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卢希丝倒是没想到能在霍格沃茨看见这么多亲戚。
首先登场的自然是爱子心切的沃尔布加,这位一身黑衣的夫人,先是给邓布利多送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函,表达了自己对霍格沃茨魁地奇比赛制度的改善建议,紧接着给长子送去了一封吼叫信,可惜西里斯·布莱克虽然喝了迷情剂,不是傻了,看外头就知道里面不是什么好消息,随手把信扔进壁炉,转头继续和詹姆斯亲热。
克卢希丝这几天一直心惊胆战地关注格兰芬多和医疗翼两头的消息,生怕姨妈发现什么端倪,所幸沃尔布加没怀疑到她头上。
紧接着出场的角色是一对情侣——就像所有话剧的惯例一样,克卢希丝的表姐和表姐夫,纳西莎和身份为校董的卢修斯·马尔福。
这对趾高气昂的璧人十足的引人注目。纳西莎看起来忧心忡忡,而趾高气昂则特指卢修斯。他显然对小舅子的身体状况不大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又找到一个批斗邓布利多的由头而高兴罢了。
克卢希丝照例陪同他们去医疗翼看望雷古勒斯。现在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下午都带着当天的课堂笔记和从图书馆借的书(由雷古勒斯指名)来看望他。雷古勒斯病殃殃地躺在一大堆把他错位的腰椎垫起来的枕头上,活像个陶瓷娃娃;沃尔布加坐在床边,正在翻看克卢希丝昨天拿过来的笔记。
克卢希丝霎时感觉脖子后面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沃尔布加神色淡淡,但眼睛里有明显的赞许。克卢希丝小松一口气,很快沃尔布加站起来和纳西莎及马尔福寒暄,不久就出去了,不知是商议什么。
现在医疗翼里的气氛完全松懈下来,大人们都已经出去了,回荡着的只有雷古勒斯隔壁床的一个赫奇帕奇喝生骨灵痛的哎呦哎呦直叫唤的声音,想来也是魁地奇的伤员。
沃尔布加最后一个走出来,顺手带上门。
卢修斯·马尔福给周围施了隔音咒,看上去干这事已经不止一次。纳西莎的眉毛自始至终都皱着,没有松下来过,两只手绞着袖口的蕾丝花边。
“这是那位大人亲口要求的么?”沃尔布加焦急地开口。
马尔福抿了抿嘴,带着微不可察的嘲讽意味,:“我只能说这是两全其美的决定,沃尔布加姑妈。”
“雷古勒斯也一直很仰慕那位大人,不是吗?黑魔王大人也很欣赏他的能力。唯一的缺憾是他现在还太年轻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纳西莎突然说:“至少再等一年,不要为此担忧了,姑姑。”
沃尔布加微微张着嘴,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最终沉默地攥住了裙摆。
三个人又回到房间里。雷古勒斯已经在看那克卢希丝带过来的书,克卢希丝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发呆。一察觉他们进来了,立刻站起来,一边把校裙上的褶子捋平。
“表姐,表姐夫。”克卢希丝简单问好。纳西莎点点头,在床尾一张椅子上落座。卢修斯问了点克卢希丝学业相关的问题,紧接着就在整个病房里转圈,显然是想挑医疗翼设施的刺儿。
克卢希丝接下来的任务很明显了——那就是完成和纳西莎以及沃尔布加这两个女人的谈话。
纳西莎今年二十岁,她和丈夫暂且没有要孩子的打算。而沃尔布加却表现得对此很上心,晚婚晚育的她当然希望能早点看到孙辈。西里斯指望不上,贝拉则更加希望渺茫,雷古勒斯年纪还太小,至于安多米达——沃尔布加现在根本不想提到这个名字,梅林知道她和她那个恶心的泥巴种丈夫跑到哪去了?
