼里,只以为他碰见了很难的题,无人解答而着急。
“你,你是要问什么题吗?”
“额......”被打断思绪的祝星鸣回过神来,他把注意力放在练习题上,“课上有个知识点没有记下来......”
秦郝抬了抬黑镜框:“哪个?”
?
祝星鸣看了看他,挠了挠头:“要不我等顾潞回来?”
“你质疑我?”秦郝不满道。
“嗯嗯。”
“不是很相信。”
祝星鸣清澈的眼睛里充满诚实,他毫不迟疑点点头。
风评极差的秦郝眉心一跳,他极力压下快骂出口的话,反手将一个本子向后抛去:
“哪个知识点没记,自己去找。”
祝星鸣反应极快,接住课本,入目密密麻麻的笔记让他一惊。
“哗啦——”
他翻了几页,发现上面写着每一节课各科老师在黑板上的所有板书和课上每一句话,这么大的工程量,课上怎么能完成?除非他上课不听讲只干这一件事。
可这样学习的效率根本不高,而且还累。
“上节课的知识点应该在最后一页。”秦郝看他翻了半天还没找到,顺嘴提醒。
祝星鸣:“哦......”
他翻阅这沉甸甸的笔记,在最后找到了自己问的那个知识点,心不在焉地抄了过去,然后将本子还回去:
“谢谢......”
秦郝接过,正要转头回去。
祝星鸣突然开口:“秦郝——”
“怎么了?”秦郝粗眉一拧,看着祝星鸣思索的样子,还以为他怀疑笔记本上的内容,于是立刻道:“你放心,笔记本上的内容我都是跟着老师一笔一划抄的,绝对不会错——”
“你上课就抄笔记吗?”
秦郝解释的话凝在嘴边,脸色十分僵硬。
祝星鸣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其实,你没必要将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这样很浪费时间,在课上听懂是首要的,笔记选择性做,这样更好跟上老师上课节奏......”
“够了!”
秦郝右手用力捏紧笔记本,上面顿时出现几道狰狞的痕迹,他低着头,沉声道:
“你懂什么。”
祝星鸣顿了一会,继续说:“可你这样做,又累学习效率又低——”
“呵呵!”
秦郝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祝星鸣,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刚刚从其他班转过来,就有资格嘲讽我?”
?
祝星鸣话语一顿:“不是......”
秦郝继续反驳:“我怎么学习跟你无关!”
接着他转了过去,将笔记本甩进桌子里。
祝星鸣摸摸鼻尖:难道我说错话了。
他仔细反思了会,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戳了戳秦郝。
“还有什么事吗?”他回头道。
祝星鸣表情诚恳道:“其实现在科技进步了,记录老师上课内容可以不用笔写,我这里有个mp4可以借你录音......”
秦郝:......
“不用你可怜我!”他咬牙说罢,愤愤转回去。
我又说错话了?
祝星鸣沉思了会,甩甩头,从课桌里掏出《从0开始学英语》,无谓想:算了,人各有命。
-
办公室。
“报告。”
顾潞确实是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的,可到了之后,里面只有刘校,她坐在班主任的位置上,听见声响后,头转了过来:
“小潞,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顾潞神情没多大变化,他和刘校保持一定的距离,语气淡淡:
“什么话?”
刘校露出一抹笑容,她站了起来,往顾潞身边走了几步:“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妈妈准备给你办一个生日晚宴,到时候......”
顾潞下意识皱眉:“不用了,以前是什么样,现在也没必要变。”
刘校笑容凝固了一秒,以前她从来没有给顾潞准备生日。
“小潞,以前是妈妈忙,现在我只想好好补偿你——”
“刘校。”
顾潞冷声打断,面无表情看着他,黑瞳里没有一点波澜:“您只是我的校长,我们之间不存在补偿的说法。”
“砰!”
刘校重重拍了一下办公桌。
“顾潞,你不要太任性了,我可是你妈妈——”
“呵,”顾潞微微歪头,眼底闪过一丝讽刺,“如果刘校没什么事,我就回教室了。”说罢,他转身便打算走。
刘校被怼,整个人气到手指发抖,她深深吸了口气:“顾潞,不是我要给你办生日宴会,是你爷爷吩咐的!”
爷爷?
闻言,快踏出办公室门的顾潞脚步一顿,他敛下眼角,转头问:
“爷爷他要回国?”
刘校知道现在只有顾潞爷爷说的话才有效,她继续解释:
“嗯,你爷爷下个月回国,生日宴会也是他提出来的。”
为什么?
顾潞站在原地:爷爷已经十几年没回国了,此刻突然回来,肯定不是为他过生日这么简单。
刘校见他迟迟没有答复,接着说:
“怎么,你现在连你爷爷的话也不听了吗......”
顾潞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开口问:“爷爷从美国回来,公司那边怎么办?”
刘校捏了捏眉心:“不知道,不过你爷爷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公事,具体是什么我还不清楚......反正生日那天的晚宴你必须来一趟,到时候我会去接你......”
