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第三种可能？”警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语气中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双手交叉在胸前，无形之中给菲布林施加一种居高临下的压力。

菲布林脸上并未有任何恐惧，反而抬头无辜地看着警长：“警长先生，可能是我之前没有表述明白，让你产生了误会。

如果你需要物证，我当然拿得出来。”

与菲布林的平静相比，警长产生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开始收敛起心中的怒火。

警长有些尴尬的收回刚才的话，但很快恢复了严肃：“既然你说有，那请你拿出这关键的证物吧，即使是放在巴莱克银行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地下保险仓库，我们也会帮你取来的。”

警长的推理轻易被推翻，如果今天不见到这个所谓的宝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菲布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复杂，也不需要那么麻烦

——它现在，就在警局。”

警长闻言，眼神一亮：“在你身上吗？那再好不过了，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们搜身呢？”

菲布林连忙摆手，虽然他想借助肢体碰触获得一些场外信息，但搜身这种程度，还是免了吧：“不不不，不在我的身上，而是和我一起被带到警局的那只，我的行李箱里。”

***

警局，刑事与侦查部门。

一排排硕大的文件柜伫立在并不宽敞的房屋中间，或坐或站着，还有倚着墙的蓝衣警员们围在圆桌旁，有人拿着手重重地点击放在桌上的地图，地图被标记得密密麻麻。

警员们忙碌地穿梭在房屋内，高通皮靴的声音在地板上的哒哒响声一直未间断，以及讨论案件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才去搜集证物，那个黑色袋子里竟然装的是......我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有次局里接到报案，说是市民闻到腐臭的气味，派我去，发现是一具几天的尸体，别说晚饭了，当时那个场景，午饭和早饭都要一起吐出来。”

“这算什么，你们知道那个P90832号案子嘛，就是那个凶手，后来我们去他家，看到他刚吃剩下的食物，别说什么早中晚饭，我隔夜饭都要......”

“喂，你们三个臭小子，在我吃饭的时候谈论些什么？！”

与此同时，一位金发女子坐在木桌前，整理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案件档案，她的头发被整齐地束在警帽之后，尽管被帽子遮盖，但那蜷曲的金色发丝仍不时从缝隙中溜出。

尽管她的身材放在正常成年女性中算中等偏上，但与周围大部分的男性警员相比起来，她显得尤为娇小，以至于宽大的警服大衣快到她的脚腕处。

无数的档案文字让她的眼睛有点干涩，她揉了下眼睛，目光没有聚焦地望向不远处，进行短暂的休息。

突然，一只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将她的思绪拉回。视线聚焦后眼前的场景清晰，她顺着手臂方向抬头看去，认出来人后，马上起身，举起了右手抬至帽檐处，向对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韦尔托探长。”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中长发耷拉着，并没有佩戴警帽，警服大衣也是随意套在身上。

肤色苍白，更衬得他眼眶下的黑眼圈格外明显。

他的手轻轻搭在金发女子的肩上，示意对方坐下：“露西，最近案子的确比较多，辛苦了，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去休息室讨一杯咖啡喝。”

露西：“好的，探长，我精力还好。毕竟，我知道这次凯恩路伯爵大人的案子比较复杂，只是比想象中还要耗时。感觉，警局好久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案子了。”

韦尔托并没有马上接话，他随意翻看着桌上的档案资料，又用余光瞥了一眼：“雀斑淡了，今天化妆了？”

露西没想到被问到这个，害羞地低下头：“是的，毕竟因为伯爵大人的案子熬了几天夜，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

韦尔托又更加仔细打量对方的脸，手捏住下巴，露西把脸埋的更深一些。

“还有口红？的确看起来比平常精神多了。”韦尔托打趣道。

“这样太失礼了，韦尔托探长。”露西被压在警帽下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韦尔托已然看透对方的心思：“那家伙，不破完案子是不会吃晚餐的。他要保持大脑的清醒以便思考。”

虽然露西不知道探长是怎么知道自己还没吃晚饭的，但是被发现自己在等人的心思后，连忙摆摆手，下意识地否认：“没有没有，嗯，那个，案子应该马上就要侦破了吧？

不是说案子的凶手已经落网了吗？毕竟乔尼斯先生和那位大人物都来了，我记得他们三位上一次合作还是好几年前，那个时候我都还没到L市警局来工作哈哈哈”

露西将自己想要询问的信息尽力隐藏在大段的无关谈话中。

韦尔托看着对方如受惊后兔子一般慌乱的眼神，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你不是想提起精神吗？要不来打个赌？”

方才无神的眼睛在说到“打赌”的时候闪烁，韦尔托轻笑了一下：“我赌那个叫菲......什么布丁的富家子，不是凶手。”

露西放松地也笑了一下：“韦尔托探长，我当然乐意，有这种好买卖谁会拒绝呢？我赌，菲布林先生，就是凶手。”

连乔尼斯大人都说是凶手的人，那百分百就是了。

也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桌上。

“买定离手了，哈哈哈。”韦尔托探长用手指按住两枚钱币，似乎生怕对方反悔。

露西知道韦尔托探长最大的兴趣就是赌。彩票、赛马甚至是赌场，他都很感兴趣。但他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赌徒。

露西：“探长先生，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或许你该去赌场，听说这次的案子，赔率已经达到了36.75。如果你压菲布林先生，没准会赢得盆满钵满。”

韦尔托：“哈哈哈，等你提醒我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早就下注了。”

露西心里清楚韦尔托探长并不是那种会故意反买做着一夜暴富这样不切实际的梦，他是个聪明的赌徒，也可以说是个理性的赌徒。

于是问道：“为什么这么确定？如果越是了解乔尼斯先生的人，越会相信他。”

