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是碧蓝色的,清澈见底,海浪一层层的涌动,时浅时深,沙滩湿软金黄,踩上去印出一个脚印,又迅速被海浪带走,什么痕迹都看不见。
沙滩上有一条小水流,里面隐藏着各种各样的贝壳,有许多游客弯腰或蹲着用手翻找,放进自带的小桶。
林随安在水流里看见一个乳白色小贝壳,他拾起来在水里冲了冲,放在手心里看,贝壳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他将它放到了刚刚抽奖中的琉璃杯里,杯里已经放了一些颜色形状各异的贝壳或者海螺。
刚才他们看见许多人都聚集在这里,发现大家都在捡贝壳就跟着一起捡着玩。
徐悠南蹲下在水流的沙子里翻了翻,再站起来是总感觉衣服沉了一些,他往自己衣服后面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林随安一扭身就看见徐悠南的衬衫下摆边上夹着一个小螃蟹,衣服下摆本来就粘到了水,又被这么一夹,拉出了一个尖尖,阳光下他的影子就像多了条很小的尾巴。
徐悠南还在一直往后看,因为手里握着一些贝壳还沾了沙子,没法拿起衣服看怎么回事,干脆又蹲下了。
林随安没忍住笑了一下,朝他走过去,拎起徐悠南得衬衣下摆给他看,“有只小螃蟹夹住你的尾巴了。”
徐悠南脸被晒得有些红,轻轻捏住那只调皮的小螃蟹,“怎么这样。”随后把它重新放到沙滩上,螃蟹一挨到地立刻爬走了。
徐悠南将手心里的贝壳倒进琉璃杯,林随安拿着杯子对着阳光晃了晃,已经有将近半杯了。
海风带着些湿咸的腥味,扑在人身上是暖的,吹得衣衫猎猎。
海边的人少了一些,徐悠南和林随安一前一后走在沙滩边上,海浪时不时冲上岸来,没过他们的脚踝,有时又停在他们脚边,任他们留下一串脚印。
徐悠南侧脸去看身后的人,却发现那人正望着海边出神,面对着他的这半边脸暴露在阳光下,眼睛半眯着,隐隐闪着细碎的光,他突然就后悔这次出来没有带相机。
有些美好的时刻就在这一瞬间,不及时按下快门就消失了。
徐悠南慢慢停下了脚步,林随安毫无知觉般地继续慢慢往前走,直到余光中感觉到旁边有什么挡住了他,他才扭回头,看见徐悠南低头望着他。
林随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点,只差一步,他就要撞到徐悠南怀里去了。
海浪声哗啦哗啦地响,遮挡住慌乱的心跳声。
林随安呼吸有些急促,问道:“怎么了?”
徐悠南依旧低头看着他,四周安静一片,游客嬉戏打闹的声音仿佛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汹涌的海浪声一直在耳边响。
哗啦——哗啦——
良久,徐悠南才说:“那件想不明白的事,我突然想明白了。”
林随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件想不明白的事”就是昨天晚上让徐悠南辗转反侧的事。
“是吗?那很好啊。”
徐悠南对着他笑,眼睛弯成月牙状,“嗯。”
林随安很少见他笑得发自内心,这才发现原来他长了一双笑眼。
好像天生就很开心,也会让别人开心。
回到民宿之后,民宿里空无一人,纪寻跑去给秦逾帮忙,林唯野和尚予归还没玩够不愿意回来。
林随安把杯子放到一楼的桌子上,和徐悠南先去洗手,在准备找个容器装贝壳和海螺,刚好重新清洗一下。
结果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那只橘猫慢悠悠从琉璃杯前晃过,肥嘟嘟的身躯路过时还撞了一下。
林随安睁大双眼,下意识叫出声:“等等!”
但是无论是橘猫还是杯子都怎么会等,那只装着贝壳和海螺的琉璃杯就这么晃了一下,摔下了桌子,随着一声脆响,玻璃碎片炸开来,贝壳和海螺撒了一地。
橘猫被声音吓到,逃窜到了一边,林随安愣在原地,徐悠南也听到了声音立刻出来,看见一地狼藉。
林随安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蹲下,将与玻璃碎片混在一起的贝壳和海螺捡出来,放到手心,那只橘猫仿佛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小心翼翼地蹭过来。
见状,林随安用手背蹭了蹭它的脑袋。
徐悠南也走过去,从林随安手心里接过那几只小贝壳,对他说:“我来吧。”
林随安看了他一眼,有些遗憾的语气:“好可惜。”
徐悠南没有接话,而是说:“你去休息吧,刚才不就说有些累了。”
“不用,”看见徐悠南在捡贝壳,林随安说:“我收拾一下这些玻璃。”
徐悠南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说:“没事的,去休息。”
力道本身并不重,可当林随安想当作没听见继续捡玻璃碎片的时候,这力道忽然重了些,让他的手不能再往前一点。
“不是说累了,去休息吧,好吗?”
