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点点头,“赵姑娘说的没错,这仙鹤怕是有魂魄栖身。”说完掐诀念咒,不多时,画中仙鹤栩栩然煽动双翅,竟然从纸上飞了出来。
那仙鹤在房内盘旋,身躯逐渐化为正常白鹤大小,随即落在地面上,伏首低垂,似是鞠躬。继而口吐人言道:“多谢辛青长老,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洞宾心中暗惊:糟了,没成想这仙鹤居然是辛青的熟人?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幸好那仙鹤是个话痨,没等吕洞宾露出马脚,又继续说道:“你莫非看不出我是谁?也对,我如今的模样,的确与以往大相径庭。我死后神魂栖居在画中仙鹤身上,你认不得也正常。”
吕洞宾发觉赵萱和陈洛都在看自己,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你到底是谁?请恕辛某眼拙。”
“辛长老说话还是这般客气,我是少微啊,是师父的剑灵!你不记得我师父了么?”那仙鹤声音已经有些着急:“师父不过是三十年前与阴溟魔君一战,同归于尽罢了,你不是向来很敬重师父吗?怎么才三十年就把他老人家给忘了?”
“天狼为了大义,不惜性命也要除掉阴溟。辛某绝不会忘记他。”吕洞宾听到“与阴溟一战,同归于尽”时,才知道说的是谁。原来眼前这话多的仙鹤,竟然是剑灵,怪不得能栖身在画卷中神魂不灭。
“这幅画被水泡得快坏了,听闻辛青你也擅长丹青,快给我另画一幅图,人像或鸟兽像都可以,在那幅画里一直待下去,恐怕我就要魂飞魄散了。”少微催促说,似乎也不跟辛青客气。
“要我画可以,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有人在追杀你么?”吕洞宾问道。
“不过是为了询问师父和魔镜下落罢了,我也不知道,可他们偏偏不信,真是烦死了。”少微催促说,“你别啰嗦了,快给我画幅新图,我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等我神魂消散,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姑娘,可有笔墨?”吕洞宾问道。
“自然是有,我去取来。”赵萱说着就要走,却被少微喝住:“不要只拿黑墨,尽量带些颜料过来,我可不想接下来栖身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
赵萱闻言,有些为难地看向陈洛:“洛哥哥,家中可有颜料?”
陈洛母亲出身士族,雅好丹青,由于一直留在江南家中侍奉双亲,赵萱并不知情,但陈洛却知晓母亲的喜好,于是说:“母亲书房有颜料,我去取过来。”
“我这次来的匆忙,办完事就走,不便惊扰舅母,我就不去了,麻烦洛哥哥了。”赵萱说道。
陈洛看着赵萱,笑了笑:“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能帮上萱儿,我也很欢喜。”随后就走了。
赵萱并未细想陈洛话中含义,而是问向吕洞宾:“辛前辈,这仙鹤竟然与您熟识,不知那天狼又是何人?”
吕洞宾叹了口气,心想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
“天狼是我师父,他是魔界最厉害的人,我是他最喜欢的剑灵,师父用我打斗时,简直天下无敌!”少微兴奋说道。
“魔界又是什么地方?听起来似乎是妖魔聚集之地?”赵萱皱眉问道。
“小姑娘这就是你不懂了,魔界并非都是妖魔,比如我师父就是天大的好人,你眼前这个叫辛青的,勉强也算半个好人。”少微说道。
赵萱质问:“原来辛前辈竟然是魔修?”
不待吕洞宾回答,少微又抢先说道:“魔修怎么了?魔修也有好人,比如……”
“好好好,我知道了,比如你师父和眼前的辛前辈,对吧。”赵萱害怕这仙鹤一直说个不停,于是连忙制止道。
吕洞宾担心这仙鹤说得太多会使自己露出马脚,于是威胁道:“你若还多嘴多舌,我便不画了。”
仙鹤眼神中流露惊慌之色,连忙闭嘴。
恰好此时,陈洛也把颜料拿了过来。
赵萱已经铺展宣纸,研开墨锭。吕洞宾走到桌案前,仔细调好颜色,开始慢慢勾勒出一副山水画。
远处山峦起伏,烟波浩渺;右侧奇峰迭起,直插天际;一道瀑布倾泻而下,水花飞溅;路边兰蕙斜生,娴静优雅;一只梅花鹿在林间出没,乖巧灵秀。
“好好好,有山有水,景色宜人,在里面做一只梅花鹿也不错。再给我画两只飞鸟和蝴蝶陪我玩吧,我还要一只小兔子。”少微喋喋不休说道。
吕洞宾皱眉:这幅画其实已经算有些杂乱了,再添些东西恐怕……
“唉,算了,由他去吧,反正又不是署我的名。”
吕洞宾不仅从善如流地画上了飞鸟、蝴蝶与兔子,还在林间隐隐勾勒出一座茅草屋,并解释说:“倘若少微哪天能化为人形,这茅草屋也能遮风挡雨,起居休憩。”
“好极了,好极了!辛长老你真是个大善人!”少微说着,飞进了这幅新完成的画作,然后里面的小梅花鹿便在林间跳来跳去,好不活泼!