韦尔托哈哈大笑：“打赌嘛，就是一个概率事件。根据长期观察和最终统计，那家伙，太容易栽在金发的人手上了，他赢得概率只有25%。”

露西撇撇嘴，看着探长走远的背影：“什么嘛？这算哪门子的统计学。”

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脸一红。

“警长先生让我来询问，那只箱子，和下午那位嫌疑人一起带来的箱子里，发现了什么？有没有宝石？”一位警员过来询问，打断了露西的思绪。

露西立马正色回答：“报告，没有，就是普通的衣物。我们都仔细检查了，化学鉴定都用上了，乔尼斯大人之前叮嘱的那样东西也没有。”

说完，她朝对方致了一个礼。

***

“因为你，……谁不想和大侦探合作呢？”菲布林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心虚的笑。

乔尼斯反问：“合作？”

警员：“跟凶手？”

正当乔尼斯想进一步询问时，警长怒气冲冲地捶开审讯室的铁门，一股浓烈的雪茄烟味随之弥漫开来，让整个房间再次陷入紧张压抑的氛围。

警长沉声道：“你小子，我相信你口中所谓真正的凶手了。呵呵，我严重怀疑他还有同伙，就是你，这里故意拖延我们的时间。

经过多次确认，根本没有你所说什么宝石，甚至是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当警长宣泄完怒火，发现警员们的眼神在躲闪，乔尼斯先生与之前相比精神起来了，而菲布林这小子怎么一副这么心虚的表情？！

自己明明只是离开审讯室十几分钟，还能发生什么事情？

乔尼斯回道：“什么都没有吗？”

这在别人听来就是一句废话，但警长再次重复：“是的，什么都没有，通通没有。重要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恶狠狠地瞪向菲布林，咬牙切齿。

菲布林听到这个消息，反应却比警长还要激烈，仿若失魂一般猛地站起来，声音颤抖地确认道：“你说什么了？！”

先一步拍了一下审讯桌站了起来。

这一举动吓了警长一跳，正准备严厉敕令对方乖乖坐好。

“你说什么？！箱子里什么都没有？！连我放在里面的二百镑都没有嘛？！”菲布林痛心疾首的样子，比先前听闻他的挚友伯爵大人的死讯还要伤心百倍。

捂着胸口，脚步踉跄，一副马上要倒下的样子，但并没有人打算去扶他。

菲布林又晃荡了几步，准确无误地瘫回座椅上：“不会的，我明明记得出发前我特意检查了一遍，不对，是三遍！”

警长被这浮夸的演技硬控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菲布林摇头晃脑了几下，突然又振作起来：“没错，肯定是丢了！警长先生，乔尼斯先生，我的价值几十万镑的胸针丢了，我要报案！”

警长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报什么报？你现在的身份不是犯人吗？”

菲布林连忙纠正道：“不，是嫌疑人，警长先生。但这并不影响，列车上发生了一起宝石失窃案，而且还是价值几十万的宝石，我是受害人！”

“什么？几十万的宝石在列车上不翼而飞了？”警长也慌乱起来，眼神在审讯室的地上到处搜索：“这么宝贵的东西遗失，一定要找回的！这是我们警局的职责所在。那简直是重大的损失啊！”

然而，配合着菲布林浮夸的演技，警长表示自己装不下去了：

“说是证物在警局，然后说丢在列车上，这样你就拿不出来证物了是吧。”

警长瞅着一只已经露出尾巴的狐狸，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东西虚无缥缈的，我们总不可能去帮你找个不存在的东西。就算是公爵夫人、侯爵夫人来报案，也得拿出证明来。既然你说在珠宝店购买的，那么劳烦你拿出购买证明、账单什么的。”

菲布林知道对方识破了他的伎俩，正色道：“十分抱歉，那玩意儿，我没有。”

警长：“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希望你到新门监狱还能这么嚣张。

这就是你所谓的‘第三种可能’？”

警长不敢相信自己今天被同一个人骗了搞几次，传出去他的名声都要不保了。

菲布林：“虽然我没有购买记录或者是其他相关的证明，但是我有证人。”

警长再次识破：“串通好了的珠宝店店员？

你自己伪证罪就算了，还要拉一个人，手牵手一起去新门监狱吗？！”

菲布林摇头：“不，不是的。我担保，他肯定不愿意听你这么说。伯爵夫人，亦或是伯爵大人的家人，都可以为我证明。”

哈？！警长还没弄明白怎么跟受害人的妻子和家人扯上关系。

他们凭什么给你作证？！警长正准备质问，看着菲布林得意的笑。

脑海里闪过之前的证词：

——“23.6克拉，7万6千镑。”

对的，这个价格一开始就不对。

——“我托了一位朋友帮我定制成一枚胸针。”

“我意外收到了一份沙龙的邀请函，据说承办者是一位名流夫人。”

警长这时才明白：是的，这小子就是在说谎！联想到此前的伯爵大人与这小子的关系，警长心中不禁产生了第三种可能：这枚宝石，是伯爵大人送给他的。

一位伯爵大人，甚至还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同时还是一位位高权重的老人。竟然会接受私底下的会面，是在一处无人工厂，说明这位凯恩路伯爵，与原主的关系，并不是什么投资人这么简单。

菲布林知道如果自己预想的这个前提合理存在，那么，就算是他编的谎言，警长和乔尼斯都会去合理化。

这枚宝石是否真实存在，菲布林不一定知道，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瞎编的。

他一直赌的就不是警长会不会相信宝石的存在，而是警长对他和伯爵大人关系的看法。

不过，目前从警长的反应看来，自己猜对了。

这枚宝石没有购买记录，只能说明它是私人订制或者是个人的藏品，不会对外公开。而知道它存在的人极其有限。如果警长真的选择去和伯爵夫人确认，一是对方不一定知道这枚宝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