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边缘的礼炮一个接一个的发射，金色的飘带落到头顶。周围嘈杂的环境让方淮澈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他设想过自己会占据另外一个人的位置，可能是郑晨阳也可能是路疏岩白千苑，但是他从没想过会那个人是裴凛天。

裴凛天那么渴望出道，渴望着向他的父亲证明，即使没有家庭的加持他也同样可以成功。可是所有的这一切，现在都因为他，导致裴凛天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舞蹈已经结束，白千苑走到他面前安慰道：“小澈，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路疏岩幽幽地说：“可能是因为裴凛天没有和他一起出道吧。”

“好奇怪啊，我哥那么优秀，居然没有出道，这怎么可能？”郑晨阳撑着自己的下巴，“不会是有什么内幕吧？”

葛枭瞟了方淮澈一眼，说：“这能有什么内幕？这个节目的比赛赛制就是这样，就像你上学的时候，一模二模都考得很好，但是高考却发挥失误导致没能考上重点大学，难道你还要拿着一模二模的成绩去找大学的教务处让人家录取你吗？”

郑晨阳很快被说服，“也对哦，每次的投票是不会叠加的，而且这次决赛节目组花了好多钱营销，票池也比以前大。我的好多粉丝说不定都是那些叔叔姨姨辈的，我也是冲着这一点才选择了一首回忆杀的歌曲。不过这样也好，我舅舅本来就不希望我哥出道进入娱乐圈，这下我哥可以回家继承家产了。”

方淮澈知道内情，但他却不能说出来，也没有勇气去揭露这件腌臜的事。他要赚钱，要给妈妈治病。

擦掉眼泪，方淮澈的表情变得坚定而无情，说：“我没事儿，就是太激动了，歇一会儿就好。”

节目结束，所有人走回后台更换衣服。方淮澈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电显示是葛度，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通。

“方淮澈，恭喜你成功出道啊。”

“为什么是裴凛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葛度笑了，“我以为，你至少会先和我说一句谢谢。”

方淮澈完全没有感谢的意思，“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抢了裴凛天的出道位！”

“孩子，我只是个公司的老板，是你抢了裴凛天的出道位。”

“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

“可是你也没有拒绝我这么做。”

方淮澈哽咽住，当初在葛度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他没有明确的拒绝，完全是在顺水推舟。如果今天发现被占位的是别人，他并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愧疚感。

“你这么做就不怕被观众发现端倪吗？也许还会牵扯上葛枭。”方淮澈想到他最后一次看到实时投票的画面，葛枭才是跨度最大的那个，他心里有一丝丝的期盼，也许抢了裴凛天位置的人不是他呢。

葛度停顿了几秒，“这不用你操心，葛枭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出道的。况且我会让公关部24小时盯着，一旦有黑葛枭的稿子，他们会立马举报删除。”

“但是裴凛天他前几轮的人气那么高，他的粉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他的家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葛度笑出了声，“家人？这你就更不用操心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踢掉裴凛天而不是其他几个人？”

方淮澈并不明白，“为什么？”

葛度直说：“当然是有了裴凛天他爸爸的授意。”

裴凛天的爸爸？裴昂确实从一开始就表示过不喜欢裴凛天进入娱乐圈，那么他在背后搞鬼也说得通。

想不到反驳的理由，方淮澈只是本能地反驳，“他爸爸授意，你就要真这么做吗？你也太没有良心了。”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如果当初你言辞义正地拒绝我，我就不会这么做。说来说去，错的还是你。”葛度的声音沉下来，他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对付方淮澈这种毛头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你是在觉得心中有愧，那我马上联系节目组，让他们更正结果，就说是选票机器坏了。但是这样的后果你想过吗？你会被娱乐圈拉进黑名单，所有人不会再给你曝光的机会，你只能一辈子当个素人。除此之外，你还会被节目组起诉并承担大量的赔偿款，你还得起吗？”

不，这样的结果方淮澈无法承担。他想把裴凛天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但是他也有想要的东西。

他没有回话，葛度也猜到了他的答案，“看，你无法承担。”

PUA的阶段过去，葛度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淮澈，你是我公司的艺人，我能看出你的潜质。只要你以后在娱乐圈里好好发展，我们两个都能赚到很多的钱，这是双赢啊。”

方淮澈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他下意识地将葛度当成一个前辈，“可是，裴凛天是我……是我好朋友，我这样做，太对不起他了。”

“呵，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从没拥有过钱和权，也不知道这两种东西会给你带来怎样美妙的体验。当你拥有过之后，就会意识到良心朋友和钱、权比起来，一文不值。”

葛度挂上电话，他看向手中的文件，这是节目组给他发来的真正的出道名单。裴凛天的父亲裴昂，方淮澈的父亲方章还有节目组的魏导演都拥有一份。魏导演已经给了足够的封口费，不需要担心他会泄密，其他两人就更不会了。

他在其中费了这么大力气牵线搭桥，也不过是为了能多拓展一些人脉丰富自己的资源。本想一举搭上两个人的人脉，特别是拥有娱乐公司的方章。但是最后的结果没有那么完美，他只是帮到了裴昂。

用手指点点纸上方淮澈的照片，“你还真有出息，帮你爸爸少欠了一个人情。”

.....

