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的秦玲，听过这样一个理论，房子十年一换，所以不要在房子装饰上花太多钱，划不来也容易过时。秦玲后来算了下，确实，在城市剧烈变化的年代，她家的变迁不就是十年一变迁吗？可惜她那时还太小，啥也不知道，不知道她爸爱面子的花大价钱装了一套平时不住的房子空在那，也不知道他们家窝在那套‘家带店’里以后要干嘛，更不知道如果是其他亲戚早就来抢房子了，但舅舅从来没向妈妈提过一句。

秦玲一家在97年的第一天整理好住处，从这天开始，她要适应新地方，虽然她并没有转学。对于是否转学，秦妈妈考虑了几天，也听取了刘二嬢的建议，虽然秦玲在学校没有得到重视，但已经五年级了，也就一年半的时间就毕业了，秦玲是一个适应力很慢的人，没有必要再去适应个新学校；再则，秦玲现在的小学的片区有比较好的初中，如果转到现在这片区的小学，基本连碰运气分一个好的初中的机会都没有。但秦玲的个子太小，秦妈妈不放心让她骑自行车，准备让她坐公交去上学，没有直达车，中途还要转趟公交，要耗时一个小时左右。但中午是回不来了，午饭怎么解决是个问题。

“秦玲，中午饭你看在学校包午时怎么样？”

秦玲想了想道：“我先看看其他同学情况再说吧。”

“那好，我先给你点午饭钱，看几天再说。”秦妈妈给了15块钱给秦玲：“这一周的饭钱，你自己看着花，公交卡我也给你办好了，自己收好。”

秦玲把钱收好，很兴奋，一种自己已经独立的感觉，虽然也就一个中午不回家而已。

元旦节一过，秦玲第一次坐上了51路公交车，一辆加长电车。秦玲最喜欢站在车厢连接处，转弯的时候，车厢的链接处的铁皮急速弯折，车厢壁像周芷蕾的手风琴一样打折收缩，再配上“嘎嘎”的声响，像极了她偷偷试周芷蕾手风琴时发出的声音，有一种生怕被人发现的爽感。

在磨子桥转车，在站牌等车的时候，秦玲遇上了班长蒋敏，她身边跟着个不认识的女生，跟蒋敏长相有几分相似，特别肤色，很健康的小麦色。

蒋敏看见秦玲，也很吃惊，走近问道：“秦玲，你也在这坐车？”

“嗯，我家刚搬到赵家湾，坐51路在这转车。”

“啊，我也住赵家湾呀。”蒋敏兴奋的说道：“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上学啦。”

“我看你平时都骑车呀?”秦玲平时放学经常在校门口看见蒋敏周围跟着一群人，拉风的跨上自行车呼啸而过。

“我自行车坏了，在修呢。”蒋敏这才反应过来，迟疑的问道：“你不会骑车？”

“会，但是我妈不让我骑车上学，说太远了。”

蒋敏看看秦玲的个子，点点头，想了会说：“没事儿，我以后也赶车，我们一起。对了，这是我表姐刘意，读六年级，也住赵家湾，以后一起。”

“六一？”

“哈哈，秦玲是吧。我六一儿童节生的，所以叫刘意，但是是文刀刘，意思的意。”

“刘意姐好。”

“叫啥姐哦，都差不多大，叫六一就行。”蒋敏不在意的跟秦玲说道：“我们都叫她六一，数字代号61。”

“滚。”刘意踢了蒋敏一脚，笑眯眯对着秦玲说：“以后我们就一起了。”

因为遇到她俩儿，秦玲很开心，虽然一个人上学很兴奋，但是对于未知秦玲还是有点害怕，遇到认识的人，至少适应期有人陪着，也不会走错路。

秦玲又想起件事，问道：“你们中午饭怎么解决的，在学校定午时吗？”

“学校的午饭难吃死了，还贵，我们都在外面吃的。”

“那吃完怎么办呢，我听说学校不准没有定午时的在教室休息。”

“嘿嘿，你不管，跟着我就是了。”蒋敏神秘一笑，带着秦玲下了公交，往学校走：“你看这条路没，吃饭的店超多，中午你跟着我，我们一群人呢。”

“秦玲，走啦。”下课铃响了，秦玲正在整理课本，就听见蒋敏在后门叫她，回头一看，周围已经一群人堵在了门口，班内班外的都有，谢姗姗、贾泽也在里面。

黄奕岚看见这情况，对秦玲说：“你跟着蒋敏一起嘛，那挺好的，她挺会来事的。”拍拍秦玲后就跟着甘红一起走了。

大部队浩浩荡荡的穿过学校侧面的小巷子，秦玲跟大家都不是很熟，就一个人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谢姗姗和贾泽并肩走着，两人侧头说着什么，秦玲还第一次看见贾泽跟个女孩子这么熟络。

秦玲也怕尴尬，就东张西望，才发现这条路尽头不就是以前偶尔去棉纺厂洗澡的澡堂嘛，不过大多时间都是家里烧热水在澡盆子里洗，洗头就更简单，在洗脸盆里兑好水，就直接在屋外的道牙边蹲下，头朝下就这样搓，用的洗发膏还是在百货店按斤打回来的。

蒋敏怕落在后面的秦玲孤单，走到秦玲身侧，一勾她的肩膀：“看啥子哦你？”往前一看，嘿嘿笑着：“他们是不是很配呀，都传他们是一对呢？”

“啊？”秦玲只知道电视上成年人一对一的，怎么小学生就可以耍朋友了？

“一看你就乖娃娃，”蒋敏看秦玲她表情就知道她想法：“你以后中午待多了就知道了。”