林随安抿抿唇,确实是因为他觉得有些累了,而且很晒他们才先回来的。
“好。”林随安起身往楼上走,走上阶梯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徐悠南背对着他,正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碎片捡起来。
林随安扭回头准备往楼上走,却发现这只橘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前面去了,和他对视之后,仿佛是愧疚一般过来蹭蹭他的脚踝。
林随安下意识躲了一下,随后蹲下身,说:“脏,都是沙子。”
橘猫还想往他身上蹭,林随安没忍住轻轻敲了下它的脑门:“你也知道错了呀。”
橘猫被敲得眼睛一眯,林随安揉揉它,默许它跟着自己回了房间。
徐悠南将玻璃碎片捡好拿去冲洗了一下,又在贝壳和海螺中挑挑拣拣了一些形状好看颜色适配的,把里面的沙子冲洗干净。
本来是想扔掉玻璃碎片的,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将这个琉璃杯用另一种方式保存下来。
他想起纪寻之前说过,她整理了一些废弃的木板,打算废物利用一下,就放在二楼角落的储物箱内。
徐悠南走上楼,找到了那个储物箱,一打开就看见了几块大小不一的木板,他挑了一块大小合适的。
纪寻一回来就看见徐悠南抱着胳膊站在一楼桌子旁直勾勾地看着她。
纪寻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干什么啊?”
徐悠南拿起木板问她:“我可以用一下你的木板吗?”
纪寻:“你用呗。”
徐悠南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又问:“有锤子吗?小一点的。”
“还有胶水。”
纪寻有些疑惑:“你要锤子和胶水干嘛?”
走进了才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些玻璃碎片和一些贝壳海螺,贝壳海螺正常,但这些玻璃碎片怎么回事啊?
“这些玻璃碎片哪……”刚问出口她就觉得这些玻璃碎片有些眼熟,她试探着问:“这不会是你俩刚赢回来的那个琉璃杯吧?”
纪寻记得他们四个刚赢了比赛抽了奖之后就来跟她炫耀了,尤其是这个杯子,她觉得很好看,甚至有些后悔没拉着秦逾一起去参加了。
这才过了几个小时,怎么就变成一堆碎片了。
徐悠南看着她,点头:“不小心摔碎了。”
纪寻皱着眉:“你俩也太不小心了吧。”
“所以这不是在找补救措施。”
纪寻看他一眼,去给他翻工具,好不容易翻到了一个比较小的锤子,递给他:“哝。”
徐悠南接过:“谢谢。”接着开始小心的去敲那些玻璃碎片。
纪寻又去一旁的柜子里翻胶水,找到后放到桌子上。
纪寻看他这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说:“就是个琉璃杯而已,碎了就碎了呗,又不值多少钱,真喜欢的话再买一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呗。”
徐悠南手里的动作不停:“不一样。”
纪寻不可置信:“这不就是个杯子,网上一抓一大把,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意义不一样。”徐悠南直起身,搬了把凳子坐下继续敲敲打打,“这是他很努力赢来的。”
说着,他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低垂着眼看着这些碎片:“这个碎了,他挺难过的。”
纪寻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又忍不住看看楼上,最后问:“你打算干什么?”
“用这些拼一幅画吧,”徐悠南叹了口气,“不知道能不能行,尽力吧。”
纪寻一时说不出话来,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你要拼什么?”
徐悠南顿了一下,说:“南瓜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拼什么,但昨天看林随安对那个南瓜很感兴趣,应该是很喜欢吧。
纪寻却突然愣住了,忍不住去看一旁的那个南瓜灯,对了,她记得林随安一来就问了这个南瓜灯。
纪寻看着徐悠南认真的侧脸,内心有些复杂,但她不敢轻易点破,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并没有插手,只是看着徐悠南一点点拼凑出南瓜的形状,又用一旁的贝壳和海螺认真的装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副用玻璃碎片和贝壳海螺装饰而成的木板画终于完成了,在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徐悠南将它拿起来看了看,看样子很满意。
他向纪?道过谢之后就准备往楼上走,纪寻突然站起来,叫住了他。
徐悠南回头看她,发现她的表情很奇怪,连说话的语气也很不自然,却依旧强装淡定:“咳,马上日落了。”
徐悠南听了她的话,往窗外看去,确实快日落了。
“我们这附近有个拱桥,老一辈的人都说,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去拱桥上看日落,就能永远在一起。”
徐悠南愣了一下,看向纪寻。
纪寻突然扭回头,摸摸脖子,补了一句:“你觉得我要不要和秦逾一起去?”
徐悠南看着纪寻不说话,纪寻眼神有些闪躲:“你看我干什么?”
徐悠南很轻的笑了一下,“要去。”
纪寻看着他转身上楼的背影,忽然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有些复杂,她抿抿唇,最终只是默默地把锤子和胶水放回原位。
楼上,徐悠南推开门,看见林随安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橘猫窝在床下的地毯上。
徐悠南将木板画轻轻地放在床头,然后抱起橘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门,准备下楼收拾一下残局。
走到楼下时却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收拾干净了,纪寻也不见踪影。
徐悠南看着怀里的橘猫,捏捏它的爪子,“谢谢你的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