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一束金光自偌大的殿宇后窜出划破天际，落下一片金灿灿。
明明是惠风和畅的天气，清池池面偏偏结了一层寒冰。
池水正中央，一面容清秀的少年坐于其中，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雾气，瘦劲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适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鸟从天边飞来，落于池水岸边，低头浅浅啄了下池水，而后扑棱着翅膀带起水面层层涟漪。
少年睁开眼眸，眼尾腥红褪去。云辞又恢复往日清冷疏离模样。
云辞穿上衣服走出池中，灵鸟落于他肩头，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后兀自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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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女醒了，是被被子闷醒的。
昨夜一闻到被子里面全是云辞身上的木兰花香味，她便将被子裹了全身。哪怕身上捂得出汗也不肯松手，整夜就这么盖着。
夜中她断断续续的醒过几回，一睁眼云辞就在她身边守着，不曾离开她一寸。以至于魅女现在醒来不见云辞，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已至晌午，偌大的殿内只剩她一人，显得格外冷清。
魅女从榻上起来，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套衣服上。金苏流边，裙摆处还映着几朵灿灿的木兰花。是新的。
魅女纤手挑起来，里面意外跌出一件桃粉色的肚兜，魅女的脸刷的一下变红。
殿内转了一圈，魅女实在无聊便决定出去走走。
云辞日务繁忙，眼下当是去了永宫殿。魅女没直接去永宫殿找他，而是在他回凌池殿的必经之路等他。
路过的几位仙娥瞧见她，俯身行礼，“见过神女。”
魅女将几位仙娥拦住，“你们可知云辞现在在何处？”
她在这里足足等了一刻都不见他回来，就算他事务再繁忙也不至于现在还不回来。
几位仙娥对视一眼，缓缓道：“生月长老到访，神君怕是前去迎接了。”
“生月长老？”
魅女神色变了一瞬。她早该知道，生月长老定是来抓她的。
“见过神女，天帝请神女过去一趟。”
一位仙官从不远处走来，“神女请。”
几位仙娥退下，神女自知躲不过只好跟前来的仙官一起去了永宫殿。
殿内，魅女一眼便瞧见了生月长老。
生月长老虽满头白发，但容颜未老。此刻一双眼眸犀利的盯着魅女。
魅女头皮发麻，凑到云辞身侧，“见过生月长老。”
生月：“神女这几日想必心也散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随我回永生殿了。”
魅女兀自揪了揪云辞衣袖，“我不想回去。”
云辞：“魅女此次受伤，长老不如让她留在这里修养一段时日。”
“受伤？”生月长老的脸色并不好看。
“嗯，我受了很重的伤，”魅女拍了拍额头，“现在就晕的很。”身子一软就往云辞怀里跌，云辞倒是没揭穿她，将她稳稳接住。
“魅女曾随我一起下界捉妖，不想被妖暗算。昨日才将体内的束绳锁取出。”
生月惊道：“束神锁不是由神君亲手封于神寺中，怎会跑到下界？”说罢生月长老走到魅女身前，探了下她周身灵气，发现并无异常，暗自松了口气。
但言语依旧冰冷：
“神女现在就和我回永生殿。”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魅女挣开生月长老拽着自己的手腕。
“当时不是说好只要接你十招便放我走吗？”
“神君日务繁忙，哪有时间分心照顾你。”生月长老接着道，“况且，你身为永生殿之主岂有日日只玩乐的道理。”
魅女怄气，“云辞此先允诺我，我可以在他身边留三日，如今还有一日时间。”
“魅女所言不假，我确实允诺过。”云辞补充。
生月长老见云辞开口，无奈的看了眼魅女，“既是如此，我一日后再来接你。”
魅女见生月长老离开，微微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自己与云辞只剩一日相处时间，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
“还有哪不舒服？”
虽知魅女刚刚是装的，但怕她身体真有不适，云辞语气有些紧张。
魅女指了指自己心口，“这里不舒服，她说她不想离开你。”
“……”
天帝听了只当兄妹二人感情好，笑了笑，“神女此次捉妖有功，不知神女想讨什么奖赏？”
魅女不假思索道：“天帝能否让生月长老应允我留在云辞身边，我不想回永生殿。”
