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夜幕将近，昏暗中，死寂扑面而来。
地上的灰尘厚重，机器残骸散落各处，斑驳的墙面渗出不明液体，一只断了线的灯泡晃悠着，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
废弃的工厂，四处都是锈迹斑斑的遗弃物，应是无人问津之处，此刻脚步声却一刻不曾停歇的响起。
惊呼声一阵接一阵，天空中出现bug一样的黑点，连接成线一路向下，黑线所过之处，物品宛若被极锋利的刀切断，黑线冲下去，有灵魂一样追着人跑，速度极快。
“欢迎各位玩家加入本次游戏。”
声音如同机械般破碎扭曲，这句话后是漫长的洪亮的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碎的嗡鸣。
“主理人有令，诛杀零度。”
细如发丝般的铁器穿透人的大脑，一声声悲鸣回荡在这地方，急促的呼吸声、混乱的脚步声。
“交出零度，饶你们不死。”
零度，未知的名字，却让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面色有异的人对视，一笑泯恩仇，所有手段齐齐发动。
晗东凛困在牢笼之中，丧尽的力量让她全然无法挣扎逃脱，面色惨白，已看不出人样，额头布满细汗，眼看着虚弱的随时都会死在这里。
拥有异能的一部分人类以胡落生为首迅速逼近，力量斩破牢笼，晗东凛重重跌在地上，血液染红了躯壳。
“好久不见啊，韩晗。”
“跟我们走一趟吧。”
胡乱攀附的手，入肉的刀，割开肌肤的报复。
“零度，你的一己私欲害死了多少人，真有意思，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让我们交出零度，没说让我们活着带她回去吧，兄弟们，上。”
污言秽语，烧杀抢掠。
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对痛苦已经麻木，可麻木并不代表不会痛，她可以以伤换伤以此击败敌人，可这种无谓的痛苦，实在让人感到绝望。
晗东凛冷眸感受躯体被进一步破坏肢解，愣是没吭一声。
她有后路。
她闭上眼。
可她不认同那个后路的正确性。
蓦然，一股暖意包裹着她的躯体，晗东凛缓缓睁开眼，黑衣女人一如初见，只带了些怒。
“蠢吗？不知道起来反抗？”
“你的力量都被我浪费了。”
“你太小看我，也太小看你自己了，你以为这是个什么地方，你以为这个地方从何而来。”
“零度，我累了，你的路真的正确吗？”
“正确与否，让这群垃圾自己去验证，做什么英雄主义的春秋大梦，这个世界上勇敢无畏的人多了去了，你要的只是弥补你过去的错误，破开你自己设置的循环，走出去，回到现实。”
“零度，我活着有意义吗？”
长久的静默，双人空间里可见外面那些人狰狞静止的模样。
“没有意义，世界终将泯灭，太阳衰老之后，整个太阳系都将无声无息的消失，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零度掐着晗东凛的脸强制性的让她抬头，晗东凛的表情无所遁形，痛苦与畏惧，晗东凛蜷缩着：“那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错误，让时间陷入循环，以你我的血肉铸造的时钟持续向前进，伪造出所谓真实，循环在同一时间线里，拖入四面八方邪肆罪恶之人，新人的到来点燃希望的火种，罪人渴望离开，纯粹之人永远葬身于此……”
零度的脸露出来，一模一样的脸，杀气腾腾无法忽视。
“我错了，所以我要弥补错误，你承载着使命，从主理人一方势力去到玩家之列，出乎意外，你却进了中立「游离者」的阵营，但一切如预设一般，你始终按着应该走的方向前进。”
零度顿了顿，松开晗东凛的脸，抵着她的额头亲昵的安慰。
“初升的力量分成两份，一份创世在你我，一份灭世在暮云乔，一体双生的力量伴随时间推移悄然融合，零度的强大压迫着暮云乔的生存，所以零度也会彷徨。”
“离开吗？可暮云乔没人护着不行，所以你的脑中始终存在着「大洗牌」的锚点，为了保护她。”
“我把力量分散，其中一部分交给了boss，你认识，你杀了她们。”
晗东凛有一瞬的不自在，零度安抚她的情绪。
俗世皆苦，唯有自渡。
晗东凛眷恋她的存在。
“你问意义，这也曾让我陷入茫然，可看到你的躯壳在我手下成型时，我想明白了。”
零度扶起晗东凛，晗东凛已经感受不到零度的气息，这一瞬的变化让晗东凛蹙眉混乱，零度习以为常。
“对整个宇宙来说，人的存在没有意义，可对于人本身来说，有意义。”
“人的一生太短，前人做出的任何一点努力都可能会对后世一个人甚至是一个群体一个物种产生影响。”
“在压迫中活着跟在平等中活着，区别挺大。”
