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寒假，学校面包店逐渐冷清了起来，做面包的小师傅樊江已经让他回老家了，说等着过完年了再来，俞闻清问他自己要呆到什么时候，樊江也不在意，摆摆手说随意。
以前面包店里客人总是不断，只是人多人少的区别罢了，这会儿下午倒有了大段的空闲时间。
“你怎么不带本书来看，不复习吗？”
俞闻清有些错愕地看着樊江，“在工作，应该……不能做别的事情的吧。”
“嗐，你还把打工挺当回事，这么认真，”樊江笑了笑，“没事儿，时间空出来也是空出来，能招呼上也行。”
“我知道了，谢谢樊哥。”
樊江从收银台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了烟和火机，没点上，对着俞闻清抬了下头，“你那个学弟呢？怎么没见他来？不是说只和你上一天班的么，好几天了，考完回家啦？”
“没，他好像有点事。”
“好像？”
本来这几天谢息尘就神出鬼没的，人都看不到，只能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这几天也没怎么见到他。”
樊江回过头笑了笑，“想问就问问呗，我看他拿你当挺重要的人，我还没见过这么为学长考虑的学弟呢。”
正在摆面包夹的俞闻清手顿了顿，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几天脑子里一直有事，但总抓不到那个关键的点，现在被樊江一说，他好像明白了一些，明明是照着方昭琦来的人，最后竟然留在了自己身边。
面包店的门被推开了，俞闻清回过头，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肖潇没有挑选任何东西，径直走到了俞闻清旁边，“你过来，我找你有事。”
今天店里樊江在，他不担心再闹出别的事来，何况自己已经和方昭琦划清界限了，他没什么好怕的。俞闻清先看了一眼樊江，樊江对他挥了挥手，他才把手上的东西搁置到了一边，和肖潇一起坐到了面包店门口的那个位置那。
肖潇也不客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有什么不妥，“怎么不坐最后一个？”
“我还要看店的，坐在里面看不见。”俞闻清答得也不卑不亢，就是把心里的一些恶心给去掉了。
“方昭琦快要恨死你了。”
“……我没做什么，”俞闻清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肖潇会开口说这个，“都是他自己作的。”
“我今天来不是想为难你，也不是来替方昭琦做什么，”肖潇自然地把头发往后一捋，脸上先是不耐烦，接着抿了个嘴，硬是抿出个不太好看的笑来，“我是来和你道谢的，顺便，和你道歉。”
这下轮到他有些看不懂了，竟然还真有人会一脸不耐烦地来道歉。
“你的事我听说了，方昭琦确实是这样步步为营的人，弯道加包抄，弄得人没办法，”肖潇又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当时他追我的时候也这样，我也是糊涂，后来才反应过来，他只是喜欢一个大学有个男友，我也是气糊涂了，以为他学校里的男友就是你。”
“……我只是他的学弟而已，而且，”俞闻清也说得直白，“我不喜欢他。”
肖潇叹了口气，“嗯，之前的事真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希望没有给你添太多麻烦。”
“都过去了，他也已经离校了，以后和我没关系了。”
“那就好，”肖潇笑开了，“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肖潇，在杏林大学读汉语语言文学，今年大三。”
俞闻清愣了愣，又看到了肖潇的笑容，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方昭琦喜欢他了，脸小小的，皮肤光洁，唇红齿白，笑起来还有两个漂亮的梨涡。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啊？”肖潇问道。
“没有没有，我叫俞闻清，是物理学院研二的学生。”
“你研二了！？”肖潇惊讶地问。
俞闻清点点头，“快的话年底就可以毕业了。”
“卧槽你是怎么保养的，根本看不出来，脸上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啊，你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快快快，上连接！”
“我……”俞闻清被肖潇问得哭笑不得，他哪来的保养品，顶多在家里的时候，蹭一蹭俞闻可的儿童面霜，平时全靠清水了，“没有。”
“太犯规了，你属于天生丽质了吧！肯定有很多男生追你，是不是？！”
“没有没有没有，你别瞎说！”俞闻清急了，好不容易和方昭琦的谣言有了定数，可别再多出一个新的。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没等肖潇回答，俞闻清赶紧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的汉语言文学，是什么专业？”
“就是中文系啊，我学中文的，方昭琦之前就说他学校里男生理科味儿太重了，说我身上有清新的书卷气，妈的，被骗了。”
中文系……谢息尘好像也是杏林大学中文系的来着。
“那你们平时上课都学点什么啊？”
“说文解字，语言应用，古语诗词，都学。”