大家到了一家面馆，在外摆区落座，蒋敏问道：“秦玲你吃啥？”

秦玲看着挂着的价目表，看了眼最上面的一排和最后一排说道：“我就杂酱面吧。”后来，朋友们经常讨论物价飞涨，秦玲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碗杂酱面，价值1元6毛钱。对应最贵的鳝鱼面，3元钱。

“你们看那，正在刮黄鳝，”谢姗姗指着店面一角落：“咦，好恶心。”

秦玲顺着看过去，一个中年人穿着深色毛衣，套着个军蓝色的围裙，上面还有一道道血迹，坐在台阶上，正前方放着一个红盆子，里面支着一个斜板，血淋淋的木板上挂着那颗粗钉子，中年大叔正把一根黄鳝的头往钉子上挂，手上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往下一扯，鳝鱼就分成两半，把骨头内脏迅速仍在一旁，又迅速挂上新的黄鳝。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林荫路菜市场那多是。”贾泽说出了秦玲的心里话，秦玲看了贾泽一眼，这么不给班花面子呀。

谢姗姗也不生气，但跑去找老板把鳝鱼面换成了牛肉面。

中午这顿饭，等的时间总比吃得时间久，一群人叽叽喳喳也不觉的时间慢，大家对新加入的秦玲也好奇，问东问西，秦玲都快招架不住了。幸好有蒋敏在，很多问题她早上就问过秦玲，直接就帮她回答了，而且说道：“我以后就跟秦玲赶公交了，就不跟你们骑车了。”

“啊，你这是有新欢，就放弃我们这些旧爱了。”一个外班的女生故作悲痛的说道，蒋敏勾着她的肩膀说：“美人，周末再宠幸你哦。”

“滚。”那个女生笑骂道。

秦玲感觉在看封神榜，对话太像了，这帮人相处方式太有意思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说搬家的事的时候，贾泽好像看了她一眼。

吃完饭，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往学校走，秦玲慢慢悠悠的走在后面，不知怎的，贾泽也走的慢悠悠，就比她多一步。

快到学校的时候，贾泽停了停，秦玲就正好走在了他旁边，只听他说：“你搬家了？”

“啊，”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那那个汽水摊没有了？”他怎么知道?哦，有次他经过摊位，正好看见她，打了招呼，秦妈妈知道他是秦玲同学，还请他喝了汽水。

“嗯。”

“那你跟蒋敏成邻居了？”

“也不是邻居，就是一个片区，比较近。”

贾泽也没再说什么了，他们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到了教室，一看时间，差不多都一点了。

“秦玲，坐这一排。”蒋敏他们回来就坐在了靠过道这面墙的中间位置上，正好在两扇门的视线盲点。

“待会儿听到声音就埋到座位的下面，巡视的老师不会进来看。”听这么一说，秦玲懂了，这就是她们的办法，无语，跟做贼一样，但也乖乖跟他们一起坐了过去。

一点二十左右，秦玲听见了脚步声，只听蒋敏低嚷了一句：“低头。”秦玲赶紧整个身体沉在了课桌下面，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脚步声在教室外停了一下，没一会就又响起，直到再也听不见。秦玲呼出一口气，看来查的不严。

下午放学，秦玲在座位上等着蒋敏收拾书包。她朋友多，班上的事也都要找她，她边搞着班上的事边应付找她去玩的朋友，这样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秦玲除了要做卫生，一般都是一下课就回家，还第一次等这么久，久到感觉整个学校都没人了。

“秦玲，走吧。”蒋敏拍了拍秦玲的课桌，把发呆的秦玲拉回了神。

“你一般放学后干啥子喃？”蒋敏她们在学校门口和刘意汇合后往公交站走去，一路上抽抽游戏蛋，吃吃沾水串，几步路的距离，又搞了半小时。

“就回家呗，看电视，”秦玲怕她觉得自己无趣，又补充道：“周末会跟着舅舅去看足球，还有我爸会带我去望江公园跳床，搬家了可能就不会去了。但是好像离南郊公园近了。”

“哇，你去现场看球啊，这么巴适。”蒋敏兴奋的说。

“嗯，但只是主场的时候，客场就看电视转播。”这个体验确实不是很多小孩有的，秦玲也觉得很特别。

“我也想去看额，但我爸不带我进去，说我去要给票钱。”

“我个矮，可以混进去。”

“真好，我也想去。”

“等我们在大点，存点钱，我们自己去。”秦玲觉得球赛啥时候都能看，她也一直幻想不是跟大人而是跟朋友去看，一定感受很不一样。又想到什么，秦玲说：“其实，我听我舅舅说，他们平时都在体育馆那练球，就是体院那，是可以进去看的。”

“真的呀，练到多晚呀，我们放学去来得及吗？”

“不知道额。”

“管他的，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反正我们要转车，就转到体院，再转车回家呗。”

“真的要切吗？”秦玲很兴奋，她一直想去，可是没人陪着，她不敢去也不好意思去。

“切呀，说走就走。”蒋敏看了看手表，皱皱眉：“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们一下课就去。”

“嗯嗯。”秦玲开心的点点头。

“小玲子，你真好，我又找到乐子了。”蒋敏勾着秦玲的脖子:“你也别惦记啥蹦床了，周末跟我混，我带你玩好玩的。”

被勾着走的秦玲好羡慕蒋敏，跟谁都能玩的好，肢体接触说来就来，不像她牵个手都要想半天。

搬家也不是她想的那么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