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熙牢牢地锢着今朝,不让他移动分毫,但其实今朝本也没打算躲。
迟熙自幼清修,而今亲吻着心上人,竟也是自持守礼的,他双手抱着今朝的肩背,嘴唇贴着今朝的,微凉的舌尖一寸一寸地探进去,像是在礼貌地询问:这里可以吗?还可以再向里一点吗?
明明在做着亲密无间的事情,他偏生还要慢慢试探。
他们的吻初时并不汹涌,几乎称得上是温和,但是渐渐的,两人的缠绵越发热烈,迟熙的手指将今朝的衣服都攥出了褶皱,他们乌黑的发丝交叠在一起,唇齿间都是急促的呼吸。
炙热。
又缱绻。
迟熙吻着今朝,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顾虑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有人在天地间放了一把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净,只剩下空荡荡的天地,和怀中这个人。
迟熙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什么都瞧不真切了,唯有今朝是清晰的,他是那么好看,墨色的眼睛带着微微的水汽。
于是耳鬓厮磨变成了难舍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终于放开彼此,今朝从迟熙身上让开,他的头发不知何时披散了下来,鬓边还有一点碎发被汗水粘在了脸侧,衣领也在纠缠时被拉开了,他抬起胳膊用手腕蹭了下眼睛——方才他的嘴被迟熙堵着,自己又想不起来呼吸,硬生生憋红了眼眶。
迟熙撑着身子坐起来,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今朝平时明明看起来挺冷淡的,今天不知搭错了他哪根弦,刚亲了一会就开始胡搅蛮缠,迟熙原本在碰到今朝嘴唇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时机不对,便只打算浅尝辄止,他哪里能想到今朝一直不松嘴。
他刚压下去的欲念又被今朝轻而易举地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是耗尽了毕生的忍耐力才把今朝从自己身上推开。
迟熙用手背贴了贴发红的嘴唇。
滚烫。
万事成竹于胸的掌门仙尊难得地感到不知所措。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如今这样?他本想着如果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今朝只要不拒绝他,那他就可以一点一点教今朝,让他明白什么是喜欢。
他想着自己可以循序渐进,可今朝突如其来凑过来的亲吻打乱了他的节奏,眼下他把人家亲了,再说什么想要循序渐进,就多少有点亲完翻脸不认人的嫌疑了。
他抿了抿唇,努力想找到一句听起来足够妥帖的话来,妥帖到至少可以让他继续与今朝说上几句话。
“师尊,”今朝说,“我还想亲你。”
迟熙:“什么?”
今朝双手按在床上,身体向前凑了凑,刚被拢到耳后的发丝又滑落下来,他紧紧盯着迟熙,眼神直白而热烈。
迟熙再一次忘记了想好的要说的话。
他忽然觉得耍流氓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面前这个明明没说喜欢他,还想占他便宜的人。
——
一刻钟后,迟熙将今朝请到了对面的离自己最远的房间。
今朝站在屋里,迟熙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房门。
今朝看着紧闭的房门,舔了下还有些发麻的嘴角。
他亲师尊的时候,师尊明明挺开心的,为什么他说还想亲,师尊就把他给赶到这里来了?
是嫌他亲得不好吗?那应该也不至于撵人啊,他亲得不好再学一学就是了。
又或者是因为他伸舌头了吗?但明明是师尊先把舌头探进来的啊……
所以还是因为他亲得不好吧。
他站在门边认真思考了一会,终于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结果,这才安心地躺到床上。
这间房是迟熙临时找店小二加的,被褥也是客栈的,没有家里带来的舒适。今朝如是想,还是迟熙的被子他盖着最习惯。
——
迟熙独自回到房中,他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今天晚上弄成这样,明天见了今朝,他该怎么应对?
说昨晚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你还没喜欢上我的时候就亲你?