克卢希丝也时不时被牵扯进来。尽管沃尔布加看上去对西里斯已经彻底失望,但实际上还是心怀侥幸。让克卢希丝嫁回布莱克是最优解。
克卢希丝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人却感觉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拉进漩涡里。
适应,调整,妥协。
她看着垂在眼前晃动的,模糊的头发丝,隔着它们和雷古勒斯对望了一眼。
纳西莎用礼貌敷衍的笑容暂时停止了关于什么时候生子的讨论。她用自己在备孕的借口搪塞过去,贴心地没拿马尔福挡箭,转过头来关心床上的病号:“雷吉,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雷古勒斯脸上挂着温和的,让人放心的笑,乖巧地说:“庞弗雷女士说还有一周就能出院了。”
克卢希丝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一周之后,居然已经到期末考试了吗?
纳西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色变了变:“那你这几天好好复习,但是,要注意身体。”
“谢谢表姐。”雷古勒斯含笑说。
克卢希丝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刚刚她一直盯着的树枝上最后一片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一周时间飞快地溜走。雷古勒斯差不多好全了,只不过他咳嗽的时候依然会皱起眉头。就这样,在莫名其妙和杂乱无章中,他们迎来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后的象征意义。期末考之后是圣诞假,圣诞假之后是五年级下学期,下学期则意味着O.W.L.的考试,学生们差不多从四年级开始就一直在准备着这场大考。它关系到你未来的家庭,求职和养老金。
雷古勒斯在距离期末考试的最后几天全身心地泡在各种复习资料里。他吃饭的时候用悬浮咒把书飘在眼前,虽然勺子在扒碗里的东西,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书页。不止他,整个霍格沃茨但凡还有上进心的学生都是一样的行为。一个格兰芬多由于操作不当,不慎把汤匙插进了自己的左鼻孔,大家笑了几声,又重新投入回书里。
“不敢想等到下学期会是怎样的盛况。”塞雷纳德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端起自己的杯子。她就属于那种“没有上进心的学生”,正在慢悠悠地品味柳橙汁。最近她的新男友也忙于学业,她无聊得很。
克卢希丝默不作声,西里斯的一周药劲当然早过去了,雷古勒斯的那种古怪情绪随着他兄弟药效的消失也随风飘散。她算是明白雷古勒斯是因为什么而失误了。
考虑不周。她想,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眼睛有点发酸。
现在她唯一麻烦的是西里斯开始变本加厉地各种找她碴。他们总是能狭路相逢,然后大吵一架。在这个过程里,西里斯讽刺人的技术越来越高明,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他骂人的样子和沃尔布加至少也有七分像。
耳边有塞雷纳德“哗啦啦”翻报纸的动静。然后克卢希丝感觉肩膀被推搡了一下,她有点不悦地回头,看见塞雷纳德涂着鲜血般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着预言家日报的头版。
“又一户麻瓜出身惨遭灭门,部长詹肯斯引咎辞职”
配图是尤金妮亚·詹肯斯在巫师政坛上留下的最后一张影像。她举起左手,遮挡着摄像机闪光灯的刺目光线,表情晦暗不明。
“詹肯斯下台了?”“那些泥巴种又死了人?”“肯定是他们干的……”几乎是同一时刻,霍格沃茨礼堂的所有角落都响起了关于同一条新闻不同的议论声。
一个赫奇帕奇的学生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表情呆滞,凝固。她久久地站了几十秒,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抽泣。那是一种很悲伤的声音,类似雏鸟睁开眼睛,发现母亲不在身边的细弱叫声。紧接着,她跑了出去。坐在她身边的几个学生也都站起来跟着她跑出去,并呼唤着她的名字:“艾米莉——艾米莉·菲茨罗伊——别做傻事——!”
克卢希丝低头又看了一眼报纸,头版照片底下的第一行字赫然写着:
“昨天12月18日,诺福克郡的菲茨罗伊一家被发现全部死于家中,除了在霍格沃茨就读的长女艾米莉·菲茨罗伊。该家庭的父亲约翰·菲茨罗伊为麻瓜洗衣妇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