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王朝藏书阁的第五层，没有收纳任何宝术以及手稿、感悟，只有一块块记载这几百万年来遗憾的石碑。

不止是鲲鹏子，还有魔尊天钧，“先生”留存至今的其中一个根本原因，是边荒需要有源源不断的天才应敌，但天均一意孤行，拒不前往，不断针对三千州大教，夺得奇宝无法估算，并引领“先生”反抗不朽大教的镇压，死伤无数，贬去“天衡”之位。

三千州称天均为魔尊，是因为天均杀得狠，而“先生”称天均为魔尊，一是违约，二是杀气太盛，三是天纵之才。天均后设封名册，收纳“先生”残存之人，以名为契，天涯海角具可感应，以护平安。

漫长的时光之中，“先生”并未逆来顺受，只是反抗得过于决然，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却差一点毁了“先生”存在的意义。

第一王朝的建立，是为了将真仙遗留之物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将资源用在该用之人身上，这种情况也不止发生在三千州。

“太古的盟约”是九天十地共同签订，第一王朝每隔百年都要培养一批天才送往边荒，同时整个三千州过于庞大，第一王朝无法全盘关注，这一份契约下放到各个王族，一旦被封王，必须派人前往边荒应敌。

这份契约没有随着第一王朝的崩毁而取消。

第一王朝的统治持续了数十万年，虽然一直在践行职责，但人心并不可靠，私心不想将真仙宝术传给他人，却也不想自己去边荒送死，所以分出了两支人，一种是管理宝术与各种资源的发放，条件极为严苛，一种是专门为边荒而培养。

前者，是“先生”的前身，后者，被称为“守护者”。

但还未来得及细化，诡异便突然出现在了三千州，第一王朝紧急联系大赤天，前往太初古矿请出钟离先生的石像，这是仙古覆灭之前先生留下的后手。

诡异被先生封印，但第一王朝末期失人心，镇压诡异又伤元气，崩毁的命运无可逆转，“先生”继承第一王朝的责任，与“守护者”一脉由明转暗，隐于三千州。

“这世间唯天律与人心不可触犯，此二者当以人心为重。”——这是“先生”对第一王朝的总结，也是“先生”的行事准则。

后面的事，便是“先生”这些年的遭遇，没有抱怨，也没有愤怒，只有事情无法做到尽善尽美的遗憾，其中，也包含了“罪州”诞生的过程。

石昊将石碑上记载的事情看完，走到窗边往下看，摩拉克斯站在荒芜的平地上等待着他挑选完毕。

石昊勾了勾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但还未来得及呼唤摩拉克斯，他的笑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知道，他的血脉是荣光，不是罪孽。

但真相太沉重了，重得他连伪装都做不出来。

摩拉克斯似乎感受到了石昊的情绪波动，没有对仙古外的一众教主有回应，仙殿的威胁祂不在意，叛徒的数量祂也不在意。

“不满意？”摩拉克斯忽的抬头，对上石昊的目光，问：“还是想要我的法？”

石昊叹了口气：“第五层你看过吗？”

摩拉克斯摇头，祂不曾出过神庙，之所以知道祖地的布局，是因为祖地在成为封印的一部分后，一切建筑都是祂的安排。

“外面那群人，没几个可以相信的。”石昊也不避讳那些正在借仙道之花映照这一切的大教，问摩拉克斯：“就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可不可信。”

“第五层是历史。”摩拉克斯明白了，祂对石昊说：“需要我来判断吗？”

“你的契约不允许别人说谎吧。”石昊垂眸：“每一块石碑下面都嵌了摩拉。”

摩拉克斯“嗯”了一声：“我可以借由大道，复原当时发生的事情。”

石昊眨了眨眼：“时间够吗？”

“不够。”摩拉克斯笑了一下：“你要快些离开。”

“那就不看了。”石昊摇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石昊说着顿了顿，又问摩拉克斯：“他们还在看吗？帮我传个话给他们。”

摩拉克斯抬手，双指屈起往后微微一扬，外界以为先生被仙殿的话说服，此时却听见了石昊的声音：

“你们投靠敌人，出卖故土，污蔑有功之人，欺瞒天下，以为这样就可以罪不下万人？”

