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告诉我你伤哪里了？”
奥利低下头，右手微微松了一下围在腰上的毯子，左手扒开毯子遮盖的大腿根——右腿靠近胯骨那里，伤得非常严重。
奥利的伤很奇怪，大腿外侧被砍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创面干净整齐又很深，甚至还能看到一点骨头的白色。
鲜红的肌肉断面看的苏菲心惊肉跳。
苏菲张着嘴说不出话，上下打量奥利——这样的情况超出了苏菲的理解。她下意识觉得，如果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早就应该喷血如柱，无法再支撑并昏倒过去了。
但奥利看起来很正常，他甚至可以正常洗澡吃饭，似乎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疼……吗？”苏菲弯腰去看，心里倒抽凉气。
“苏菲，你不用太着急。”奥利很平静，他抿嘴扯出一个笑容，“你看，已经不流血了，我身体素质很好……虽然暂时没什么力气变出平时那套体术服，但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果我的力量暂时全用来长这块伤口，估计一两天就好了。”
苏菲已经蹲在奥利腿旁边仔细观察他的伤了，“你这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她仰头看奥利，“我们是不是应该看医生之类的？还是我们应该做什么？你现在不别站着了，去躺下休息？”
说完苏菲就想去扶奥利，奥利却没有顺势靠在苏菲身上。
他真的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这次的确很奇怪，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恢复的有点慢……以前我在龙岛和别人打架，不是，以前我在龙岛和别人闹着玩儿的时候，伤的比这严重多了。”
奥利知道自己可能吓到苏菲了，继续耐心解释。
“我是龙族哎。而且我属于魔法天赋低到没有的那种。我的强项是体术。不只是人形的搏斗技巧，我更厉害的天赋是强大的身体素质……那些在人类眼里特别严重的伤，我大多数时候都能自愈。”
说完，奥利还有点儿懊恼，“怪我回来的路上着急，又想去福斯大酒店那边看看胖大师的行径，所以才触发了那边的法阵。”
“你的意思是……胖大师攻击了你？”
“也不能算吧。我没见到胖大师。不过，以他的实力在自己的大本营布置一些魔法阵也很正常。”奥利边说边想把毯子重新系起来。
“不行不行，别这样。”苏菲上手阻拦，她表情很严肃认真，“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涂点儿伤药之类的？你受伤不告诉我，对待自己受伤也这么粗心大意。怎么能直接用毯子裹伤口呢？”
“啊？”
奥利被训得有点舒服。
他自认为伤口是小事，用毯子遮腿也不过是自己暂时没法变出衣服的替代品。压根儿没想过毯子并不适合作为伤口的包扎覆盖物。
要是以前在龙岛，他自己找个洞躺几天就好了——哪有人会像苏菲这样，训斥自己不爱惜身体。
……
按照奥利的解释，这种深伤口，他作为龙族完全不需要其他药物，只要休息够很快就能长。
苏菲看不得他马马虎虎——但奥利坚持说，用药会让伤口好得慢。
“那就算什么药都不涂，还是要裹几圈纱布吧，这样更卫生。”苏菲妥协了。
奥利去卧室躺平，苏菲帮他缠纱布。
……
“你的意思是福斯大酒店没有人？”苏菲又问起奥利受伤的详细经过。
奥利犹豫了一下，他也不太确定：“说实话，酒店外面看着是有些荒废了。而且地上还有一些废弃的维权宣传，看起来之前有人来找过胖大师。”
苏菲帮奥利腿上的纱布打好结，又轻轻按了一下伤口的位置。
怎么会整齐的被削掉这么一大块肉呢……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事儿，苏菲。以前我们在龙岛闹得比这凶，大家都是用龙形、用爪子直接在身上刨的。”奥利还想安慰苏菲。
“可你这都露骨头了，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说到这个就觉得怪。”奥利撇了下嘴，“当时看福斯大酒店的状态，感觉又好像有人，又好像没人。……我的意思是活人。”