可明明是今朝先亲他的。
迟熙又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要不干脆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这样说感觉有点不负责任。
迟熙把头抬了起来。
迟熙觉得自己在对今朝的感情这件事上做得是真的很差劲,本来只是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而已,也能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他想,眼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今朝的每句话每一个举动,实在是都在他意料之外,他就算提前想好了怎么办,到时候大概也会被今朝三言两语搅得偏离原路。
月亮不知愁苦,照旧把月光顺着窗缝送进来,铺散在床榻上。
迟熙翻身躺下,刚刚唇上的触觉他仍然能够清晰地记得,他下意识将指尖轻轻放在唇上。
今朝的唇特别软,他吻他的时候,今朝不断地用舌尖去勾他……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
迟熙猛然把手从唇边拿开,他将被子拉到身上,闭上眼睛。
可是被褥间还残留着余温,不知是他的,还是今朝的,或是他们的体温混在一处了。
迟熙又慢吞吞地想起今朝被他抱着亲吻时眼睫湿润的样子,今朝的眼睛很亮,睫毛盖在上面,他也能窥见一点微光……
不能再想了。
他翻了个身,默念着清心咒努力摒除杂念。
可是没有用。
迟熙又睁开眼——
清心咒念到一半念错了句子。
吻了今朝,这一夜他心中都要烧着一把烈火,如何能够摒除杂念?
爱情能使世上最高明的仙尊也束手无策,他原以为自己清修已久,定力足够,可时至今日他方知,若是当真喜欢一个人,只一个亲吻,都能够让人辗转反侧一整夜。
迟熙自暴自弃地仰面躺在床上,隔着薄雾似的窗纸看窗外模糊的月色,任凭脑海中杂念疯长。
今夜是睡不了了,他也不可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那太蠢了,堂堂掌门不屑于此,于是他起身披上外衣,打算到外面转转。
迟熙一打开门,就迎面遇见了站在他房间门口,抬手刚要敲门的秦瑜。
秦瑜本来想问他这么晚是要去哪,结果视线落在迟熙红得有点醒目的嘴上,便疑惑地改了口问:“你嘴怎么了?”
迟熙心里正乱着,听见秦瑜的问话,才勉强分些心出来,他搪塞道:“喝茶烫到了,没事,你来找我什么事?楚愿那边解决了?”
“解决了,”秦瑜说,“本来小姑娘也不是个心思多歹毒的人,她一家老小都在宋知川手里扣着,这才帮宋知川做事,我已经传信回去让云栈他们想办法去救人了,之后我们再做什么,她不会给宋知川告密。”
迟熙问:“有把握悄无声息的救人出来吗?若是被宋知川察觉了风声,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怕也不会顺利。”
“没把握,”秦瑜实话实说,“偷偷把人救出来不难,但瞒不了多久,宋知川如果亲自去查看,便能发现人不在了。”
迟熙:“那你是怎么和云栈他们说的?”
“我让他们先去找人,找到了也不用急着把人带走,在一旁守着就行,万一宋知川察觉楚愿变心,相对她家里人动手,我们的人再立刻把人带走。”秦瑜说。
迟熙点头:“嗯,可以。”
“今朝呢?他怎么没出来?”秦瑜该汇报的都汇报完了,今朝仍然没有出现,她仔细一想,又觉得迟熙大半夜出门还是有些奇怪,而且他出门,今朝竟也不跟着吗?
迟熙:“他已经歇下了。”
秦瑜:“歇下了?”
两人说话时开着门,秦瑜明显能看到房中无人。
秦瑜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关窍,通情达理道:“你给他安排了任务是吗?既是现在不方便告诉我,那就等之后再同我说。”
迟熙:“……对,之后再同你说。”
远处的屋中,今朝在床上将两人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听去了。
他想,师尊没有对秦瑜说他把自己撵出来了……
和秦瑜说了几句话,迟熙头脑总算有了几分清明,他又惦记起改造生物的事和各门派间剑拔弩张的关系来,他短暂地将儿女情长之事放到了一旁,没有再出去走动,径自回屋拿出一张纸,借着一点月色写写画画地推演起来。
迟熙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地下了楼,店小二鲜少见着比自己起的还早的客人,端着茶水过来,一边给迟熙倒茶一边搭话问:“仙师怎么起这么早?可是做噩梦了?”
“嗯,”迟熙回答,“做梦梦见被狗咬了,就睡不着了。”
“诶呦,仙师还怕狗啊?”店小二笑呵呵地打趣道。
迟熙“嗯”了一声,不太想搭腔,店小二识趣地放下茶壶离开了。
一楼又只剩下迟熙一个人,阳光尚未完全照进这家客栈里,还有几分浅淡的夜色未被驱散,迟熙望着大门口一小块落满了阳光的地面,耳朵却留神听着身后。
果然,不一会他就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他没有转头。
“师尊,早上好。”脚步声的主人停在他身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