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溶了又下起雨,想来雨声还是够催眠,远远的离了喧闹和骚扰,只浸于最沉的沉睡中。可做学生的哪有睡足的道理?
“这每天磨的我都习惯了,要真让我睡饱啊反倒还会被吓一跳。”
梁桁大口吃肉包子,睡不好但得保证吃好。他们六个待一起吃饭,裴灼食量小,馄饨喝完就饱了。
梁桁就不理解,道:“你不饿啊?”
裴灼笑着说:“我吃饱了。”
梁桁摇头,仨包子吃完垂头喝粥,说:“吃饭跟猫儿似的。”
萧数食量也不大,肉饼吃完就饱了,桁哥又开始操心,道:“你不喝汤啊?”
简淞杰闻声顿了顿,又夹起盘子里剩下的小笼包,生怕梁桁下一秒骂他浪费。
叹道:“有桁哥在,都饿不死。”
梅寻瑞笑着说:“我们吃货是这样的!”
萧数跟他说:“你喝的完吗?”
梁桁认真看了看眼前的一大碗汤,确实,喝不完,但他还想再吃一个肉饼,把碗朝他跟前推了推,说:“你给我剩点儿汤,我再去买个肉饼。”
裴灼佩服的看着梁桁跑去的背影,简淞杰出神赞叹道:“我是真服气了…”
梅寻瑞很快也陷入敬佩中,他看着梁桁津津有味的吃肉饼说:“不是说买一个吗?你还能再吃下三个!?”
梁桁认真的点点头,因为他今天食欲颇高。何惹鸣一直不说话,梁桁逗他:“你这…也算的上失恋?愁什么呢?”
何惹鸣心痛道:“桁哥!不要这个时候向我捅刀子!!”
梁桁笑了,说:“捅什么刀子,你这缘分不才刚开始吗。抓住良机啊兄弟!”
何惹鸣怔住了,简淞杰想象不到:“你们觉得他跟班长…可能吗?只怕你hold不住她啊兄弟!”
何惹鸣耳尖泛红,慌道:“你们…你们什么意思?我…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了…总之!你们别瞎凑对!我跟她不可能!她根本就不是我的菜。”
梁桁偏头看见了要出去的东方渠和陆榷以,于是招手道:“班长!”
东方渠闻声看过来,也热情的向他招手:“早啊梁桁!”
其他人准备吃瓜,何惹鸣:“……”
她们走过来,东方渠说:“梁桁,你吃完饭要来舞蹈社噢!”
梁桁懂事道:“好的。”随即向何惹鸣使眼色:兄弟,都帮你到这儿了!还不抓住机会!?
何惹鸣:“……”
其他人懂了都接二连三的没话找话拖时间,梅寻瑞眼尖,挑中了重点:“班长,你今天这小丸子盘的真是无可挑剔!”
东方渠眼睛放光:“是吧是吧!”抬起傲娇的小脸,说:“我就说我的手艺是无可挑剔的!”对着梅寻瑞赞许道:“要么说你眼光好呢!”
东方渠气质大气干净,比起身旁陆榷以的风情不做作,她多了份纯粹。陆榷以长相偏媚,艳丽却不失澄澈,而东方渠的长相就像是随了她的姓,东方式的大气与庄雅。发与睫毛、眉与瞳孔皆是乌黑亮丽的,皮肤养的白,五官稍显立体,按理说这是一活脱脱的美人,漂亮两个字理应是与她捆绑在一起的。可恰恰她的脸型天生是显稚嫩的,脸两边的奶膘在现阶段这个年纪里还是挺明显,因此大多数多人都会觉得她很可爱。
相处久了,她的性格也会跟你处成好友。
喜欢她的倒是不多,更多的都是把她看做妹妹。
那一刻戳中了何惹鸣的萌点,倏忽之间,他觉得她长的确实是挺好看的…
简淞杰也觉得,所以他说:“班长,你还是挺可爱的啊。”
闻声陆榷以吸口凉气,瞪大双眼直摇头。
东方渠眯眼看他,拍了下桌子,对他喊:“简淞杰!!”
