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夏觉得,和另一半相看两厌这件事,在她身上完全不可能发生。
郁远青光是戴个眼镜,她就觉得自己像换了个男朋友。
好斯文败类。
好禁欲。
好喜欢!!!
“我记得你不近视啊。”都夏指了指郁远青的眼睛,“这是你的造型吗?”
“我说你变……”
“喀嚓”一声,郁远青感觉到眼前一闪,都夏已经拿起相机,沉浸在创作之中了。
“往右来一点,对对对,眼神往下看。”
郁远青一边配合她的动作,一边试图找到机会插话:“你最近总是看手机……”
话还没说完,都夏又哗啦啦地起身,跑到柜子里去翻。
“用这个用这个!”她捧着一个拍立得如一阵风似的又刮回来。最近剧组在筹备海报拍摄,都夏亲力亲为,拿了许多相机回来研究。
拍立得吐出相纸,都夏举着一角感叹道:“不愧是天生的大明星,光看这一张照片,我已经脑补出一整部电视剧了。”
都夏从包里翻出一个富士山图式的冰箱贴,是之前在日本机场买的纪念品。她把照片吸到冰箱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比较有家的感觉嘛。”
“诶对了,你刚和我说什么来着?”都夏忙完了,又在郁远青旁边坐下,歪着头问他。
“没什么。”
“明明就有什么,你刚从那边走过来躲到我身后,说我什么什么的。”都夏比划着,试图帮他回忆起来。
“忘了。”郁远青往冰箱那边看,“你不觉得冰箱上孤零零贴我一张黑白的大头照,显得有点……诡异。”
都夏翻了个白眼,这人是对浪漫过敏吧:“那不是黑白照好吗!你自己看!”
郁远青没在听她解释,抓住她的手腕,用了点力把她搂到怀里,单手举起拍立得:“来,看镜头,三、二,一,笑。“
都夏最终没笑出来。因为郁远青在按下快门的前一刻,突然凑到她的脸边上,“啵”的一声亲了下去。
“不带你这样搞偷袭的!我都没准备好!”都夏振振有词地批评道,试图阻止这张照片上墙。
这张照片拍的着实不好看,郁远青这个人很有心机,他自己露出了最完美的左边侧脸45度角,下颌线清晰得能划破相纸,鼻子高耸如山。反观她,表情控制全无,提眉、捂嘴一气呵成。
郁远青把照片吸在冰箱上:“和我在一起这么久都没习惯?”
“习惯什么?”
“习惯要时刻准备着。”
都夏一时被噎住,但胜负欲突然被激起,她今天非得赢他不可:“你不是说我变心了吗,我还在乎你做什么?”
郁远青愣住了:“你,听到了。”
都夏垫起脚揪住他的耳朵,叹了口气道:“郁崤,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我还能变到哪去。”
喜欢这件事其实是难以证明的,你做了,别人未必看得到;看到了,也未必全然相信;相信了,又会起疑心。
比起相信别人,都夏领悟到,爱更多的是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有被深爱的资格。
郁远青弯下腰,双手撑着大腿配合她的动作,也学着她叹了口气:“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学孙悟空的七十二变。”
“唔……那我要把你变成我最最喜欢的样子。”都夏的食指在郁远青的脸上划了一圈,像艘轻快的小船,最终停在郁远青的唇上,堵住郁远青的话。
“我要把你变成……”都夏把语速放得很慢,故意卖了个关子,郁远青跟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要把你变成郁崤!”都夏笑得很甜,像是夏天的西瓜冰,脆生生地抚慰住郁远青胡思乱想的心。
郁远青把头转过去,不看她:“你真的看太多偶像剧了。”
都夏讲得是真心话。
如果她有超能力,一定把郁远青变回郁崤,变回最最开始的郁崤。
少年回到属于少年的少年时代,新鲜得像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三文鱼,甩一甩尾巴,就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把小船掀翻。
现在的郁远青也是三文鱼,只不过是片好装了盘的三文鱼。寿司店的顶光打下来,肉肥瘦相间,呈现好看的橙色,料理师傅说:“这比海里的都新鲜!”