“我知道你们是谁，所以接下来我会挨个去找你们的弟子。”石昊说着，露出一抹冷笑，眉眼间杀意森然，哪怕是仙道之花隔着虚空映照，也可以感受到他沸腾的杀心。

眼见石昊率先撕破了表面的和平，冥土之主知道动手是免不了的，只要先生不出祖地，他们怕什么？

“先生”和石昊的最大倚仗就是钟离，而现在钟离还无法离开第一王朝的祖地，只要能把石昊抓住关起来，他们还可以和钟离谈判。

毕竟他们看上去很亲密。冥土之主冷笑着开口：“黄口小儿，一派胡言。”

“我不需要向你们，向三千州证明什么。”石昊冷然以对：“我来收七王应当有的荣誉。”

服天下？

那也得把渣宰清理干净再进行。

年轻气盛。天衡无奈，真要杀到天下无人不服，真相就不重要了，天下人不会相信，他们只会恐惧，因为恐惧而相信的东西，不是真相。

摩拉克斯忽然朝石昊伸出手，五指摊开，像是邀请：“下来。”

石昊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心里的杀意与愤怒，眉眼间残留着锋锐看向摩拉克斯：“怎么了？”

意识到语气有问题，石昊挠了挠鬓角，突然翻窗而出，平稳落到地上，不确定的问摩拉克斯：“我太凶了？”

摩拉克斯食指轻点石昊的眉心，留下一抹印记：“我会留一抹分身，与你同行仙古。”

石昊有些意外：“他们那些人还不算是麻烦。”

“我知道。”摩拉克斯点头，并不觉得石昊是在自傲：“但我需要去了结一些因果。”

石昊抬手指了指虚空，摩拉克斯没有否认，于是石昊只好答应：“藏书阁的东西我选完了。”

“我带你去藏宝阁。”摩拉克斯朝虚空看了一眼，轻轻挥手送出一道金光，而后带着石昊往藏宝阁去。

那道金光破开虚空，宛如游龙一般飞出，来到仙古外的天衡面前，天衡伸出双手，捧住降落的金光。

那是一枚符文，意思是——

“杀”。

是啊，杀。天衡将符文握在掌心中，怎么能不杀呢。

“天衡领命。”他低垂了眉眼，掩去眸中的冰冷，思索着“杀”的每一步。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抹金光，天国之主与冥土之主对视一眼，下了决心：“既然如此，那就杀。”

两人一齐拔剑而出，磅礴剑气如茫茫海浪席卷四方，像太古恶兽的咆哮。

威压甚重，仙殿中的人出手，控制住这肆虐的杀气，没有让这两剑影响下方的修士。

天衡转身，双手结印，一只浑身缭绕火焰的神凰飞舞而出，振翅将这猖狂的剑气撕得粉碎。

“不用着急。”天衡冷漠道：“你们暂时还杀不了我。”

仙古外的纷争影响不了仙古内，摩拉克斯已经通晓三千州的情况，面对仙殿的威胁也给出了回应。

石昊没有问摩拉克斯的想法，走到藏宝阁的大门前扬眉问：“还是我自己进去？”

“不。”摩拉克斯再一次磨灭了仙道之花的映照，率先推开了朱漆大门：“仙器久而生灵，难免心高气傲。”

“强扭的瓜不甜。”石昊跟着摩拉克斯进了藏宝阁，一扫四下盛放的宝具，上前两步开始挑选：“互相欣赏才值得拥有。”

第一王朝的藏宝阁，收纳的天材地宝数量惊人，就连仙金所打造的宝具都不算稀奇。

石昊一眼便相中了一把流光溢彩的扇子，他在下界四处寻找原始真羽制作五禽扇，没想到这藏宝阁里居然有一把用教主级原始真羽制作的。

他上手准备去拿，却被五禽扇用灵气震开。

被拒绝了。石昊眯了眯眼，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啊，他扭头问身后的摩拉克斯：“我拿这扇子给你扇扇风？”

摩拉克斯看了五禽扇一眼，没有说话。石昊心里“嘿”了一声，再次伸手将五禽扇抓住，拿了下来。

五禽扇散发的光芒变得明灭不定，正如它不平静的内心。石昊漫不经心的将扇子塞进摩拉克斯手里：“太花了，我不要。”

五禽扇的光芒一下变得明亮，摩拉克斯无奈，石昊心里不爽，居然和五禽扇的器灵较起劲来了。

“夜叉们赠予你的珠串可还在？”摩拉克斯问石昊。

石昊点头：“我怕弄坏了，还没戴过。”

“哦对了，归终送我的银枪不知道为什么成了一捧沙，她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