作为技艺高超的体术师，奥利有绝对自信侦测敌人的存在和方位。
现在奥利还是没想清楚，福斯大酒店到底有没有人——看里面混乱搁置的各种设施应该荒废了一段时间了，而且里面阴冷，似乎没有人。但奥利的直觉又告诉他，里面还有什么“活人”。
“我当时搞不太清，感觉酒店里面有人，又感觉那里死气沉沉。所以试着往里面走了两步，可还没走完半个走廊，我就觉得一股攻击。”
“觉得？”苏菲注意到奥利的用词很奇怪。
如果攻击就是攻击，为什么会用这种有点不确定的描述呢？
“对……就像我□□已经被攻击了，意识却没有反应过来。即使是很细微的反应差距，我还是察觉到了——这种情况不应该存在。如果被攻击，潜意识里的防御和反击不应该晚于□□。”
说着，奥利的表情也愈发严肃起来。
“那个环境很怪，到处都是一种明显半死不活的气息。我的反应明显变慢了，甚至意识里隐隐的不想还击。”
说到这儿，奥利还皱了下眉，“所以我觉得肯定我触发了什么奇怪的魔法阵。那个地方的氛围太奇怪了，我下意识就想跑。所以……”
奥利耸了下肩膀，“我在出来的时候，被墙壁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把刀砍了一下腿。”
苏菲惊讶的看着奥利，不知道怎么接话。
突然冒出来一把刀，还快准狠的攻击到了奥利？胖大师的人也太厉害了吧。
“幸好我跑出来了。”奥利继续说，“我觉得那刀上肯定有迷药，我飞回来速度也变慢了，头也昏昏沉沉的，而且感觉自己又脏又臭。”
“所以你回来就洗澡了。”
“对，我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很恶心。而且……”说到这时，奥利有点心虚，“我以为，顶多再一个小时，伤口就能长好的。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情况……我以后得加强训练。”
苏菲心疼得不行。
她在奥利身边坐下，“奥利……我，其实你这次明明不用骗我的，以后也不要骗我。你……就算出了事，能不能不要瞒着我？”
苏菲的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啊？”奥利没想到苏菲对自己提出了郑重其事的请求，“我，我这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很小的事，没必要告诉你。”
他觉得苏菲态度太严肃了，没必要。
“可你受伤就是很严重。”苏菲一字一句反驳，“你要真的觉得是小事，那为什么连小事都不告诉我。如果出了真正的大事，你又打算怎么办？”
奥利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苏菲的逻辑不对。“可，我，如果有大事，肯定立即告诉你了，怎么可能瞒你呢，我、我……”
“那按照你原来的计划，胖大师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挣、挣了很多钱再说。”奥利磕磕巴巴回答。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奥利知道苏菲生气，但他就是不想苏菲担心。
明明自己扛两天就好了，现在和苏菲……又拌嘴。他不想这样的。
于是，奥利忍不住小声又说，“对我来说，受伤是很正常的事，再说这小伤也不耽误我行动，更不耽误我保护你。”
苏菲无语，“奥利，如果真的是小伤，你为什么回来时脸色那么差？还非得要瞒着我？再说了，如果真的是小伤，你也肯定不会瞒着我。以前手被杜德啄了个小口，你都主动追着我给你擦药呢。”
奥利眼神乱飘，不敢出声。
那时是还没和苏菲在一起，所以撒娇想让苏菲心疼自己，分明和今天这个情况不一样嘛。
“我就是，好吧……生自己的气，今天我反应太慢了，而且觉得一切都不对劲儿。”
“奥利，我不希望你出事瞒着我。”苏菲再次认真重复，“而且，你以为不让我担心就是保护我。但你演技很差，瞒着我反而更让我着急。”
奥利缩脖子点点头，一副“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的乖巧表情。
苏菲看他一眼，又觉得有点无奈。
奥利又表面上答应自己，肯定没认真想。
