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月心中微动,面上也不禁笑起来,“郡主说的是。”嘉裕郡主柳眉一竖,打趣她:“那你还叫我郡主,叫我嘉裕便好,这样听着更亲切。”花见月无奈,只能应下。
眼下身后没有天师跟着,两人也随意得多。嘉裕郡主觉得新奇,看着路边小贩卖的各种物件都忍不住好奇,拿起来左看右看,每经过一家铺子,总要进去瞅两眼,两名侍女倒是乖觉,但凡嘉裕多看两眼的东西,侍女都毫不犹豫的买下,商铺老板的脸笑得乐不可支,倒是比她们还高兴。
不一会,两名侍女手上就拿了满满当当的东西。靖州城不大,原本也走不了多久,但几人一路走走停停,半个时辰还没走完一条街,花见月知道对她来说司空见惯的东西,嘉裕郡主未必见过,自然不好扫了她的兴致,倒是嘉裕郡主心细,想着她腿上还有伤提议找个茶坊歇歇。花见月心下感动不已,在青州城之前,她从未见过皇室贵族,原本以为他们皆是高高在上,没想到是她以偏概全狭隘了。特别和天惊墨比起来,嘉裕郡主就显得实在是人美心善,那厮派手下射了自己一箭不说,还马不停蹄的赶路让她寻妖骨,哪有嘉裕郡主的半分体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两人随意找了一家茶坊,刚一坐下嘉裕郡主就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虽是郡主,可若是在上京,一出门便是前呼后拥,随时随地须得端起郡主的规矩礼仪,你别以为我说羡慕你自由是奉承的话,我是真的羡慕。明日就要回上京了,不知下次这般尽兴又是何时?”花见月宽慰郡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羡慕他们自由,又岂知他们不羡慕你?我虽没去过上京,但也听闻过上京的繁华,靖州城有它的好,上京自然也是。”她倒是想去上京,可是那里有第一天师府坐镇,她也只能想想便罢了。
小二手脚利索,很快端来茶水和几碟点心,都是靖州城独有的特色小食,花见月吃过几次,滋味不错,很有特色。嘉裕浅尝两口,连连点头,觉得味道颇为不错。
侍女分别给她们倒上茶水,茶香入鼻,倒能静心。街市川流不息的人群看得她心痒痒,眼珠一转,似乎是想到什么:“若是墨哥哥同意我去东陵就好了,那咱们一起回上京岂不是好?”
花见月拿起茶盏的手忍不住一抖,言下之意就是天惊墨不同意此事,嘉裕郡主想要她去帮着说和,花见月也是有苦难言,她总不能直接告诉郡主:我也是他抓回来寻妖骨的小妖罢了,什么寻骨士,就是一个狗腿子罢了。
花见月尴尬的轻咳一声,有些心虚的避开嘉裕郡主灼灼期待的目光,眼神错开往外看去:“郡主,这等大事,我恐怕很难说动他,我也是听吩咐办事。”嘉裕摇头:“从前墨哥哥身边从未有过寻骨士,你既然能得他青眼,必定有过人之处。”
花见月:“......”过人之处倒是真的有,不过青眼没得到,白眼倒是不少。
嘉裕郡主见花见月沉默也不催促,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她也知道天惊墨做了决定很难更改,不过一试,有点希望罢了。
喝完一盏茶,花见月扭头一看,就见嘉裕郡主双手捧着那张倾城容貌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谁还能忍心拒绝,她终究不忍:“我姑且一试吧,若是不成你可别怨我。”嘉裕郡主得逞,狡黠一笑,亲昵道:“成与不成我今日已经很开心了,多谢花姐姐了。”两人喝完茶水,天色俞沉,街市铺子纷纷点亮灯笼烛火,光影绰绰又是一番别样夜景。
两人刚从茶坊出来,花见月抬眼就看到前面客栈门口围了一群人,嘉裕郡主也不知前面是什么热闹,倒是比她更积极,拉起花见月就往人群走去。身后远远跟着的天师不放心,赶紧赶上来,这一来倒好,原本挤不进去的人群被天师们挤开,嘉裕郡主赶紧拉着花见月站在前面。
客栈门口站了个中年男人,手执马鞭斥责地上跪着的青衣男子:“我们唐家的脸都快让你丢尽了,你还不起来,赶紧给我滚回去。”
“不回。”青衣男子脊背挺直,面无表情跪在地上。哪怕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毫不在意。中年男人气恼,抬手就是一鞭子挥在青衣男子的背上,只听一声闷哼,青衣男子脸色苍白,强忍了痛意,倔强的高扬着头。
