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誉闯入卓灵公然带走席留璎，这件事在论坛上被讨论一星期后平息，而周末属于凌誉的聚餐如常进行。
席留璎去了。
她化了淡妆，坐在一众男生中间，凌誉在她身侧，胳膊搭在她椅背上，而她散着长发，完全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女人味，漂亮，亲和，和同龄的女生不同，身上栀子花香浓郁，回答问题、参与聊天都始终柔声细语，让在场所有男生都为她着迷，却又碍于她现在的身份，无法对她施展泡妞的能力，非常给凌誉长脸，也让凌誉有面子。
他就这样被哄好了。
席留璎让他不要再提郁钧漠，凌誉答应说好。两人与他的一众朋友一齐往车边走，局已经接近尾声。
手始终被牵着，肩膀始终被握着，凌誉身上的温暖传递到她身上，他在和友人笑着聊天，时不时提到她，她便微笑应对，但其实一直兴致缺缺。
直到一个人出现在凌誉的车旁。
席留璎那时候庆幸，自己因为赌气而选择来这个聚会的决定，有多明智。
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不仅取得了凌誉更深的信任，还歪打正着，找到了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却也承受了此生最刻骨铭心的疼痛。
“耀清？”凌誉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空吗？”
郁耀清与席留璎对视上那一刻，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错愕，笑回：“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的。”
因为郁耀清的突然加入，这个局被延长，凌誉带着席留璎去唱K，她坐在灯光缭乱的包厢内，置身事外，看他们几个男生唱歌、玩骰子、喝酒。
几个男生很快喝嗨了，这时候也临近零点，席留璎凑凌誉耳边说该走了，他恍恍惚惚地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迷糊说他好喜欢她。
“……”
她的手在凌誉背后轻拍他，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在她身上，在她肩头呢喃许多情话，而席留璎只是直视前方，与全场除她外唯一清醒的人对视。
郁耀清看她，视线不离，将面前的酒喝完，起身劝剩余的男生收场。
他叫来郁家司机负责其他男生，坐上凌誉的车，席留璎和他在后座。凌誉靠在她肩上，手握着她的。
“好久不见。”郁耀清边开车边说。
“你什么时候学的车？”她像个老熟人一样开启问题，似乎两人还是之前那样纯净的关系。
“这两个月。”他答。
通过车内后视镜对视。
她在权衡。
手机密码。
凌誉与他相识。
郁耀清是她唯一不了解的人。
席留璎无法得知郁耀清现在是否清楚她已经知道手机密码事件，所以她必须保持戒备。从KTV到凌誉家这段路上，她主动开口的事情不多，都是他问，她答，不说赘余的其他事。
“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我哥不太好。”
她笑：“我跟他已经结束了。”
郁耀清在车内后视镜看她，而她低头看了看凌誉，再看回去，他便明白了。
“一会儿我再送你回台恩路。”
“不用。”
“你们已经？”
“没有。”
“那到什么程度？”
“就你现在看到的程度。”
这回轮到郁耀清笑了笑。
笑完便没再说话。
到凌誉家，郁耀清负责把凌誉抗进屋子，席留璎拿着他的东西跟在后面。
凌誉不省人事地躺到沙发上，郁耀清叉着腰站边上喘气，席留璎把东西挂沙发扶手：“你回去吧。”
“你要留下？”郁耀清讶道。
她点头。
“不怕？”
“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郁耀清看她几秒：“你是女孩子。”
“嗯。”
“……”
“就算你和我哥结束了，我觉得我也有义务保护你。”郁耀清说，“在他这种情况下。”
“那其他人你不管了？”席留璎抬头看他，意思在说那几个被郁家司机接走的男生。
那几个比凌誉喝得多，比他更醉。郁耀清与她对视，须臾，转身：“有需要call我。”
“嗯。”
她在玄关送走他，目送属于凌誉的车子被郁耀清开走，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掩上门，不关不锁，回到客厅。
凌誉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她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递他嘴边：“解解渴。”
“留璎。”他喃喃道。
“嗯？”
席留璎蹲在沙发旁，凌誉躺着，手摸索着去握她的：“什么时候答应做我女朋友。”
“你想什么时候？”
“当然越快越好。”
她笑了笑：“那我是不是要先了解一下你的圈子和你的朋友？”
凌誉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浑浑的目光与她的对上，扶着她肩膀坐起来：“你今晚不是见了？”
“我不知道原来郁耀清和你认识。”
凌誉晃晃脑袋：“对，他跟我认识的。”
“认识多久？”
