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连鹤的保证后,在场的人这才一起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邓峥的床榻前。
“哎呀,瞧我这记性,都忘了邓姑娘身上的红疹已经起了有一段时间了。”连鹤故意叹气道。
“那又怎样?我患的又不是瘟疫,等它慢慢消掉就行了。”
“我施针时亲自给你下了毒,这些红疹仅是初步中毒的表征。如果无法及时得到医治的话,你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了。所以,在为大家解密之前,我先来做个好人。麻烦邓姑娘伸出手臂,让我看看你还有没有救。”
听了连鹤的话,邓峥连忙挽起左臂的衣袖,怒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可你却无端给我下毒。快来帮我把毒给解了,否则我饶不了你。”
“大家看到没有,我这毒药的量下得甚是巧妙,她手臂上的红疹分布得还算均匀。”连鹤眉头轻挑道,“诶,奇怪了,为何这块鸡蛋大小的肌肤上没有半点红疹呢?。”
话刚落音,连鹤便毫不犹豫地用力从邓峥左臂上撕下了那块皮肤。
“不要——”见此情景,尹葵不由得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李鹤你在干什么?”展鸿英惊呼道。
闻言,连鹤漫不经心地将扯下来的皮肤递给了一旁的纪桐:“别急,这是假的,你们仔细看看她的手臂。”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邓峥的左臂上,只见她那原本光洁的左臂上突然露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桃花状疤痕。
“怎么会突然出现了一块疤痕啊?”江尚华喃喃自语道。
在接过连鹤递来的皮肤后,纪桐便将其与原本手里拿着的的仿真面具放在一块端量了起来。
倏忽间,纪桐不禁瞪大了眼睛:“啊——这块皮肤与这个面具居然是同种材质。”
“是的,它们都出自阿宣姑娘之手。不得不说这易容术确实厉害,竟然能把凹凸不平的疤痕掩盖得毫无痕迹。”连鹤点了点头。
“久仰大名啊,丁凿。”连鹤转头对邓峥莞尔一笑道,“听闻你的手艺尽得你师傅王铁锤真传啊。”
“什么?她是王铁锤的徒弟?”江尚华颤声道,“那我的铁盒子……”
“没错,她是王铁锤唯一的弟子,您的铁盒子正是她打开的。”连鹤瞥了江尚华一眼,“她左臂的桃花状疤痕就是王铁锤用淬过火的铁器烙下的。”
“我刚刚还在心里嘀咕她左臂怎么没有疤痕呢?原来是用易容术遮住了。”姜年说道,“阿鹤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是在初次给她看病时发现的。刚开始没有见到疤痕时,我也愣了一下,但我不觉得自己的推测是错的。当时我已经猜到阿宣是她的同伙了,所以我就琢磨着既然易容术能用在脸上,那自然也能用在手臂上。”
“因此我才会想着通过施针让她全身起红疹,如此一来她的左臂上没有红疹的地方必定是有问题的,毕竟肉眼是无法透过仿真皮肤看到红疹的。”
“原来如此。邓姑娘——啊不,应该是‘丁姑娘’。现在证据确凿了,在这世上那个铁盒子可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将它打开啊。”尹葵洋洋得意道,“我也终于可以洗清自己的冤屈了。”
“不要想着推脱,毕竟知道你的身份见过你面容的人还不少。你若不服,便可等江庄主差人去黎州寻几个证人来与你当面对峙。”连鹤说道。
“不必了,我就是王铁锤的徒弟丁凿。”丁凿垂下眼眸,“刚才你的推断都是真的,我自认为这个计划已经很完美了,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完美吗?说实话,在菜园时我就知道你在说谎了,所以我对你早就起了几分戒备之心。”
“不可能。”丁凿斩钉截铁道,“我在菜园认认真真种菜,连话都没说几句,你怎么可能会发现我在说谎?”
“还记得吗?我们有一次补充种子的机会,而那次我们两人正好相遇了。那时你被石子绊了一下,两个布囊里的种子都撒了一些在地上。我看了一眼,发现你撒出来的种子分别是豌豆和大蒜。”
“那又如何?”
“你曾经说过自己平时会种些蔬菜并将其制成咸菹售卖,没错吧?”
“没错。”丁凿微微颔首道。
“可如若你真的以种菜为生,又怎会不知道将豌豆和大蒜种在一起会很容易导致豌豆减产呢?这些蔬菜成熟后是要送给穷苦百姓的,我不认为同样过着苦日子的你会考虑不到这一层。因此,我认为你大概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阿宣呢?山庄那么大,你怎么知道是她易容成了我的样子?”
