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退场，郁耀清在人群中，不急不慢地滑动手机，看他的朋友们不断给他弹消息，都来问他哥到底怎么回事，问他有没有席留璎的联系方式。

他挨个儿骂回去，走出多功能厅时，看见席留璎站在门外的空地上，许多女生在找她合影，也有男生，为他们拍照的是郁钧漠。

郁耀清眯眼。

掌镜的是郁钧漠……竟然是郁钧漠。

与他同时看见这一幕的还有他周围的学生，他们立刻开始猜测席留璎与郁钧漠的关系，议论蒋施绝和郁钧漠在不久前的公开课上闹的别扭，猜测郁钧漠是不是又换女友了。

这件事郁耀清不知道，沈一狄也不知道。

席留璎的突然出现显然让她乱了阵脚，她在四个人小群里佯装语气轻松地询问蒋、郁两人。

消息是九点钟左右发出去的，直到十一点多，蒋施绝和郁钧漠都没有回。

郁耀清估计沈一狄现在快疯了，却没有立场发疯，他给沈一狄发过去一条：心情很好吧？

沈一狄秒回：傻逼。

郁耀清也没再呛她，扔了手机去洗澡。他边走便回想起那天在篮球场。

他问郁钧漠怎么来了。

郁钧漠没有理他，视线始终盯席留璎。

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对他展露了视若无睹。

郁耀清笑了声。

有好戏看了。

这场戏在一个周末过去后开始演。中午吃饭，郁耀清特意和兄弟打过招呼，端着餐盘坐到沈一狄对面、郁钧漠旁边：“哥，你的搭档哪个班的？我好多兄弟都想要她的微信。”

沈一狄在他坐下的那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蒋施绝鄙夷地看他一眼，而郁钧漠八风不动地吃饭：“七班的转学生。”

他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向郁耀清：“席离芝妹妹。”

“席离芝的妹妹？”郁耀清大声说。

他的声音吸引了一些学生往他们这边看，沈一狄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餐盘，郁耀清连忙捂住嘴：“难怪我看她这么眼熟！你还是喜欢这一款？”

沈一狄犹豫地看了蒋施绝一眼，后者板着脸，意兴阑珊地拿筷子挑蛋羹上的葱花，看上去是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蒋施绝向来对郁钧漠喜欢哪一款不感兴趣，这一点，在座的三人都知道。

但她现在心情不好，是因为郁钧漠总把她当传声筒，两兄弟之间闹了什么矛盾总要她去调节。这一点，只有沈一狄知道。

“施绝，你上次说想在家看音乐会，想好要请谁了吗？”沈一狄换话题。

蒋施绝余光朝她那儿移了移：“没。”

“那就请那个女生来，怎么样？”沈一狄指的是席留璎，“我问了在申城的朋友，她以前开过很多非公开个人音乐会呢。”

郁耀清的笑逐渐张狂，郁钧漠眼神转向她，逐渐变得锋利。

沈一狄迎着郁钧漠的目光，她的表情越来越僵，也越来越坚定。

郁钧漠移开眼。

这时候，高三六班至高三十班的学生进入餐厅。这周换作前五个班先吃饭，席留璎在人群中很惹眼，沈一狄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身边多了几个女生，围着她说话，显然艺术节之后她的人缘变好了。

女孩们朝他们四人这张桌走来。

蒋施绝和郁钧漠照原样吃饭，郁耀清开启了新的话题，在讲二中那帮男生在篮球赛上作弊的恶臭行为，而沈一狄看似在听，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即将掠过她身边的席留璎身上。

“……原来是你临时发挥的？”

“太厉害了吧！”

“你当时怎么不报钢琴啊？”

席留璎说：“我觉得古筝弹得更好一点。”

“瞎说吧。”

“好可惜，我们都没听到你弹古筝。”

“没有明年了，唉，你要是早点转过来就好了。”

席留璎没有回应这一句。

“那你的古筝就那样坏了吗？”

