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依旧没动,而是看着夏璟言。夏璟言的再次催促下,追风才终是迈动了脚步。临走前,追风说道:“属下先让厨房做些热食,陛下等等再喝酒,免得胃疼。”
“嗯。”夏璟言敷衍的点了点头,却在对方刚离开后,就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和皇兄一人倒了一杯,举杯就要往自己嘴边送。
“陛下。”夏璟晏拦下对方的酒杯,“臣给陛下换个别的酒吧。”
“不用,朕今天只想喝这个,这点小事,皇兄总该顺着朕吧。”夏璟言漏出一个自嘲的笑,下一秒酒杯便绕过对方的手掌,被夏璟言一口饮了下去。
夏璟晏动作僵硬的收回了手,道:“陛下还在生臣的气。”
“是啊,很生气。”夏璟言用很夸张的语气说着,“皇兄实在太过分了,不如就先罚皇兄三杯向朕赔罪吧。”夏璟言向前推了推对方的杯子,笑着说道:“皇兄自罚三杯朕就原谅皇兄,好不好?”
夏璟晏看向面前的酒杯,水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夏璟晏垂眸说道:“若是能得到陛下的原谅,让臣喝多少都可以。”夏璟晏说完,就毫不迟疑的举杯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就三杯,烈酒伤身,朕可舍不得让皇兄受苦。”夏璟言笑着,又给对方倒了一杯。
夏璟晏又是一饮而尽。
夏璟言叶不看对方,盯着面前的桌面,等着空杯再次落下,夏璟言又将空杯注满。
夏璟晏又要拿起举杯,却被夏璟言抢先了一步。夏璟言举起举杯,送到自己唇边,悠悠说道:“说了只罚皇兄三杯,皇兄既然喝了,那朕就原谅皇兄了。剩下的酒,就让朕帮皇兄喝吧。”
夏璟言说完,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用陛下帮臣,臣自己喝。”夏璟晏说着就要夺过酒杯,却被对方轻松的躲了过去。夏璟言看着层层荡漾的水纹,微笑着慢慢说到:“这可不行,毕竟是加西域迷药的酒,皇兄的身体,喝这么多怎么受得了呢,还是朕来喝吧。”
“迷药?陛下在说什--”夏璟晏话未说完,就忽然觉得脑中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恍惚不清。
“陛下...下了迷药?”夏璟晏扶着头,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含糊的问道:“为什么?”
“嗯...张太医说的没错,见效果然很快,”夏璟言没回答对方的话,自顾自的给自己倒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下去。
不过两三杯时间,夏璟晏便已经没了说话的了力气。
夏璟言抬头看了看对方,对方低着头手臂撑着脑袋,摇摇欲坠的样子。夏璟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起身坐到夏璟晏身侧,伪装多时的若无其事的表情终于坍塌崩裂,漏出底下悲伤异常的神情。
夏璟言歪着头委屈的看着对方,说道:“皇兄,我真的很生你的气,气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逼我,气你为什么不保持沉默,气你为什么不选择我。江山社稷就那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重要到让你不惜如此伤害我?”
“皇兄,我真的很痛苦,这些天,我每一天都很痛苦,我每天都想见你,但我努力忍住了。我怕我一见到皇兄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的把皇兄关起来,让皇兄只属于我一个人。”
“但言言实在是太喜欢皇兄了,言言不想让皇兄不开心,所以言言忍住了。”
“可是皇兄想让言言看着皇兄成婚,这对言言实在是太残忍了,言言做不到。所以,”夏璟言深吸了一口气,道:“言言要走了。”
夏璟言望着眼前人,夏璟晏已经支撑不住的趴在桌上,虽并未完全陷入昏迷,但双眼迷离,神智已然已不清晰。夏璟言起身,将对方抱至书房内的小憩的榻上。对方紧皱着眉头,似乎还在于逐渐下沉的意志力坐斗争。
夏璟言站在塌边,他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见感觉的到外界。夏璟言望了望对方几乎闭上的双眸,随后落到对方红润的嘴唇上,夏璟言伸手,在对方的唇上摩擦了片刻,轻声说道:“但是在走之前,言言还有个礼物要向皇兄讨来。”
夏璟言说着,俯身凑近对方的唇,却在即将碰到时唇峰时,稍稍停顿了下,偏了偏,落到了对方嘴角。
“这是皇兄欠言言的训马奖励,言言就拿走了。”
是夜,一白衣少年骑着全身毛发赤红的千里良驹从摄政王府出发,向长安城外驰骋而去。
天和五年四月十五号夜,少年天子出逃。夏璟言丢下了他的家、他的江山、他最爱的皇兄,只身逃离了长安城。
西域的迷药果然很强,夏璟晏不过喝了三杯,便昏睡至了翌日清晨。天光早已大亮,本该在上早朝的摄政王依然昏睡。
夏璟晏是被追风慌张的叫喊声吵醒的。追风一从宫中回来,就立刻慌里慌张的寻找自己王爷,很快,便在书房里找到在塌上安睡的王爷。
“王爷!王爷!你怎么还在睡?!”追风急切的推了推了夏璟晏,夏璟晏动了眼皮,终于从沉睡中睁开了眼睛。强迷药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散,夏璟晏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还不及回想昨晚的事,下意识的先开口道:“陛下呢?”