“这幅画的灵气好浓郁,辛长老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等我休养好了,兴许还能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少微蹦蹦跳跳说道。
“那你安心静养罢,少说些话。”吕洞宾说完,刻意用隶书署上辛青的名字,同时施了一道法咒烘干笔墨,随后卷起画纸,塞进储物袋。
世界顿时清净了。
放好画卷后,吕洞宾发现赵萱正在疑惑地打量着他,于是解释说“赵姑娘,少微被人追杀,寻常人带着,会引火上身。还是由辛某保管最为妥当。”
“辛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赵萱说道。
“那辛某可有什么不妥?”吕洞宾问道。
“没什么,辛前辈的画,让我想起一位故人,看来许多丹青技法果然是相通的。”赵萱说道。
吕洞宾暗想:“糟糕,之前给赵萱画时,忘了看那几幅到底画了什么景致,难不成与今天这幅,有重合之处。”
于是面上淡然一笑,谦虚说道:“辛某只是粗通笔墨而已,所画景物,不过是千篇一律的陈词滥调,让赵姑娘与陈小郎君见笑了。”
“辛前辈文武全才,莫要妄自菲薄。”赵萱说道,心中却仍然觉得眼前这幅画与吕洞宾赠她的画作,有种莫名其妙的相似。
“对了,辛前辈,我们带走少微,那群妖怪是否还会来找陈府麻烦?”赵萱问道。
“应当不会了,这群妖怪察觉不到少微气息,自然就会离开,另寻他处。”吕洞宾回答。
“晚辈记得您还要买些药材,不知道需要什么药材?”赵萱问道,“要不然您写下来,我与洛哥哥更熟悉卢林县,我们替您去买?”
“不必了,不过是解汞毒的朱砂、雄黄、牛黄之类。如果没有,生甘草与钩藤也有效用。”吕洞宾说道。
“辛前辈是担心云曦峰的药材不够?”赵萱问道。
“正是。”吕洞宾点点头:“一般情形下,汞毒不至于令人昏迷,然而巡查虎峪峰的门人,晕厥昏迷者,竟然占了十之八九,足见此次毒量之大。”
“既然如此,我们便立即去药铺买这几样药材吧。”赵萱提议说。
随后两人辞别陈洛,从后门离开陈府,去逛了几家药材店,结果不仅价格高、质量次,每家药店存量也不多。
“只有这些?没有成色好一些的朱砂和雄黄?”吕洞宾与赵萱来到最后一家药铺,看着伙计拿出的朱砂和雄黄,不免叹了口气。
“这就是最好的了。别的不说,在卢林县,我家药材质量就是最佳的。”伙计说道。
吕洞宾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可惜还不够,我们不能买。”说罢就要示意赵萱走了。
“辛前辈,为何成色不好就不能买?”赵萱疑惑。
“成色不好,可能含有大量水银杂质,恐怕不但解不了汞毒,还会加重病情。若是生了其它病倒是不怕,只是这次本身就是水银中毒,故而马虎不得。”吕洞宾解释说。
又习惯性加了几句:“其实炼丹的时候更是如此,以前人炼丹,汞的纯度控制不好,容易出人命的。所以好的朱砂往往极为关键。”
若是换做赵萱以前,大概只会面露不解,但赵萱现在已经有了牡丹仙子那一世的记忆,而西王母又掌控不死药和一些其它灵药,自然明白吕洞宾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只是魔修也会这样炼丹吗?赵萱心中起疑。
“好在我们准备了足够的生甘草与钩藤,回云曦峰后看看效果如何,实在不行的话,再去虎峪峰采些朱砂或雄黄。”吕洞宾说着,带赵萱来到一处僻静的街道。
赵萱会意,二人飞身离去,赶往清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