都夏正坐在机房里看第一版的粗剪,突然产生了很不恰当的想法。
嗯,中午点个三文鱼的外卖吃吧。
综艺首播的那天,三文鱼,噢,不,是郁远青特意回到了自华,说要办一场庆功宴。
他把红酒倒在酒杯里:“恭喜,都制片人的综艺顺利播出。”
都夏把酒杯举起,和郁远青的一碰,发出叮当的响声:“同喜同喜,郁大明星。”
节目开播前十分钟,都夏就把频道调好,兴奋又紧张地搓着手等。
“你第一次看到自己出现在电视上,也是这种心情吗?”都夏问道。
“差不多吧。”郁远青边削苹果边说道。他也是这样搓着手,倒好一杯茶,激动地坐在电视机前。只不过比都夏多一个,他把手机屏幕开开关关,一下点进微信,一下又点进短信,一下点进通话,快得像电竞选手。
把如果都夏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上电视了的回答演练了无数遍。
活泼版,“是啊,我出道要当明星了诶!以后你追哪个明星告诉我,我帮你要签名!”
正经版,“正好有星探找我,我就签约了。就是一份工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冷漠版,“嗯。”
可惜最后一直到深夜电话铃声没有响起,郁远青的演技都贡献给了镜子看。
都夏早就看过原始版本,但真搬到电视屏幕上,加上冠名商的广告,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都夏啃着苹果,看得津津有味。
片尾开始滚动鸣谢幕后人员,都夏掏出手机,调好自拍模式,拉着郁远青一起坐到电视前:“快点,纪念咱们的名字隔了这么多年,又能出现在一起。”
郁远青一笑,揽过都夏的肩膀,比了个耶。
郁远青的名字是第一个出现的,都夏赶紧按下快门。
两人维持着姿势等都夏的名字出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
字幕轴向下滚动着,都夏笑得苹果肌都开始酸痛,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编导一栏里没有。
“看来韩总对我还挺好的,直接署名也给我署上了制片人。”都夏说道,她继续举着手机等,郁远青的表情却变得有些严肃。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片尾也进入尾声。
制片:韩扬之、许宁居。
为什么是许宁居?!
为什么没有她?!
都夏一惊,手来不及反应,条件反射地按下了快门。
整个房间都陷入窒息的安静,“喀嚓”声在此刻显得尤其讽刺,像是被主角发现了的偷拍。
都夏连话都说不出来,举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她侧过脸,看向郁远青,无声地求助。
郁远青皱着眉头,眼神凌厉,却在对上都夏视线的那一瞬间,收敛起自己满身的戾气。
他尽可能温柔地抱住她,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没事的,我去找她,一定把名字给你改回来。还要让她公开道歉。”
“可是,她是菠萝传媒老板的女儿。”都夏把头埋在郁远青的肩膀,小声道。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时候,心中多是不平,恨怎么能发生如此的事情,誓要让那人付出代价;可时过境迁,都夏再次经历,更多的是失落。她明白权利可以凌驾在很多东西之上,可以越过才华,越过努力,越过付出。
和人们讲的“勤为径”不同,世上的路,多的是五花八门的捷径,架在势单力薄的她,他,和他们身上建起。
“交给我,嘟嘟,没事的。”郁远青沉沉地安慰她。
都夏只觉得整个人在放空,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没有委屈,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对许宁居的怨恨。
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手机铃声响起,都夏仍然沉浸在自己空白一片的思绪里。
郁远青从沙发上把手机拿过来,递给她,轻声提醒道:“电话。”
“哦。”都夏如梦初醒,接起来,是徐紫雅。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片尾的制作人是许宁居?那你的名字呢?”徐紫雅怒气冲冲道。
“不知道。”都夏回答道。
“韩扬之怎么回事?当年不靠谱,现在也不靠谱!什么时候办事能正经一次!他就这样把你卖了?”
“没有……我觉得不是韩总的问题。”都夏低下头抠着手。以她对韩扬之的了解,这件事应该和他没关系,是许宁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偷梁换柱。所以她不想惹得徐紫雅又和韩扬之吵架。
“怎么就不是他的问题了!”徐紫雅的分贝又拔高了几分,“你在他的公司工作,节目是他公司出品的,现在出了问题,他怎么不要负责到底!你等着,嘟嘟,这件事我一定要管,我现在就去找他!”
“诶!”都夏刚想说话,对面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都夏转回头,对郁远青苦笑一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可不想他们因为我的事情吵架。”
郁远青看出她的勉强,也没拆穿,顺着她演下去:“你这话说得很绿茶。”又故意掐尖了嗓子,“姐姐,我可不想你和哥哥因为我吵架。”
他没来由的幽默也逗得都夏一笑。
“你还学会开玩笑了。”
郁远青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把都夏的睡衣和浴巾翻出来,推着她去浴室:“先洗澡吧,说不定洗完澡,事情就都解决了。”
都夏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容易结束。但在郁远青这句不切实际的安慰下,她的心还是实实在在地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