顾潞抿抿唇:“知道了。”
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
实验班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秦郝最讨厌的便是这节课。
身边的学霸们要么各自整理假期作业,除开老师布置的,他们还会自己对本周的学习情况进行分析,添加弱项学科作业进行查漏补缺;而对本周学习较为满意的一批学霸则计划与朋友如何快乐度过周末。
总之,无论是学习还是玩乐,他们总是这么井井有条,迷茫这个词似乎与他们无关。
而秦郝则完全不同,他在玩乐与学习之间没有半点自主性,他抵触玩乐,让他进行某项娱乐活动时,身体就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与厌恶,但他也不喜欢学习,每当自己决定要学习时,却不知道从何处学起。
“铃——”
放学铃声响起,学霸们三三两两背着书包踏出教室,一步一个脚印走向自己规划的人生。
“呼——”
教室就剩秦郝一人,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摘下厚重的黑框眼镜,半弯着腰从课桌里头拿出上节课他丢进去的那个本子,上面的抓痕还未消去,看着有些狰狞。
“哗啦——”
他慢慢翻开,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重叠在眼前,虽然是他一手抄上去的,但里面的内容却极为陌生。
“我知道抄这个没用,”秦郝将掌心慢慢摁在笔记本上,仿佛在感受字迹的温度,不住喃喃,“但在这个学校,只有不断抄笔记才让我踏实,什么都不用想......”
实验班门外。
一个头染黄毛的人斜眼盯着教室最后一排方向,他单手举着手机,干涩的嘴唇一抿,按住语音输入:
“会长,我看见上次买答案的那小子了,嘿嘿,这次就他一个人,明晚我们去酒吧的钱估计有了......”
手机屏幕反光映着黄毛干瘦的脸,他手一收,将消息发到群里,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复。
【会长:@所有人把人跟住,老地方堵他。】
黄毛暗暗一笑,看着秦郝那边准备收拾书包走出来,他后脚跟一撤,不动声色隐藏在暗处。
“吱呀——”
教室门被秦郝关上,他自顾自下了楼梯,丝毫没注意身后悄悄尾随的黄毛。
星期五下午的夕阳最为惬意,放学后,大家都三五成群往校门口走去,秦郝沿着马路边缘走出校门。
“嗡——嗡——”
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一阵振动,是一个电话,上面备注显示——妈妈。
“喂,秦郝——”
“嗯。”秦郝边走边默默答着。
电话那边,秦郝妈妈看了眼办公桌上堆积的试卷和备课教案,用力揉了揉眉心,“妈妈这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时间做晚饭了,你今天先去姑姑家吃了再回家啊......”
夕阳隐没在夜色之中,越往外走,路边的人越少。
“好,我知道了,妈妈你忙吧。”
那边语气迅速:“嗯,到家记得写作业,我先挂了。”
“嘟嘟——”
通话短暂结束,秦郝并不意外,像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已经重复无数次了,他妈妈是老师,对学生的关注永远比儿子要多。
没有任何感觉,他漫不经心踢着石子,一下接着一下。
“啪嗒——”
直到踢出的石子被毫无预兆地踢回来。
秦郝抬头,他眯起看着面前走来的一群人,待看清脸时,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转头便要往回跑。
“哼,你想跑到哪里去?”
没想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黄毛,将他逃跑的路线拦死。
秦郝不禁咽了咽口水,他前看后顾,只见那群学生会的越靠越近。
“你,你们想干嘛,打人是犯法的,你们不怕被学校开除吗!”
“呵呵,”为首的学生会会长冷笑一声,直接走到秦郝面前,两人身高差了一个头,只见他左手揪住他衣领,右手侮辱性地拍了拍秦郝的脸,“打你那么多次了,也没见你告状,为什么?难道是不敢吗?”
“哈哈哈哈——”
后边的人搭腔:“某人买答案的聊天记录还没删呢,怎么敢去告状呀!”
“你,你们——”
秦郝脸色涨红,良久才憋出一句:“你们言而无信,说好钱到手就删的——”
会长将他衣领一松,“行了,骂来骂去你就这几个词,兄弟们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他扭了扭手腕,比了两个手指,“两千,明天拿过来,换你买答案的聊天记录。”
秦郝心中一沉,破音道:“我是学生,哪里有这么多钱——”
会长硬声打断:“我可不管这么多,明天下午6点前,要是没拿到这两千,你就等着聊天记录传遍整个一中论坛吧。”
说罢,他一挥手示意后面的跟班,洋洋道:“兄弟们我们走,今晚网吧通宵去。”
“芜湖~”
夜色渐深,秦郝整个人处在路灯阴暗处,他捏紧拳头,朝他们的背影吼出声:
“两千,聊天记录明天你们必须给我删了!”
会长和黄毛相视一笑,幽幽道:“放心,只要钱到手,这次一定给你删干净。”
“唰——”
风陡然间刮过。
入秋快两个月了,秦郝第一次感受到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