“不忙吗？”
“忙啊，”肖潇扶额了一下，“我们学校还特别变态，你听说过中文系的要学计算机吗？我们就是！”
“哦……那这会儿放假了？”
“放了，我们外省的学生多，学校安排得早，早走早开学都，我跟你说哦，我们学校特别……”
后面肖潇的话俞闻清没听进去，他有一种偷到糖的快乐，心里的那一点点好奇心蔓延开来，谢息尘又高又帅，在女生多男生少的中文系里，应该很扎眼吧，他想问问，谢息尘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肖潇鼓起了腮帮子，有些不高兴。
俞闻清这才发现，怪不得方昭琦喜欢，这男孩儿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在的。”
“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
面包店的店门被打开了，应该是樊江抽完了烟进来，俞闻清习惯性地抬头去看有没有客人，这一看就看到了跟在樊江后面的谢息尘。
“你说你这小男孩也真是的，说好和闻清一起来兼职，这几天怎么不来，左右八百块钱，我是扣你钱还是扣你钱啊？”
樊江一遍絮絮叨叨的，一边把谢息尘往俞闻清这边领，仿佛把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交给了家人。
先开口道歉的竟然是俞闻清，这让樊江有些意外。
“对不起樊哥，这两天小谢有事，这边也不忙，他有分寸的，您别说他了。”
“……”樊江看了一眼俞闻清，道歉这么诚恳，都不好意思再训了，摆了摆手自己到角落里头刷短视频去了。
“休息好了？”俞闻清对着谢息尘笑得眼睛弯弯，“下午不忙，你不来也没事的。”
“我的事忙完了，过来看看，”谢息尘看到俞闻清对面坐了个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又对俞闻清说道，“在和朋友聊天？”
“啊，这是——”
“卧槽！帅哥！你好帅啊！是他的同学吗！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肖潇，今年大三，喜欢帅哥！”
肖潇的反应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谢息尘面色如常，只是稍微冷了一些，俞闻清倒有些挂不住脸，有些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闻清，”谢息尘看了俞闻清一眼，没搭理肖潇的打招呼，“我去收银台整理一下，你们聊。”
明眼人都看出来谢息尘并不想交这个朋友了。
“好帅啊，哎哎怎么走了啊，”肖潇看着谢息尘的背影，又叹了口气，接着气鼓鼓地对着俞闻清说，“你竟然交了这么帅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俞闻清真是解释累了，自己长得就这么不讨女孩子喜欢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自己和男的有关，肖潇的反应也让俞闻清觉得有些古怪，转头问道，“他是你们学校的啊，还和你一个专业，你没见过他吗？”
“不可能，”肖潇非常自信，“别说我们系的了，我们学校的帅哥我都见过，没这号人物，要不我也不可能被方昭琦这个衣冠禽兽骗了。”
难道是因为谢息尘休学了，所以肖潇没见过他？
“俞闻清，他如果不是你男朋友的话，你能不能帮忙牵个线啊，他好帅啊……看起来身体也很好，很健壮的样子，”肖潇说得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关键是又冷又傲，哇，不知道他发起疯来是什么样。”
俞闻清哭笑不得，什么健壮、什么冷傲，把谢息尘介绍给肖潇当男朋友？想什么呢？
“不行，他、他……”俞闻清一时也说不出为什么不行，他好像从来没和谢息尘讨论过这方面的事，但就是不行，“他不喜欢男的。”
“没关系啊，”肖潇对着俞闻清挤眉弄眼，“喜欢有喜欢的办法，不喜欢有不喜欢的办法嘛，办法总比困难多，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啊。”
俞闻清还是摇头，脸都有些红了，之前谈论到这种事的时候，更多接受到的是来自别人的嘲笑，他只觉得纷扰，这会儿真有个人正经聊上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他竟然觉得烧耳朵。
也不知道是不是俞闻清的反应太过纯情可爱，肖潇不厌其烦地说着，几乎要把俞闻清的脸说得红透了。
一杯七分糖的热柠茶放到了他们的桌上，已经插好了吸管，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又将热柠茶从桌子中间挪到了俞闻清的面前。
肖潇的输出停止了，和俞闻清一起抬头看向了站在桌边的谢息尘。
谢息尘笑着，表情都温和，就是看向肖潇的时候有些明显的冷意。
“学长说得对，我不喜欢男的。”
再回过头看向俞闻清的时候，谢息尘的眼睛里又都是柔软了，连说的话好像都染上了热柠茶的酸甜暖意，“给你买的，记得喝。”
俞闻清和肖潇都有些愣了，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另一个角落的樊江，发出了“噗”地一声笑，接着越笑越大声，还咳嗽了起来。
也不知道短视频有什么好看的，又或者大概烟抽多了吧，俞闻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