中年男子见他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更加气恼,接连几鞭狠狠抽上去,青衣男子咬紧牙关,不发一语,任凭中年男人手中马鞭接二连三抽在身上,依旧纹丝不动,目视前方。
一道又一道的鞭子声落在皮肉之上,听得花见月心惊胆战。男子面容俊朗清秀,不像习武之人,倒像是儒雅书生,虽不知什么原因,但却硬生生挨住了。中年男人叱骂:“寒窗苦读数十载,难道你就学会如何忤逆不孝吗?”青衣男子抬眼,强忍着痛意一字一句道:“我只是学会了言而有信。”
嘉裕忍不住小声问道:“当街打人没有人来管管吗?”花见月打量了中年男人一眼:“你看他们长得有七分像,应该是父子。”男子说话条理清楚,不像是被迫,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叫来官府的人,也很难管。
青衣男子背上有斑驳血迹,一连数十鞭,虽然隔着衣衫,也能猜到里面早就皮开肉绽。中年男子听到他的反驳更加气急,瞬间便涨红了脸,颤抖着拿着马鞭的手指着青衣男子:“一派胡言。”
青衣男子冷哼一声:“若是找不到青娘,我此生不能心安,如同行尸走肉,难道这样你们便能满意,便能开心了?”花见月听到青娘两字一愣,青娘?她仔细打量青衣男子来,还记得前几日地胜天说过,有一青衣男子阻挡他们追蛇妖,还被他以干扰捉妖师给扭送官府了,还是天惊墨提醒他去官府去听听来龙去脉,若是事出有因好歹能饶他一命,不然干扰天师捉妖可是重罪。只是不知这个青衣男子是不是与地胜天所说是同一人。
中年男人一听青娘这个名字,面色一变,慌忙捂住他的嘴:“逆子,你是想连累全家犯下重罪吗?”青衣男子一把拿开捂住他的手,冷言道:“你们若是怕连累,便把 我赶出唐家便是了,你们自去封官进爵,我只要青娘。”中年男人一怔,身形一晃,如遭雷击,一个巴掌扇在青衣男子脸上,顿时男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几条指印,男子猛然间受重力,一个踉跄不稳,勉强撑住地面才没有被扇倒在地。他不去管嘴边流出的鲜血,颤颤巍巍爬起来,恢复挺拔跪立的身形,漫不经意说道:“父亲,不必再与我浪费时间,我说了不回便不回,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这句话。今日跪还唐家数十载养育之恩,如此,便也两清了。”中年男人气急攻心,好似一口气梗在心头,连连后退好几步,手里马鞭瞬间脱力落下,勉强撑住身后柱子才能站立,男人喘着粗气,满脸悲怆:“逆子,逆子......”好半天也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围观人群此时也听明白个大概了,纷纷小声嘀咕:“真是不孝,竟然为了个女人忤逆自己父亲,还是读书人呢。”
“不知读的什么书,忠孝礼节全然不顾了。”
“还顾什么忠孝礼节,全喂狗肚子里去了。”
“真是大逆不道......”
“青娘?不知是哪家勾栏的头牌,你瞧,把这书生的魂勾去了。”
“什么青娘红娘的,我看就是这书生没见过女人罢了,若是叫我......”声量渐弱,一阵哄笑挡住了后半段污言秽语。
青衣男子猛然抬起眼睛,握紧拳头,突然起身冲进人群,可惜男子拳头还没挥上去,殊尔脱力,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中年男人赶紧过来扶起他,声泪俱下劝道:“子谦,你便随为父回去吧。”声声哀泣,青衣男子置若罔闻,拳头狠厉砸向地面,留下点点血痕,愤然抬眼恶狠狠的盯着刚才提及青娘的人大吼:“我不许你诽谤青娘,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什么人妖殊途,什么天下大不韪,我统统不在乎。”
围观人群纷纷面露惊慌,忍不住咂舌后退,人妖殊途,这书生在说什么疯话?
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客栈门口,随着人群后退,只有花见月几人还留在原地。众人这才看见还有天师在旁边,又听得男子刚才的疯话,更加不敢围靠过来,中年男人抱住瘫倒在地的青衣男子,惊惶捂住他的嘴,朝着天师连连作揖:“天师莫怪,我儿疯了,是在胡言乱语,天师莫怪。”
青衣男子不发一言,双眼猩红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