心累。
“奥利，你要不然先休息吧。”苏菲站起身，打算去小书房。
“嗯？可现在已经过了午夜12点，你不睡吗？”
“我去整理一下东西。结合今天你带回来的信息，我比较想写一篇文章，这样明天给伯德小姐就能尽快发出去。”
苏菲语气淡淡的，她气得不想说话，但还是给了奥利解释。
“哦——，好吧。”
虽然看出苏菲的疲惫，可奥利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他心里别扭，到头来……感觉自己又给苏菲添麻烦了。
察觉到奥利片刻的沉默，苏菲又回头看他，“奥利，你好好休息。”
“苏菲，你……嗯……我，你……”
“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你不能因为怕我生气就什么也不说，我没那么容易生气。”苏菲吐字很快，可立刻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
她虽然笑不出来，还是放缓了说话节奏，“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沟通，都能解决的。”
奥利下意识胡乱点头，“我……好吧，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胡乱扯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摆烂闭上眼睛。
————
苏菲坐在书房，半天也写不下去。
奥利腿上伤口，实在……太夸张了。
而且，奥利的态度，怎么看都在勉强——说了好几遍这次是意外，这次莫名奇妙就受伤了，还有什么反应慢。
以前奥利教库潘奇的时候，她在旁边也听过几句。他自己一直强调，好的体术师应该是能提前察觉对方的攻击，潜意识就能防御反击。
可这次，奥利的潜意识就不想反击，甚至连意识到自己受伤这件事都慢半拍。
还有……奥利怎么又说自己臭？
……
苏菲突然意识到不对——自己一直忽略的、奥利莫名其妙的吐槽和抱怨，难道是更深的什么。
臭……
苏菲冲到书柜最下层，拉开抽屉找药油空瓶子。
杜德送的那瓶药油呢，空瓶子呢？
怎么不在？
杜德？
杜德……
苏菲脸色沉下去。
杜德是亡灵法师，而胖大师……也果然和黑暗、亡灵之类的东西有关吧。要不然胖大师酒店的法阵，怎么会让奥利闻到相似的臭味呢。
之前苏菲一直觉得杜德不对劲儿，下意识抗拒他又找不到明显的证据或原因。她相信自己对杜德没由来的抗拒不是假的，——如果，杜德和胖大师有关的话，那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苏菲觉得有点乱，索性进卧室叫醒奥利，和他说自己的推测。
“我觉得……可能苏菲你想得过分复杂了？”奥利耸耸肩，但还是认可苏菲的猜测，“杜德和胖大师最大的关系，很有可能就是使用了同一体系的魔法。毕竟亡灵魔法是黑暗魔法的分支，如果胖大师设置了黑暗魔法的法阵，也很正常。”
苏菲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杜德平时的魔法不会让你觉得臭，只有药油让你觉得臭？”
“你是说，杜德是胖大师派来害我的？”奥利认真思索几秒，“杜德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别忘了，他是我从麦尔迦山带出来的。过去三百年他都封印在那里。而且，胖大师没必要害我吧……伯德小姐介绍我进去的时候，估计也没人知道我是龙族？”
这么说也有道理。如果胖大师为了敛财，的确没必要这样伤害奥利。
可是，奥利这次又受了奇怪的伤。
苏菲觉得还是没理清楚，“那你觉得杜德……”
觉得什么呢，苏菲就是觉得杜德和胖大师有关，又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关系。
奥利皱眉，“其实，这次是我进了福斯大酒店。所以，触发了他们很精妙的防御法阵也正常？很多人都想找胖大师要钱讨说法……至于臭味，说不定他们用了相似的魔法材料。”
苏菲看他，脸上不认同。“相似的魔法材料，就能让你反应变慢，还闻到同样的臭味？”
“那我们哪天问问杜德？”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