“高一吧，打球认识的。”
席留璎安静了，细细看着他。
凌誉在上，她在下，他始终迷瞪地看她，过一会儿，双手缓缓捧住她的脸：“真想亲你。”
她没动，他的脸越凑越近，嘴唇即将相触，席留璎将手中的玻璃杯抵到凌誉唇前，即刻松手，他还算清醒，用手接住才没让杯子掉落，同时她起身，绕到凌誉身后，摁着他肩膀靠到沙发背。
“联赛的时候，你知道郁钧漠在追我吗？”
“不知道。”
“郁耀清没告诉你？”
凌誉不答了。
“不诚实的话，可没法做我男朋友。”她伏在他耳边轻轻道。
“好吧好吧。”凌誉转过头，杯子还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去握她的，“其实我知道，我问过耀清的，他说我想追就追，和郁钧漠公平竞争呗。而且郁钧漠渣，有女朋友还追你，比我过分。”
手被他握着，她垂睫看他迷茫却深情的神情。
凌誉长得不赖，条件好，身边是有不少莺莺燕燕的。刚开始时两人呆在一块儿，她还能经常看见他和别的女孩聊天打电话，但慢慢的越来越少，到现在他和所有异性都断了暧昧关系，只关注她，上下学接送她，带她吃晚饭，陪她逛街，给她准备惊喜礼物，带她进入自己的圈子，见自己的朋友。
一切都在正轨上。
在旁人看来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席留璎原本也这样认为。
她也许会因为愧疚，想弥补而答应他。
但今晚郁耀清出现了。
“凌誉，有多喜欢我？”
“在你那儿多喜欢算喜欢？”
这个问题问住她了。
席留璎久久看着凌誉的样子，他仰着头眯眼昏睡，时不时睁眼看她一下，非常累却不肯睡，想和她说话，神志却不清。
她喃喃道：“可以拥抱全世界。”
“什么？”
“因为喜欢我才喜欢全世界，因为喜欢我才可以拥抱全世界，接受所有黑暗，那种喜欢，对我来说才是喜欢。”
凌誉听不懂，囫囵吞枣：“我可以。”
“那你这么喜欢我，当初我拒绝你，你难过吗？”
“难过。”
“我和郁钧漠在一起，难过吗？”
“难过，生气。”
“我和他分手，开心吗？”
“开心。”
“我向你靠，是什么心情？”
“……”凌誉揉了揉太阳穴，“不应该是我向你靠吗？”
席留璎笑了笑：“好像是。”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耀清，我还真没那个胆量去找你。”
“什么？”
“嗯？”
“耀清和你说什么？”
席留璎搭在凌誉肩膀上的手指蜷了蜷，眉心不自觉蹙紧一些。
凌誉皱了下眉：“你今晚怎么老问他？”
“因为他是我前任的弟弟。”她轻声说，“而你竟然和他认识，我一点都不知道。凌誉，你说我是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
意思就是，是你刻意不告诉我，还是郁耀清不让你告诉我？
言外之意，醉酒的凌誉当然分辨不出来，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什么该不该知道……我的事，你还有不知道的么？”
“嗯，没有了。”她拍拍凌誉握她那只手背，要脱身，被他一把拉住，紧紧拉住，听他道，“席留璎，做我女朋友吧，我认真的。”
房子陷入一分钟沉寂。
她回握他的手，轻拍，安抚着他，没有回答。几分钟后，凌誉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
扶凌誉躺好，给他盖被子，空调调到适合的温度，茶几上放好醒酒药和提醒他的字条，关灯，换好鞋推门出去，却正面撞上一个人。
她一惊，后退一步。
来者是名女生。
她看见席留璎也诧异万分，梳着高高的马尾辫，长相清纯甜美。
“……”
席留璎顿在玄关，别墅外的路灯投射光芒进屋子，半扇门遮住一半光线，她恰好处在阴影当中，只露出右眼与女生对视。
而女生完全站在光中。
她显然非常难堪，低下头去没说话，却不打算走，定在门外。
席留璎观察她，目光缓慢，把人从头看到脚，虽然没有恶意，但在别人看来这一套下来就像是正宫的审视。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两分钟，席留璎身子微微动，侧开身：“进去吧，他睡着。”
女生讶异抬头。
席留璎没再看她，越过她，提前叫来的网约车已经停在别墅门口，女生回头看她坐上去。
翌日，学校，自习课，学生们各自做自己的事。
几个偷偷看手机的发现论坛上新出现的八卦贴，脑袋围成一圈在小声讨论。他们距离席留璎位置不远，她在写题目时能听见他们的谈论中出现她的名字，便知道新发出的八卦贴是关于什么了。
康济也听得见，他让他们别吵了，可他们不听他的。
席留璎置若罔闻，将手头的题目写完，转过去对康济道：“有话问，出来。”
康济跟她出教室，几个看八卦贴的学生视线追随他们的身影。
刚出教室后门，康济刚要问她怎么了，席留璎步子猛一停。
他抬头，看见郁钧漠靠在走廊墙上。
席留璎当然也看见。
许久未见他了，她想。
他越来越会打扮了，气质也愈发冷淡，耳朵上好多耳钉，纹身还在。右眉打了眉钉，痞样十足，与以前矜贵逼人的他截然不同。
郁钧漠见他们出来，直起身。
席留璎定在那儿，步子根本移不了。
真的好久没见他了。
……好想他。
她心中有许多疑团，只有他能解答，可现在微妙敌对的关系，她没法开口。
就静等他会不会主动先破冰。
“席留璎。”
他喊她名字，她保持仰头看他的姿势，后背一阵发麻：“他的床好睡，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