“这次多亏了年儿的鼻子。今日用早膳时,她说她闻到了一股芸香草绿豆沙的味道,然而食盒中并没有芸香草,我和阿照什么也没闻到。于是我便问她还在哪里闻到过这股味道,她回答说昨日路过厨房时也闻到了。”
“此外,阿照和我说阿宣姑娘大意地将红豆糕当成了绿豆糕,一并和醪糟装在食盒里给了她。”
“我一听便觉得不对劲,想起了昨日宴会上邓峥也曾将红豆糕当做绿豆糕递给了我。加上年儿昨晚曾说过,在用晚膳时她在邓峥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芸香草味。想到这里,我便将这些线索串联了起来。”
“食盒是阿宣姑娘装好的,昨日我们路过厨房时她也在场,而年儿刚好在这两处闻到了芸香草的味道。我就想着芸香草会不会和阿宣姑娘有关。”
“巧合的是,出现在宴会上的假邓峥身上有着淡淡的芸香草味,她还和阿宣姑娘一样分不清红色和绿色。所以我便猜想这假邓峥应该就是阿宣姑娘扮演的。此外,邓峥出席宴会时还迟到了许久,我想应该是阿宣姑娘去后山打水因此耽搁了时间。”
“有了这个猜测之后,我又在思考阿宣姑娘身上的芸香草味是从哪来的呢?一开始我觉得是因为厨房常备芸香草做菜,而她又在厨房干活儿所以才有了这股味道。但没过多久,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江庄主房间的芸香草味非常浓烈,我认为即使厨房里有芸香草,她身上也不会沾上那么重的味道。身为大夫,我立马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打开了味道浓烈的芸香草药油,然后故意让它在江庄主房间里散发出浓烈的味道来。”
“阿宣姑娘曾说过她扭伤了腰,于是我便推断她很有可能去过春满堂看病,而大夫也许会给她用芸香草药油这类可以活血化瘀的药。”
“所以你才会让我去问江庄主要这两日所有下人的医案?”袁照脱口而出道。
“没错,我在医案上发现了阿宣姑娘的求诊纪录,上面记载着大夫给她开了一瓶芸香草药油医治腰伤。”连鹤扬了扬手中的医案和芸香草药油,“这是医案,而这是从阿宣房间里搜出的芸香草药油。”
“哼,你说得都对。”阿宣冷笑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别啊别啊,她不说,我说!我只是求财罢了,还想活命呢。”丁凿诚惶诚恐道。
“是谁派你来的?快说!”江尚华重重地将拐杖往地上敲了两下,大声斥责道。
“好、好,我说。”丁凿颤声道,“其实师傅的死因并不是江湖上所说的突发疾病,而是被仇家上门杀害。那时我不在铁匠铺,刚好躲过了这一劫。当我回去看到师傅的惨状后,我便立刻改名换姓搬离了黎州。”
“我来到众遥城附近的小山村,同样以打铁为生。这几年过得真的很苦,由于没有了先前的名气,所以我只能拼命打造铁器以求薄利多销。我之所以看起来不像二十七岁,就是因为我一天到晚都被高温炙烤着。我的肌肤因此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损伤,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衰老不少。”
“这种苦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五年。没曾想,半个多月前阿宣和杜仲山庄的庄主樊稠竟找到了我。他们先是拿出了五十两黄金作为定金,让我去得望山庄将一个铁盒子打开,并偷出里面的地契。此外,他们还说事成之后我会有更多的奖赏。有钱赚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所以立马就答应了。”
“他们是如何得知铁盒子里有地契并且被藏在了江庄主房里的?”姜年疑惑道。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姓严的年轻男子,那人让我看了铁盒子的图纸。他还对我说,这个铁盒子出自我师傅之手,现在就藏在江庄主房里,让我配合阿宣潜入得望山庄偷地契。阿宣先作为侍女进去,而我则借着参加认亲大会的名头进去。”
“姓严?江庄主,你认识此人吗?”连鹤柔声问道。
“那人是不是身材高大魁梧且眉心有一颗黑痣?”江尚华脸色苍白道。
“没错,他的眉心确实有一颗黑痣。”丁凿仔细回想后说道。
“畜生,真是个畜生。”江尚华咒骂道,“他是我的外孙女婿严典,没想到他害了我的柔儿还不够,还要觊觎我的桑园地契。”
“他和樊稠才是主谋,我只是见钱眼开罢了。我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丁凿恳求道。
“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你明知尹葵有芸香草香包,但却故意将芸香草药油带到江庄主房间并让其味道散发开来,这不是陷害是什么?”袁照厉色道。
“丁凿,你是这么想的吗?好好回答不要说谎,你是瞒不过我的。”连鹤打开手上的芸香草药油闻了闻,“而且我记得你身上的毒好像还没解吧?”
“是,我承认自己当时鬼迷心窍。我和阿宣互换衣服后,身上便有了一瓶芸香草药油。在我将要潜入江庄主房间时,我看到了路过的尹葵。于是我便心生一计,打开药油让其散发出味道,想着如此便可嫁祸给尹葵。”
“你——你这人怎么那么狠毒啊!”尹葵愕然道,“若不是李鹤帮我,我可能早就被你陷害成功了。”
“来人啊,将阿宣和丁凿都押去暗室听候发落。”江尚华挥了挥衣袖。
“等等,我身上的毒……”丁凿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连鹤。
“其实你并没有中毒,我只是暂时用针封住了你身上的穴位而已,如此一来你便会全身起满红疹。再过半个时辰,你的穴位就可以自动解开了。”
“对了,这是治疗呕哕及下痢的方子,你煎两服药给她喝。”连鹤把方子交给了负责照顾丁凿的侍女。
“你——”还没等丁凿说完,护院就将她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