晗东凛抿唇：“还算是英雄主义吧。”
零度摇头，她承载着两人共同的所有的记忆，难得有点儿笑意：“英雄能够献出一切，而你我，只能算是逃兵，不是吗？”
晗东凛不再接话，零度自来到这个地方就没什么人说话，这时便还在倾诉自己多年思考的成果。
“宋祈恒、方长、顾明辉、韩英芮、齐宇祥……她们都是人类之中的佼佼者，无论曾经在现实里过的有多艰难困苦犯了什么事，都不能泯灭她们身上的光彩，她们不该陷入循环，她们得回去，做她们的英雄。”
“我的路，我们的路，只是弥补自己的过错。”
零度的躯体几乎透明，外界的人再次生龙活虎狰狞着要冲进来，晗东凛摇摇晃晃站起身，这些人留在自己身上的伤痛无法忽视。
“原来所谓的路，就是弥补啊。”
青雾化作刀刃在手，晗东凛陷入苦战，躯体的痛算不得什么，可太过虚弱双拳难敌四手。
她不能放弃，可事实如此。
晗东凛又陷入绝望，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可笑，看，人甚至没法对自己的错误负责。
胡落生被伤的重了，一刀逼近，晗东凛动弹不得闭上了眼，血液喷洒在脸上，肩膀被人按住，包围圈破开一个缝隙。
唐刀越过晗东凛捅进胡落生的心口，宋祈恒按住她的肩膀，晗东凛瞳孔微缩，一回头，众人的身影都在眼前出现。
圆桌认识的双马尾、紫裙、红唇、多彩、钉子、冷面，玫瑰园认识的卓星，新人时期结束认识的墨卿羽。
过渡副本遇到的宋祈恒、路常寻、杜花莲、黄小飞、陶茹茹、盛羸，沙漠绿洲认识的齐宇祥、丁允筝，偏见认识的齐嵘伶、安长忆，迷宫认识的方长、罗兰。
游乐园认识的纪迟守、顾明辉、肖逸臣。
甚至于旅途中认识的卖包子的老板。
如山般的女人。
晗东凛咳嗽两声，强撑起身子回头向前看，原先怪诞模样的众人也恢复了人类模样。
蛇头人梅擒，鹰头人韩英芮，游乐园杀人犯徐鹿笙、章鱼秋向池，小女孩楚红玉……
太多太多人，包围圈一般，将晗东凛护在中间，四面八方赶来的敌人与最外圈的人杀的你来我往。
晗东凛眼中的星光明明灭灭，道具卡失了作用，热兵器冷兵器交错，晗东凛看见这群人身上冉冉升起的光辉，笑容一点点深邃。
她强撑着：“不能让这些东西继续了，我去吧。”
“讲那些没用的话，不如养养伤吧，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晗东凛借着宋祈恒的力气，宋祈恒把她交给路常寻一路向外斩杀这群罪恶之人。
晗东凛有些疲乏，许多话不该说出口，路常寻拍拍她的背：“零度，没关系。”
晗东凛闷闷摇头，路常寻扯出笑。
“杀戮从来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这群亡命徒早就有滥杀无辜的心思，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懂，就算你出去了，这场闹剧也不会结束。”
路常寻一路走来伤的也不轻，两人只凭借身体的重力互相支撑，包围圈血战的人听见了两人的话还有空插嘴。
“舍己为人这种愚蠢的桥段，不该出现在你身上。”
丁允筝被前方人一击贯穿了胸口，鲜血涌出，吐出来，她笑了笑：“喂，晗东凛，别那么一副蠢样子，我还是要谢谢你才对，早该死了，现在能死的这么畅快……”
一口血呛在她的喉咙，面色青紫，又被其他人的脚步践踏的面目全非，速度极快，晗东凛瞳孔骤然收缩，抿唇蹙眉。
“伤心什么？战斗可还没结束。”
墨卿羽借力被击退，平衡了力道顶了顶晗东凛的肩头：“晗东凛，我的异能还记得吗？”
入梦，安星。
“异能存在的第一时刻，我就知道你是零度。”
火药在腿边炸开，墨卿羽闷哼一声，挺着被火燎去一层皮的小腿冲那人发起进攻，一击毙命又蹦回来，没事儿人一样，还有空调笑：“猜猜我为什么不告诉主理人一方也不告诉你身边那群蠢货？”
“晗东凛，你跟传说中的零度不一样。”
“你是一个……”蜕皮的小腿爬出数米长的虫，墨卿羽脸色发白，还是说完了话：“很好的人啊。”
压抑不住的痛苦嚎声，痛不欲生。
“知道吗？当我说出胜利的时候，异能对我副作用，晗东凛，我们赢了！”
卓星笑盈盈，四面八方飘散的蛊虫瞬间爬进她的嘴里，舌头掉落，笑容僵硬，却还是强撑着一边吐血一边笑。
“晗东凛，活下去。”
水波纹蔚蓝笼罩，无声修复滋润晗东凛的躯体，四面八方的同阵营的人都获得这份保护，除了异能拥有者齐宇祥，纪迟守护在齐宇祥身边击退试图杀了齐宇祥破盾的人。
长枪贯穿，齐宇祥分神之际，自己也被数千支箭雨捅穿。
太多的敌人，资源本里那群苟且偷生的人为了活着爬行着靠近，杀不绝。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论你曾经站在哪儿，现在你都属于我们。”
“晗东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