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嗣——要不要上来试试？”
休息的哨声响起，真嗣看见日向和那位高三的大地前辈说了什么，下一秒就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喊到。日向朝他挥着手，身后的影山则是走向了对面，给他让开了一个位置。
真嗣感受到有好几束目光瞬间扫向自己，下意识想要回绝。
“不、不行的……我连规则都还不清楚……”他偏过头，声音也越说越小。
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明明想要来参观排球部的是自己，却连基础的规则都不知道还理直气壮站在这里。这样想着，那些视线好像从无形变得有形起来，落到身上身上像针扎一样，阵阵发麻。
日向看见真嗣脸上又浮现那种暗淡表情，简直是应激地一秒弹到他身前，双手一搭在他肩膀就摇晃起来。
“没有的事！真嗣要做的只是和我们之前训练那样，把球发给我就好！来嘛，难得有网，感受一下也好～”
真嗣已经在一个月里习惯了日向时不时的肢体“攻击”，被带的摇头晃脑，非常有效地甩飞刚刚徘徊的消极情绪，晕乎乎就顺着这句话望向那张网。
确实……刚刚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还是第一次眼见到排球网。刚刚日向飞起来的时候也是，因为有这张网对比，视觉上的冲击感非常强……
话说这个网好高。真嗣目光测量了一下高度，没想到头的摆动被默认成同意的点头，他就这样被半推半地带上了球场。再回神，真嗣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场地里，不可思议地抬头——这一眼叫他想迈步离开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明明不过几步，怎么好像换了个地方一样？球场区域的颜色占了大半视野，真嗣直直看过去，网的对面也有人看过来，正是给他让出位置的影山。影山的战位和他相对，脸上因为刚刚运动过有些泛红，比起初见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亲切不少。
注意到真嗣的视线，影山压下眉毛，冲他无声地丢出三个字。
“好好打。”
真嗣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说的这个意思，但没时间叫他确认，哨声就这样猝不及防响了起来。
他有些无措地转头看自己周围。刚刚在场下看过正式的场合，所以现在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要自己照着影山的打法来，他不用动就可以得出结论——做不到。
所幸除了日向之外的部员似乎清楚他的水平，并没有把球往他这打的想法，而日向一旦投入比谁都要专注，也不会特意关照他，只要安静待到哨声响起就行了吧……
真嗣的庆幸还没吞到肚子，突然感觉球飞翔破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接肘而至的是日向的声音：“真嗣！把那个球发给我！”
他几乎是在话语落下的瞬间就反应过来那颗球飞向自己的轨迹，胃部泛酸，身体先一步就动起来，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把球接住了。
只要和训练那样，朝着日向打过去就行。
真嗣眼里的世界却在这一刻慢了下来，他的身体还停滞在半空，意识却回到自己当初转学后第一次驾驶eva的场景。
“真嗣，要出击了，没问题吧？”
“是。”
“听好了，在中和敌人AT力场的同时，用机关枪齐射，就像平时的练习一样，没问题吧？”
“是。”
低着头，麻木念着要做的事情，枪弹声响起来，烟雾瞬间遮挡了大半视野。笨蛋，烟尘会丢失视野的。被这样子说了，因为没能根据情况发起进攻，自己喘着气，下一秒被敌人的反击打倒在地。
明明和训练一样，我做到了要做的事情，可是还是不够。对死亡和失败的害怕驱使着自发地落荒而逃，可一转头对上了同学们惊慌的眼神。
不能逃避。
不能逃避。
尖叫着，又漂浮起来，意识在三十秒倒计时结束后那颤抖的身躯里挣脱，猛地扎回了悬在空中触球的瞬间。他的视野从球拓展开，看到了日向，看到了他对面球网已经靠过来的部员们，看到了日向斜右前方对应那个部员正落后半个身位，看到了那个没能完全拼成的人墙缺口。
一切思考只是空中停滞那一会就完成了，真嗣勉力弯了弯手，把球打向了一个从来没有打过的高度——但他不必像之前那样担心日向能不能打到了，因为他已经提前知道了答案。
日向纵身跃起，真嗣的球叫他有些意外，他还是第一次为了接真嗣的球跳这么高。对于意义特殊的这一球，没有很多交流，两个人只是默契地完成了这一交接。
排球被日向狠狠击打过网，擦着那道差一步的人墙，获得了彼此协力的第一分。
“好球！”
欢呼声响了起来，真嗣落地的脚步有些发软，也清晰听出那并不只有日向的声音。他下意识张望起来，想要找到别的声音来源，可新一轮又开始，他只好还是暂时关注球场，努力配合队友起来。