他吓一跳:“到!有何吩咐!”
“班长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以后夸女生要用漂亮!美丽!小仙女!!我看你们六个中就你最可爱吧!”
简淞杰被凶的缩了缩脖子,挠头道:“噢。”
东方渠被气走了,陆榷以叹气:“你说你招她干什么。”
“班长这是怎么了?”梁桁吃饭还不忘八卦。
陆榷以刚想细说,就被学生会巡逻的人给撵走了:“那边的!干什么呢?公共场合禁止吵闹!”
陆榷以见状,摆手道:“她就是受了点刺激。你吃完赶紧来舞蹈社,八点要开始彩排了。”
“知道了…”
梁桁叹气,肉饼都吃不下去了。何惹鸣偷笑的嘴角收回,闻声看向南门,不悦道:“我看吵闹的是他们吧!非要以偏概全。”
巡逻的又将牵着手的两位女孩给分开了。
“没劲。”梁桁吃不下去了,将剩下的一个饼挪向了萧数,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他,有意无意的偷偷勾他的手。
萧数倒认为最可爱的应该是梁桁,知道自己犯错了却总试图在他面前用些小表情萌混过关。
他貌似,萌而自知。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四个就先回了班。
“你这暴食的毛病可越来越大了。”
梁桁心里清楚,他是知错故犯。
贴过去,声音羞赧:“啊…我知错了。”
萧数搂着他,垂眸看:“能改吗?”
梁桁拍他,蹙眉道:“改不了啊!”
萧数就知道他的德行,索性老实的吃肉饼,迎面来了仨人:“你俩,请保持正常距离!”
“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梁桁直接开炸:“什么距离才能算是你们口中的正常距离,我请问呢!?”
萧数蹙眉,觉得他们是真神经,说:“吃饭碍着你了?”
其中一个男生说:“新规看了吧,如果没有就请回去仔细阅读,今天就当是一次警告……”
“首先!你是学生会的,我不是!其次!我俩是在吃早饭!不是在接吻!!你们已经影响到我正常的学习生活了,我有权举报!”
他们还想说什么,梁桁又抢断:“扣分是吧,扣啊,高二理科创新班梁桁,随便你扣。”
梁桁的名讳他们听说过,一是因为他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在学习上超过萧数和南诩闲的人,再加上他长的好看,被誉为校草;二便是因为萧数,萧数啊!不近人情的校神的最好的朋友!!
他们看向萧数,如果这人是梁桁,那他就是萧数了。仨人面面相觑,正商量怎么办。梁桁才不愿意浪费时间,递给萧数一个眼神就往外走。
萧数跟上,去水龙头那儿洗手:“手上全是油。”
梁桁也洗了洗。
萧数从口袋里拿出纸,牵过他的手给他擦,梁桁攥过纸巾,要自己擦,说:“省的他们再盯着咱俩不放。”
萧数笑了,说:“跟他们犟什么,还不都是因为那件事闹的太大了。”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萧数看他,“其实这件事就算是爆发了上面也可以把它压下来,不至于三个年级都闹的沸沸扬扬。这件事发酵到如今,关键就是在于家长闹事。全校有多少双耳朵竖着呢,一闹,就什么也瞒不住。”
萧数拉着他走,给他消火,说:“虽然麻烦,但总得有措施防患于未然。舆论对思想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学校这么做也不无道理,避免一些心智不成熟的人被带偏。怕风向把那些不是同性恋的人给带成同性恋了。”
“我天生弯,你是吗?”
季暇添的声音倏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纸巾悄然滑落,梁桁止步不前微微发抖。
脑海中接着出现罗屿琛一些不解的神情,接着又出现了他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带坏萧数了?”
梁桁惊颤,怔怔看着萧数。
萧数说:“怎么了?”
