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慈回到家,步履轻快地从书房里取出相机。
哥哥今晚要加班。
也就是说,她有相当充裕的时间来解决问题。
梁慈哼着歌,扳起沉重的门板。
地下室里弥漫着刺鼻的腥味,她面色不改,心情反而更加愉悦。
“啊……”
听到声音,被绑在桌上的女孩偏过头,喉间发出模糊的嘶喊。
她浑身赤裸,身上爬满长长短短的血痂,左腿折成好几段,右边膝盖凹了进去,大腿上有一个尺寸骇人的血洞,深可见骨。
梁慈例行公事般欣赏着她残破不堪的躯体。
她伸出手,面带微笑,抚摸着女孩的脸——那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一处不曾经受折磨的地方,完好无损。
女孩满目惊恐,拼命摇头想要挣开这个恶魔的手。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落在梁慈雪白的皮肤上。
“啧。”
她瞬间变了脸,毫不犹豫地扇了女孩一耳光。
女孩被打得偏过头去,右脸很快浮出微红的指印。
“求求你……放过我吧……”她哭诉着,声音低哑。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魔鬼一样的少女,明明校内彩排时她们还有说有笑地互存了号码。
她知道她,一班的梁慈。
开学前她就听说过她的事迹。
漂亮,聪明,温柔,善良……同班同学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一股脑地冠在她身上。
当时她还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才能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赞赏。
见到她之后,她也不由得对她心生喜爱。
可是现在她只想远离她,越远越好。
半小时后。
梁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女孩左右两根小指被砍下,其余手指肿得发黑,指尖露出一截截锐利的针头。
脸颊被割出细细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左右各三道。
她的胸口还画着一只猫,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猫身一直蔓延到肚脐,模样栩栩如生。
女孩已经疼得奄奄一息,血水和泪水糊成一片。
“咔嚓!”“咔嚓!”
梁慈对着她连连拍摄,时不时凑近特写,直到绕完一整圈才依依不舍地收起相机。
女孩已经无法再给予她想要的反馈了。
梁慈戴上手套,握住女孩纤细的脖颈,在她绝望的目光中缓缓收紧。
她像掐死小时候杀害的第一只猫一样,结束了女孩的生命。
也许是半分钟,也许连十秒都不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再无声息。
梁慈收回手,思考片刻,决定先把照片印出来再收拾残局。
反正这尸体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完。
她想着,眉欢眼笑地离开地下室。
梁慈不喜欢宁宝珍。
从她们在走廊上相遇的第一面起她就讨厌她。
就像宁宝珍曾听过梁慈的名字一样,梁慈也认识宁宝珍。
她成绩优秀,也很漂亮,性格开朗又落落大方,举止投足间展露良好的教养。
——她的确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人如其名,是家里备受宠爱的独女,有一对恩爱开明的父母,拥有着没有任何烦恼的人生。
梁慈非常讨厌她,因为她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她们明明身处一条路的两极,却总是站在同样的高度上。
宁宝珍就像梁慈小时候得到的那些洋娃娃一样,只会让她产生破坏的欲望。
这欲望在她心底埋下种子,每一次碰面都会施加一份肥沃的养料,直至彻底长成一棵插满利剑的参天大树。
梁慈有一个计划。
她深思熟虑很久,终于在得知宁宝珍也拿到汇演名额后开展行动。
家人的爱护让这个女孩单纯得可以任人摆布。
梁慈只用一张字条就轻而易举地得到她。
她知道宁宝珍每一次羞涩的目光所向。
她只用一个课间就学会了那个男孩的字迹,伪造出一张足以瞒天过海的纸条夹入宁宝珍的作业本中。
这个被青涩情感冲昏头脑的女孩于是跟随指引避开了监控,忐忑地踏入为她量身定制的陷阱里,彻底沦为梁慈刀下待宰的羔羊。
梁慈很开心。
幼时那些想要折断洋娃娃四肢的渴望得以止歇。
她拥有了一个可以肆意玩弄的漂亮娃娃。
当掌心跳动的生命归于死寂时,她终于又感受到了那份极致的欢愉。
梁慈一张一张赏析着打印出来的照片。