沈一狄的神经在这句话响起后达到最紧绷的状态，她皱起了眉，而她对面的郁耀清说着说着，不出声了，狐疑地看着她。

“算是吧，修好要好多钱呢。”席留璎慢条斯理地说，她撩了撩碎发，随意地朝正在经过的这张桌扫了一眼。

当即和沈一狄对上眼。

她依旧在走，保持原来的速度，而沈一狄莫名被她漠然的眼神牵着走，等席留璎彻底走过去后，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郁耀清说：“你暗恋她啊？”

他冲席留璎的背影扬眉，沈一狄瞪他，就差把筷子扔他脸上：“有病。”

“你们哪个周末有空？”蒋施绝撂筷子，“音乐会不是我想听，康济他小姨要去留学了，我送送她。人选和时间，钧漠你定吧，来的人，一狄你找。”

她就这样把任务分配下去，沈一狄还想争取一下和郁钧漠调换任务，蒋施绝就已经起身去倒剩菜了。

“……”

沈一狄看向郁钧漠，他吃完了，筷子“嗒”一声放在餐盘边，背往后靠，懒懒地看她。

“能……”

交换一词尚未说出口，就被他截断：“可以。”

他走了，走时恰好碰上同方向走来的席留璎一群人，席留璎走在最前面，步伐和郁钧漠几乎重合。

沈一狄在无语，郁耀清在看戏。

晚自习放学，席留璎收拾书包时听见门口有人喊她。沈一狄在教室后门，七班的人一看见她就开始议论。

“沈一狄来找席留璎！”

“她俩怎么认识的？”

“沈一狄艺术团副团长，怎么不认识，席留璎选拔都是她和蒋施绝通过的。”

“但艺术节都过了，现在讲的肯定是私事不是公事了呀……”

“你快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女生们停止议论，席留璎的目光在那边停留几秒后，冷淡地收回去。沈一狄还在喊她，见她不反应，还叫了坐在教室后门的男生来找她。

席留璎装没听见，继续听那群女生讲话。果不其然，她隐约听见了席离芝的名字。

哦，原来姐姐和沈一狄也有层关系呢？

男生和她说沈一狄找她，席留璎应了声，放下手中的东西，后槽牙紧了紧。

在后门和沈一狄面对面。

沈一狄笑着给她一张小纸条：“下个周末你有空吗？施绝想给康济的小姨办一场送别音乐会，你钢琴弹得那么好，来给我们露一手吧？这是施绝家的地址。”

席留璎视线往下一按，看上面属于沈一狄的字迹：静庭74号。

她缓缓抬起眉，没有接过纸条，反而垂在腿旁的双手就那样傲慢地插进裤兜：“还是和郁钧漠一起合奏吗？”

沈一狄迟疑两秒：“……我还没问他。”

就这两秒的停顿就足够。

席留璎了然于心，知道这大概是场鸿门宴。背后的主谋者，是对姐姐与郁钧漠地下情毫无察觉的“正宫”蒋施绝，还是已经对她动过手脚的郁钧漠迷妹沈一狄，她要去了才知道。

席留璎拿走纸条，冲沈一狄笑了笑：“当然有空啦，康济帮过我很多，我正好借这个机会谢谢他。”

她潇洒转身，马尾辫扫到沈一狄的肩膀：“谢谢你哦！”

沈一狄对她这个反应有些意外，她一边摸不着头脑，一边往回走。她想着席留璎下台时与她的对视。

……难道只是对视？

席留璎回位置继续收拾，康济照旧没有理东西，抓着头发想物理题的解法，席留璎看他那撮头发都快被薅下来了，说：

“康济，你小姨多大啊？”

“你先别吵，我做题呢。”

“你和我说，我告诉你怎么解。”席留璎语气平平，把书包甩到背上。

康济抬头，瞪眼看着她：“这是竞赛班的题，你会？”

席留璎扫一眼题目，快速浏览一遍，点头：“你说。”

康济说了句“晕”：“你怎么忽然问起我小姨来了，她二十二，马上出国读研。”

“喜欢听古典乐？”

“……挺喜欢的，她搞心理，平时学习爱听纯音乐，classical，get？”

“……”