“王爷!你怎么了?!今日早朝你怎么没去?!昨晚发生什么了?!陛下他走了!!”追风语无伦次激动的吼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走了?!”这两字一出,昨晚凌乱的的记忆便如潮水般一下涌入脑中,但极其混乱不堪。夏璟晏没时间整理思绪,追风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夏璟晏紧皱眉头冲着追风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你不知道吗?!王爷!昨晚小皇帝和你在一起,小皇帝什么也没给你讲吗?!你怎么能让他走!”追风的情绪依然很是激动,语气中甚至带上了责问。
夏璟晏狠狠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混乱的记忆模糊不清,夏璟晏终于从一堆混乱的碎片中想起来迷药的事。
夏璟晏一把扯开被褥,起身快走走到桌子前,桌子上还留着昨晚看到一半的奏折和夏璟言带来的酒罐。奏折被整齐有序的摞在了一侧,酒罐和两个酒杯却依旧如昨晚两人对饮般摆在桌上。
夏璟晏先快速拿起酒壶晃了晃,什么声音也没有,酒壶空空荡荡。
“王爷你不会喝了一罐酒就醉了吧?!”追风看着对方拿起酒壶,不可置信的说道。
“迷药。”夏璟晏将酒壶重重置于在桌上,陶瓷酒馆与红木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小皇帝给王爷下了迷药?!”追风诧异的说完,方才反应过来,此时最重要的不是迷药,而是眼前发生的事。
“到底发生什么了?”夏璟晏烦躁的说道,“我现在脑子太乱,昨晚的事还没想起来。”
“哎,王爷,小皇帝他…走了。今日早朝,刘喜带着小王爷去宣读了圣旨,小皇帝留下诏书,立端亲王为皇太弟,即日起右皇太弟监国,摄政王辅政。”
“陛下呢?”
“刘喜说陛下去民间微服私访,体恤民情。但事情来的突然,很多大臣仍不能接受,范太师傅将军都不相信。范太师还在安抚群臣,傅将军让我赶紧来找王爷。”
言言要走了。夏璟晏从脑子的碎片中又拾起一片。
夏璟晏深吸一口气,压下脑中传来的隐隐疼痛,问道:“洵之呢?”
“傅将军说小王爷或许清楚知道陛下在哪,跟着小王爷回宫了。”
“进宫。”
麒麟殿中,夏璟熠冷漠的看着夏璟晏、傅洵之、追风三人,一字一句的冷声说道:“本王不知道哥哥去哪了,本王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璟熠,”夏璟晏也沉声说道,“事关陛下安危,莫要置气。陛下到底去哪了?”
“呵,”夏璟言冷哼一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讽刺道:“大哥这个时候知道关心哥哥安危了?能伤到哥哥的,都在这长安城了。哥哥离开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大哥既然要与别人成婚,还关心哥哥干吗?大哥难道要把哥哥找回来,看着大哥与别人拜堂成亲?大哥还觉得哥哥不够痛苦吗?”
“小殿下,”傅洵之忍不住打断道,”子珩他也是被逼—“
皇兄想让言言看着皇兄成婚,言言做不到。又一块碎片飘来。夏璟晏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最重要的先把人找回来。
“和亲之事可以取消,但国不可无君,陛下到底在哪?”
夏璟熠冷笑道:“和亲之事当然会取消,哥哥不忍心伤害皇兄、伤害范太师,本王可不会。大哥逼走了本王的哥哥,难道还想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殿下,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王爷,王爷这段时间也很难受。”追风忍不住插嘴道。
夏璟言瞥了追风一眼,说道:“本王只在乎哥哥的心情,大哥难不难受,本王一点也不关心。”
“哥哥在长安城有多痛苦,在这宫中有多痛苦,你们怎么会知道?”夏璟言眼眶红红的,压抑着又要涌上的泪水,”你们关心的只有江山而已!”
傅洵之见对方强忍着泪水的表情,温声哄道:“小殿下,我们关心的这江山也是陛下的。范太师他们的这种方式确实欠妥了些,但还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陛下从小锦衣玉食,一人流落在外实在是太危险了,陛下若是想出去散散心,至少也要让臣们保障他的安全。小殿下也舍不得陛下离开是不是?我们先把陛下找回来,其他的事可以再做谋划。”
夏璟熠闻言表情松动了下,似乎在犹豫,但随即又恶狠狠的说道:“不要!哥哥说了不要大哥了!大哥根本配不上哥哥!哥哥是天子!哥哥想要什么得不到,偏偏对大哥处处宽让!”
夏璟熠说着大步走到一旁的书架上,一把拿起上面的一个黄色锦绣盒子,扔到夏璟晏身上,狠戾的说道:“哥哥不要大哥,也不要皇位!哥哥永远不会回来了!这都怪你!本王不想见到你们!”
夏璟熠话落便大步流星的快步走了出去。他怕他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违背对哥哥的承诺,把这些欺负哥哥的人全都欺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