虽然身处酷热的夏天，可方淮澈却觉得手脚冰凉。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对，先去找裴凛天。他没能出道，心情肯定比自己更糟糕，就算自己不能告诉他真相，也可以从别的地方给他补偿。

方淮澈跑到舞蹈组的更衣间，里面并没有找到裴凛天，问了别人才知道裴凛天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猜想裴凛天可能是在某间练习室，他立马出动。前面几个都没有人，走廊尽头的那间有点光亮，方淮澈靠近后放慢了脚步。周围都是静悄悄地，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裴凛天讲电话的声音，这也导致他没有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个尾巴。

“对，我是没出道，那又怎么样？”

“这次机会错失了并不代表着什么，我后面还有很多的机会。”

“别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对面的人似乎处于暴怒状态，裴昂的声音经过练习室回响出来，“裴凛天，我警告你，你这次没有出道，你以后也不会出道的。娱乐圈不适合你，赶紧回家。过段时间我给你介绍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你赶紧成家结婚生孩子。”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我也不会和女孩成家结婚生孩子。”

裴昂仍然处于暴怒地状态，“好好好，既然你不听我的话，那你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别拿这种话压我，我一定会闯出一份事业给你看的。”挂上电话，裴凛天骂了句脏话。在练习室转悠时，他看到了门口方淮澈的身影。

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卡卡，我……我刚才在和我爸爸打电话。”

方淮澈低着头不敢看人，“我听到了。”

“这次我没能成功出道，我爸又让我回家，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这么屈服的。”

方淮澈劝慰道：“别和你爸爸闹得太僵，好好说。”

“要是他能和人好好说话，我也不至于这样。”裴凛天将方淮澈拥入怀中，“咱们俩的事，我……”

“哎呦喂，大家都在呢，”葛枭像文学作品中的反派一样粉墨登场，“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裴凛天本就心情不佳，道：“知道打扰我们了就赶紧滚！”

葛枭没有丝毫的慌张，“裴凛天，在我滚之前，我这里有个东西需要给你看一眼。”

“不看。”

“别啊，”葛枭将那个笔记本打开，塞到裴凛天的手中，“有些事情，你还是看看这个再做决定吧。”

方淮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用来记录卖腐方式的本子，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把本子藏起来，但是理智却让他不要这么做。

也好，他正好不知道该如何对裴凛天开口，这下总算有个说法了。

裴凛天本来不想接，但他认出了上面的字迹，和当初方淮澈给他写rap词的字迹一模一样。他仔细看了一页内容，他的眼神变得危险。

发觉对方看进去了内容，葛枭及时退场，“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裴凛天又往后翻了几页，抬眼盯着方淮澈，“告诉我，这不是你写的。”

方淮澈闭上眼睛，承认道：“这就是我写的。”

“不可能，你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

“这不是很明显吗？”方淮澈睁开眼睛，像是即将电量耗尽的机器人。

裴凛天看过方淮澈的字迹，他能认出来，但是他选择欺骗自己，“是不是葛枭模仿了你的笔迹？”

“不是，”方淮澈下定决心，他不能再加剧裴凛天和裴昂之间的矛盾，“这就是我写的。裴凛天，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

裴凛天把笔记本丢在地上，“我明白什么？”

“我一直在利用你啊，”方淮澈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就像这个笔记本上写的，我只是在利用你炒CP，以此来增加我的人气。”

“所以你这段时间和我的互动，都是在演戏？”

看见裴凛天的脸上出现迷茫的神情，方淮澈继续说：“是啊，我的演技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我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你没发现每次你要亲我的时候，我都躲开了吗？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因为我都是在骗你啊！”

裴凛天身形一顿，“那……那你在过生日的时候，不是还许愿我们两个一起出道吗？”

“是啊，如果咱们俩都成功出道了，我肯定会继续装下去，毕竟成团以后也需要积攒人气。可是现在你没有出道，对我来说，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没有利用价值？”裴凛天从未听别人这么形容自己，他今天接连收到打击。先是事业上的失败，后是家人的不理解，现在是心爱的人说根本不爱他。

裴凛天伸手掐住面前人的脖子，“方淮澈，你真的以为我会从此一蹶不振了吗？你现在说的话，就不怕以后后悔吗？”

方淮澈没有丝毫的退缩，“后悔什么？你的父亲已经说要和你断绝关系，他也不支持你出道，你还有什么资本可以让我后悔？”

这确实是事实。裴凛天对于未来也是一阵迷茫，他相信裴昂为了让他后悔，一定会给他施压。但他对于方淮澈的感情一点都不迷茫，他喜欢方淮澈，他已经爱上了方淮澈。

叹了一口气，裴凛天重新呼唤两个人的专属爱称，“卡卡，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我们还像原来一样，好吗？”

说完，他凑近方淮澈的脸，想要接吻。但是后者毫不留情地转过头，回答：“不好。”

裴凛天额角的青筋爆出，“方淮澈，收回那句话！”

方淮澈眸色黯淡，“裴凛天，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之前那些我只是在和你演戏，现在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巴不得离你远一些。别再找我了。”

放下狠话，方淮澈转身就走，却被人从后面扯住腕子。

“放开我！”眼角溢出泪水，方淮澈担心自己再不走就会被裴凛天说服。

裴凛天用力将方淮澈扭过来，发泄一般地咬住方淮澈肩颈的连接处。方淮澈抓住裴凛天的衣袖，但动作并没有反抗。

对，就这样，咬我吧，尽情发泄你的怒火，最好直接把我咬死。泪水划过脸庞，方淮澈闭上眼睛。

“方淮澈，”裴凛天用拇指擦掉方淮澈脸上的泪水，嘴里顿时溢满了铁锈的味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人，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伤口处已经凝出血珠，疼痛让方淮澈睁开眼睛，裴凛天早已离开。

不行，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接下来要做的是努力赚钱，他要为妈妈治病。

他还要为自己的错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