她想起了死在她手下的第一只猫。
那只由母亲带回家的白色布偶,名字是她取的,叫小雪。
梁慈锁好照片,再次打开地下室的门。
她轻盈的脚步在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间停住。
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本该在局里加班的哥哥出现在眼前,梁慈浑身僵硬,从头到脚霎时间被埋入寒冷的冰川。
她太害怕了。
她想起八岁那年被他发现自己虐杀流浪猫时他说过的话。
她不知道现在已经成为刑警的哥哥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帮她善后。
她还不想打破他们之间平衡稳定的亲密关系。
“……”
梁慈张了张嘴,连一句“哥哥”都说不出来。
哥哥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可以窥探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现在非常生气。
他走过来,捡起地上散落的物品一股脑地塞进她怀里。
“出去。”哥哥冷漠地开口。
梁慈飞快离开。
她不敢走远,蹲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她不知道头上悬着的是一把名为正义的重剑还是一副坚不可摧的盔甲。
过了很久,冷意浸透全身,周围寥寥亮着的几盏灯也逐一熄灭。
那扇沉重的金属门板终于打开。
哥哥手里提着几个黑乎乎的垃圾袋。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但梁慈的心情却与他截然相反。
她竭力忍下张扬的笑意。
她知道,这一场被迫压上全部的生死赌局,是她赢了。
哥哥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带她辗转了很多地方才将那些碎肉和骨头扔完。
最后,在晨光熹微的江边,他近乎发泄般砸烂了宁宝珍的手机。
梁慈紧紧抱住哥哥才制止了他快要失控的疯狂。
她的腮边流下虚伪的泪水。
她明白什么样的话才能清洗自己的恶意,最大程度地唤起哥哥的疼惜。
所以她说,她只是太嫉妒那个女孩了,她说她凭什么那么幸福。
她说她好害怕,怕自己来之不易的优秀会被她轻松取代。
果不其然,哥哥剧烈的喘息逐渐平复。
他一把拽开她,掐着她的头逼迫她直视他。
他在她的眼里只会看到楚楚可怜的歉疚。
他说,没有下一次了,他不会再帮她。
梁慈眼泪汪汪,再三保证。
凌晨的江边刮起了风,她抱着哥哥哭得梨花带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一边哭,一边笑。
终于,她的哥哥再次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这一次,再没有人能将他抢走。
“如果不是你,他们都不会死。”
她的呼吸扑在脸上,字字诛心。
梁慈不愧是他亲手带大的妹妹。
她手握着唯一能伤到他的利器,知道刀往哪里捅才最痛。
梁屹闭上眼,遍体鳞伤的宁宝珍和她那双绝望不甘的眼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像当初无数个噩梦缠身的夜晚,皮开肉绽的白猫始终阴魂不散。
梁慈说得对,他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十四岁时,他不该轻轻放下那只猫。
二十二岁时,他不该对那个女孩伸出手。
他犯了一个错,以至于往后的每一步,都离正确的道路越来越远。
他自以为回到正轨,其实不然。
回头看时,走过的路早已被无辜者的鲜血浸透。
受害者的惨死,他责无旁贷。
梁屹睁开眼,在妹妹的胡搅蛮缠中,沙哑地应了声“好”。
他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无法收回更无法斩断。
她不能死。
因为这是唯一能支撑他活下去的条件。
至于他自己。
那条光明的康庄大道,如同他的心一般,轰然倒塌,支离破碎,最终坠入无尽深渊。
梁慈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太多稳操胜券的得意,毫不掩饰。
她在梁屹惊恐的目光中退后一步。
万籁俱寂。
千分之一秒内的火光不曾降临。
梁慈再次抱住他,抬起的眼眸明亮又清澈。
“哥哥,我不怕死,”她说,“但我不舍得伤害你。”
梁屹看着她,心如死灰。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未逃脱过她的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