梁桁挣开他,说:“对啊,未成年人…心智大多都是不成熟的…是我把…”
萧数猛然拉回他,拽着他走。走到社区楼的墙后,那边没什么人,这个时间有节目的准备彩排,没有的都在班里自习或者上课。
他抵住梁桁的额头,说:“梁桁你给我听好了!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它们本质上都是平等的,它们不过就是一种选择。我不清楚别人,我只知道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必然是心之所向。这份感情里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你,更没有带坏我。是我遇到了你,是我喜欢上了你,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这一切可以说是你带给我的,可事实上皆源于我自己。”
“对我来说,这不是儿戏,不是我觉得有意思,更不是我好奇想试一试。”萧数吸口气,忍着抖颤说:“梁桁,我想…我是要比同龄人成熟的,我很清醒,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我早和过去不一样了。你可以有所保留,但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喜欢,好吗。”
梁桁眼泪哗哗的往下落,惊颤的更厉害。
萧数心疼的很,想要抱住他,他却先一步抱住了萧数,抽着气说:“阿数…是我…我影响了你…是我…是我…”
萧数要反驳却又听到他颤悠的声音:“……是我被带坏了…”
这一刻,萧数的心在滴血。
十年前,梁桁运多舛,他是被带坏的那个。
十年后,梁桁福自来,他遇到了萧数。
这是一条让梁桁想要埋葬一辈子的线。
他极度恶心那一群狗玻璃,从前只是恨着,当日后自我意识觉醒,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已经陷了进去时起,他痛恨所有的狗玻璃以及跟自己告白的同性。转学之前,他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举报说是有暴力倾向了,甚至还有暗戳戳要找他玩S|M的,他只当自己病了……
病了谁来救呢?除了自己无人可期。
时间更迭又让他觉得是这个世界病了,他无措、恐惧、排斥,可又能如何呢?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陷进去…他呼救过啊,他伸出过手,后来,他明白了,因为:
“没有用的,他们总说我这个年纪能出多大事儿…可是我好痛苦…我只能重新站起来…我选择遗忘。”
从昨天晚上回来梁桁就憋着一口气,他难受不开心,可萧数总觉得还有别的事儿,不止是因为季暇添的事让他担心他俩的感情。萧数认为自己不能追问,得等梁桁愿意跟他开口。
而此刻,他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一个字都听不下去。梁桁面对了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情,他把想说的都说给萧数听:
“我原本…不该是同性恋的…就算是,也应该像你所说的那样,去由自己做选择。可是…在我还不懂的时光里…总会…总会有人对我做那种事…”哭腔携着极大的委屈:“他们总用那种眼神来看我!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萧数攥起拳头,此时他憋着一团火。
他抱紧梁桁,就像是包裹住他的全世界。
“阿数,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
“除了江珏。”
萧数彻底将江珏纳入恩人名单。
肯定道:“感恩,他是个好人。”
梁桁倏地被他逗笑了,萧数也笑,给他擦眼泪,他接着说:“所以直到我来这儿遇到你们那会儿我都不承认我是Gay。”
他掀起弯长眼睫,燕眸黑白亮丽,水光潋滟,眼角泛着浅红,捧着萧数的脸,说:“萧数哥,能遇上你,是我的福气。”
“你救了我。将我有所极端的恋爱观拉回了正轨…如果不是遇到你…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选择了你,便也是我的心之所向。”
萧数伸手捏他的脸,说:“我很荣幸。”用纸巾给他擦泪,哄着:“不哭了好不好,成泪人儿了。”
这也就是萧数为什么当梁桁作势要哭时就受不得的原因,要哭还未哭就已经委屈的不得了了,哭起来更是要把他的心撕成万段。
梁桁点头,在他怀里贴着,说:“那你亲亲我。”
萧数抬手抚向他的脖颈,垂头吻唇。他觉得他还是不够爱,他的桁桁受了那么多委屈,而他只能是听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少年暗自担下了未来,他的爱再分不给旁人一丝一毫,他要经年累月的积攒起,他要在寸田间处处念着,他要用短的一生去镌刻日月相处中长的每一瞬。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杳霭间雨滴伴雪簌簌而落,天边墨色未干,冬以自由之名细卷水面风,灵动的扑棱在漫山遍野。
“你看,雪又开始下了。”
女孩子的笑总是动人的。
晚会开的不算迟,排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