席留璎拉过他的题本，抢走他手中的笔，唰唰两下写了几道换算和公式，放笔，把本儿推回去，扬长而去。

康济连忙根据她的提示计算，不出十分钟，解出来了。他荒谬地扔了笔：申城的人都这么牛逼？

席留璎出校门时混在人群中，本想开手机叫网约车，张望了一下路况，却发现那辆祖母绿大G停在马路对面，怪隐蔽的一个树丛后面。

驾驶位的人皮肤白五官硬，盯着她看，他手上腕表正反光，一辆车驶来它亮起，一辆车驶过它暗下去。

她皱了皱眉，收手机，走过去。

站在副驾车窗前，车窗即刻降下，郁钧漠的俊脸露出来：“站着干什么？”

席留璎：“还送？”

“你练多久我就送多久。”

“当司机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他说，目光一动，“沈一狄来了，上车。”

席留璎撇着嘴上车了。车门刚一关上，沈一狄被一群女生簇拥着走过，车内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她那儿，女生们走过去后，郁钧漠发动车子。

“沈一狄不认识你的车？”

方向灯开，“滴滴滴”声响，郁钧漠淡淡道：“我又不止这一辆。”

“……”

“沈一狄跟我姐姐有过什么接触么？”

车子行驶到了大路上，特意绕过学生最多的那条路走。

“沈一狄不喜欢你姐。”

“她知道你们的事？”

“被举报后才知道。”

席留璎若有所思地点头。

音乐会前的一个星期，席留璎向七班的人旁敲侧击了一些沈一狄与席离芝的事情，大多数人避而不谈。但大家越是逃避，席留璎就越能感受到姐姐与沈一狄之间，并不是单纯的看不顺眼。

她不管走哪儿都关注沈一狄的动向。

沈一狄几乎每时每刻都和蒋施绝黏在一起，而蒋施绝也是每时每刻不离郁钧漠，三人每天一齐出入，时不时加进来一个郁耀清。

所以她经常看到的场景就是，沈一狄挽着蒋施绝的手，爱说话，郁耀清也爱说话，两人爱互呛，郁钧漠会距离他们大概半米远，仍旧一起走，却经常是意兴阑珊的表情。

周六这天天气特别冷，风大，席留璎不适应夏城的冬天来得如此快，穿了件夹克衫出门又被冷回去，换上毛呢大衣，围上围巾，才勉强能御寒。

静庭是个别墅小区，处于夏城富人区，住在这儿的人非富即贵。席留璎到74号院子门前就听见里面很喧闹，别墅里人影晃动。

沈一狄来给她开的门。

她领着席留璎进别墅。

只见满屋子的气球彩带，猫猫狗狗在地毯上、沙发上打闹，满目琳琅的饭菜、零食、酒水，灯光是暖色调，客厅正中央一个小圆台，台上一架施坦威。

这里大概有十几号人，面熟的有蒋施绝、康济、郁耀清，以及一两个来自一班的学生，剩余的都是面生的，有同龄的，也有和康济小姨同年龄段的哥哥姐姐。

蒋施绝跪在沙发贴最后一个字母气球，郁耀清在和男性朋友吹牛逼，康济蹲在地上接受两只拉布拉多的联合攻击，手上的狗零食摇摇欲坠，看见她时意外又兴奋地喊了声：“诶，席留璎——靠！”

他被拉布拉多扑倒了。

康济这么一喊，其他人注意力都过来了。

在场女生全都打扮得靓丽明艳，男生也各有各的风格，斯文的，运动风的，阳光的都有，在沈一狄将她带进来时不约而同将视线投过来，脸上的笑意停顿一秒后又融化。

席留璎心想，原来这就是郁钧漠的圈子。

华丽，疯狂，热闹。

“席留璎，咱们今晚的第二个主角。”沈一狄笑着说，“欢迎大演奏家啊！”

大家鼓起掌来，立刻就有女生迎上来拉席留璎的手臂：“哎呀，宝宝，你好漂亮哦！快来和我们一起！”

席留璎换了鞋，脱掉大衣交给家佣，被招呼着坐到沙发上，女生全都簇拥着她。

蒋施绝贴完了气球，一转身见康济还被拉布拉多们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