天帝抿唇：“你兄妹二人乃世间真神，各司其职各守一方地域。若神女执意要留在神君身侧，永生殿无人照料三界秩序如何维持？压在神君身上的担子就会更重。”
魅女看了眼云辞，垂下眼帘。
她倒是没考虑那么多，不知道云辞会因为她的任性而更加辛苦。一时之间愧疚漫上心头。
半晌，魅女开口：“那这次奖赏我便留着。”
天帝自是允诺。
出了永宫殿，魅女情绪依旧低落，连带着天上那朵胖嘟嘟的云彩看着都不顺眼。
“砰”的一声，空中的那朵云彩瞬间炸开花，化作雨点大小的水晶球，劈里啪啦的砸向地面。
魅女心情不好时，就喜欢炸云朵，她喜欢听水晶球砸向地面时发出的碎裂声响。
一朵接着一朵的云彩连排炸成花，不多时天空中仅剩的那几朵云彩都灰溜溜的逃走了。
“……”
手腕一紧，魅女抬眸，“带你去个地方。”
云辞将魅女带到了神域。
魅女融入到熟悉的环境中，脑中封存的记忆也渐渐被勾出。
她不喜欢神域。原因无他，这里是见证她与云辞共同诞生的地方，她并不想承认她与云辞是兄妹的事实。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
除了第一次诞生后在神域待过一段时间外，她鲜少来这里。魅女蹙眉转身想离开。
云辞却拽紧她，不让她走。
“你看那边是什么？”
云辞所指之处是她没见过的一根通天神柱。
神柱通身泛着金色的光芒，周围环绕着一圈圈星星点点的光亮，极小却极为耀眼。
“那是什么？”
云辞浅笑着，带着魅女飞至那处。
“天梯。”
魅女踩在夯实的云朵上，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那些浮动的光亮点，只见光亮点下一刻抖动着身子嘭的一下炸开，又一瞬恢复原样。
魅女来了兴趣，“这些都是什么？”
云辞接了一粒星光置于手心，“每一粒星光皆代表着一位修仙者。”
“这个我知道，就是人界仙门中的弟子嘛。”
如今三界灵气充沛，天界常有从人界晋升上来的小仙官，竟不知他们此先是呈这种模样。
“没错。得大道者有的会归于混沌，有的则会飞升成仙。”
魅女靠近天梯，忽的发现上面有些许裂纹，转身道：“这里怎么裂开了？”
云辞上前去瞧，果然有几道细微的裂痕。
随后拉开魅女要去触碰的手，沉声道：“这里封印着煞气，小心些。”
“煞气？”
她竟不知神域内封存着煞气。
云辞解释：“天梯既是人界修仙者通往天界的枢纽，亦是镇压煞气的神器。”
“煞气若是泄漏，三界必生灵涂炭。”
魅女点点头，掌心蕴出一团紫雾，“那我们就不让它泄漏。”
云辞盯着渐渐缝合的裂痕，眸中晦暗不明。
魅女对这里的星光粒很感兴趣，直至深夜云辞才将怀中熟睡的少女轻轻抱回凌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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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女再次睁眼，头顶不再是雪白的帷帐，入目的是清一色的风铃。
她回来了，昨夜是云辞将她送回来的。
魅女捏紧床单，心口闷闷的。
生月长老从殿外走进，“醒了？”
魅女没应声。
生月长老也不恼，只将一摞奏折放到榻边的桌子上，“这些都是你出去后攒下的。今日都要处理了。”
“你再不处理，那些鬼魂就要排到这里了。”
魅女掀起眼皮，桌子上的奏折足足有她两人高。
“知道了。”魅女淡淡回应道。
生月长老见她一脸受伤，没再多说什么，随后嘱咐几句便出去了。
魅女动身收拾一番去了永生殿。
永生殿门上挂的两个灯笼自魅女进去后重新亮起。
清幽的光线映在桌上的奏折上，魅女提起笔划去上面的名字，合上再取出下一本。
“名字。”
魅女正无聊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听站在身前的人的回答后，蓦的抬眸。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齐环。”
魅女起身走到齐环面前，细细将他打量一番。
“你是如何死去的？”
魅女心中泛起疑虑，那日她最后离开前只曾剜下他的要害并未取其性命。何况捏碎他一缕魂魄也只是让他转世为人痴傻罢了。
齐环似是也认出了她，满目震惊，“你是妖怪！你们都是妖怪！”
作势要逃，却被魅女一把抓回来。
“赶紧说你是怎么死的，不说现在让你连鬼都当不成。”
齐环眼下是怕极了魅女，跪在地上，拽着魅女的裙摆死活不撒手，“求求你，放过我。”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齐环又突然松开手，疯魔般去剜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下一秒又去撕自己的嘴巴，“我很听话的，我是不会说的。”
“是谁不让你说？”
魅女蹲下身，抓住他的肩膀，齐环被迫对上魅女的眼睛。
“你看到了魔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