毕竟真嗣还没能完全熟悉规则，后面的比分还是向对面倾斜，最后哨声落下，两边分差并不小。
“没关系没关系！真嗣第一次打就拿分，好厉害！”真嗣还没说什么，日向已经凑过来了，眼睛亮晶晶的，“不如说，刚刚那个球好厉害……哇！手感超好——”
明明没赢，还因为自己丢了不少分，可话语真挚的一如既往，真嗣习惯性地偏过头，小声回答说是日向比较厉害。
“嘿！不错嘛小子，看着畏畏缩缩，那一球却发的很漂亮嘛！”靠过来一个发型利落的男生，他表情夸张，声音响亮，“不过后面也丢不了不少分，对规则也确实是不太懂啊——”
真嗣被说的想要后退一步，对方的话语配上脸色，还没分出这是在夸赞还是斥责，又有人凑过来接过话茬了。
“龙之介，这样说的话可能会吓到真嗣呢？”这次说话的是刚刚给影山让开位置的灰发部员，他语气温和，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你好，我叫菅原孝支，也是排球部的一员。抱歉，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听日向这么称呼就学了，会介意嘛？”
“不，没关系…是我给菅原前辈你们添麻烦了。”被人这样好声好气反而负担起来，真嗣马上就是一个鞠躬。
“哦哦，前辈，你小子很上道嘛哈哈哈哈——”田中笑的牙都咧出来了，他摸着后脑勺仰头笑起来。
“怎么样，真嗣同学，对我们排球部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泽村也走了过来，认真地向真嗣询问。
真嗣原本也只是想到要参观一下，要不要加入这种事情还没考虑，被这么一问，又想起来自己刚刚的表现，不由心虚地抿起嘴来。
“真嗣，加入排球部吧！然后我们又可以天天打排球了！”日向亮着眼睛听了半天，此刻终于忍不住了，蹦起来发出了邀请。
其实日向在说出口前，也没有这个想法，一开始他遇见真嗣，是怕对方想不开所以拦住了，用排球当借口，可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配合的这样好，一打就是一个假期。但之前也不是没有好心朋友陪着自己打比赛，所以真嗣自己主动提出要参观排球部，又在球场上配合着自己拿下一分前，日向并不奢望能真的一起打排球——不是公园无网训练那种，而是认真地去争取胜利。
这句话说出来后，日向越想越兴奋，他之所以会突然喊真嗣来试试，也是因为看见了观赛时真嗣的眼神。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真嗣。
“日向，别为难真嗣啦，人家一开始不是只是来参观吗？”泽村笑着把手上的表打到他头上。
真嗣却阴差阳错地摇头否认了。
“不……”
声音出口连自己都吓到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真嗣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可是他没再躲开目光偏过头，而是又小声重复了一次。
“不为难……”
这下倒叫面前的大家都眼睛一亮。泽村虽然自己也很惊喜，但还是轻咳一声，补充了一句：“真嗣如果没有想过的话可以慢慢考虑，反正入部还要填申请表的，不必着急这一会。”
都说到这份上了，真嗣点点头，顺着话说自己会好好考虑的。
再之后社团时间也没剩多少了，日向还想拉着真嗣打球，被菅原拦下来。
“真嗣今天刚刚转学来，别让人太累啦！”
日向也只好眼巴巴目送真嗣，和他挥手道别。
真嗣推开门，外面的天色已经快黑了，不过自从认识日向，他都快习惯这个时间回家了。
“喂，你要加入排球部吗？这可不是过家家。”出乎意料的，刚走下台阶，身后传来了开门声，有人对着他的背影这样说。
他转身，发现正是影山。
虽然初印象有些不妙，但球场上那一句隔空话叫真嗣多了几分好奇，现在也就对着堪称挑衅的话有耐心回应，甚至反问起来。
“你不希望我加入吗？”
对方似乎没想到真嗣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皱起眉。
“是我在问你，我不希望你就不加入了？”
这话还是有点呛人，但真嗣好像察觉出来对方没有恶意，他摇摇头否认了。
“不会。我们也不是很熟啊。”
“而且，看日向打球的样子，飞起来的感觉似乎很开心？”
对方的态度不客气，真嗣也就少了几分拘束。呃，自己这话是不是不太礼貌？真嗣说完就有点后悔了，可是对方却是表情缓解，好像被说服了。
“只打出一次好球可能是走运，不过看上去你确实有在好好打。”
他说完这句就转身回去了，甚至没有给真嗣回应的机会。
真嗣看着那道门被关上，伸手捂上胸口，被这样质疑却一点都不气愤，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听上去在球场看见的那句“好好打”，不是自己的错觉。
手掌处感受到心跳有力的震鸣，真嗣转回身，重新迈开步来，只不过这次换了个方向。
不知道教务处还有老师吗？拿张社团申请表回家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