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木摇秋松口，一切就都好说了。
许琢冲林霏真诚笑笑：“谢谢你了。”
林霏摸不着头脑，看着他师父离开的身影，又转而看向许琢，抿唇好久，纠结开口：“许哥……刚才我师父说的‘两只鬼’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
相比许琢的轻松，林霏反而愁眉苦脸，“所以说小岑哥真的是鬼吗？那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啊？”
许琢锁眉思考，太过专业的知识他也不清楚，如实摇头回答：“我不知道，不过他不会伤害我们就是了。”
“嗯。”林霏点头，还是嘱咐道，“我师父说人鬼殊途，许哥……你还是离远了些好。”
许琢望着林霏担忧的脸庞，笑了笑，顺势扯过凳子坐在床边，岔开话题道：“刚才我看，你很听你师父的话啊？”
林霏左看右看，见没有人影，松口气，小声吐槽：“哪敢不听啊！我要是敢说一个‘不’字，那么老长的戒尺照着腿就抽过来了！”林霏边说边比划，气愤愤皱着鼻子。
“哼，该！”许琢鼻腔中发出哼笑，顺手替林霏掖了掖被褥，“幸亏有你师父管着你。”
这句话林霏附和点头，率先道：“确实，幸亏有他在，否则我早就该死了。”语气一瞬间的落寞，仿佛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
没等许琢追问，林霏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了，“你别看我现在身体好，其实都是我师父把我养好的。”
“从我记事起，就跟着师父在一起了，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他总是逼着我喝一些乱七八糟的药。再后来等我大一些，我要跟着我师父学道，他才告诉我我是捡来的，被人换了命难养活，所以只能靠喝符水吊着命。”
“我是不是还挺惨的？”林霏嘴上是这样说，可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哎呀，其实遇见我师父已经很幸运了，人要懂得知足常乐嘛。”
许琢玩笑似的赞许挑眉，拍拍林霏的肩膀，“不错啊。”
“那可不！”林霏臭屁笑了，“我要把这次赚的钱全都孝敬我师父！”
“谁稀罕你那仨瓜俩枣。”木摇秋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碗，没好气端到林霏眼前，“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霏抿唇，看着碗里黑黢黢的汤药，在木摇秋的死亡注视下，还是一口饮尽，紧接着嘴里立马被塞了一块儿糖。
木摇秋看了许琢一眼，许琢知道这是和林霏单独有话说的意思，忙打了声招呼，离开去寻岑还川。
与此同时。
二楼客房，经久不见的两人难得重逢，却是无言相对。
岑还川被木摇秋安排在二楼靠近楼梯的房间休息，甫一进门，便感觉到了身后熟悉的气息，是戴明珰。
戴明珰化成平时模样，温柔恬静地注视岑还川，仿佛在寻找自己少年时的玩伴，终究是没忍住，落了泪。
木窗敞开，舒适清凉的风顺着吹进来，乌黑的发丝与洁白的裙角轻盈盈舞动。
岑还川却有些看不清了，最终一声喟叹散于风中，“明珰姐……”
“对不起……”
两种声音同一时刻响起来。
“是我对不起你，你本来能离开的，是我耽误你了。”
戴明珰泪眼婆娑，倏然睁大，不敢相信道：“你、你都知道了？！”
岑还川脸上出现茫然，问：“知道什么？”
戴明珰松一口气，强颜欢笑道：“没、没……”
就在此时，门开了。
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
许琢逆光走来，步伐沉沉，他转身将门合上，对戴明珰道：“告诉他吧。”
岑还川诚然再聪明，在此刻也是满头疑惑，视线不断在许琢与戴明珰之间游转，“你们有事瞒我。”
“是啊。”许琢坐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呷一口，便放下了，“就是有事瞒着你。”
“任务到现在，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许琢再次看向戴明珰，冲她点点头，“我来说。”
“岑还川，你能感觉到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吧。”
没等岑还川消化完，许琢继续道：“你以为自己和戴明珰是同类，所以才会对她的执念这么深。”
“其实，你是她想象出来的，连鬼魂都不是。”
戴明珰不忍心看岑还川，别过脸去，小声抽泣。
“许琢……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岑还川脸上空白无措，手指不自觉捻动。
“只有小孩才会非喜即悲，岑还川，你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吗？”
“许琢！不要再说了！”戴明珰终于听不下去，泪眼婆娑挡在岑还川身前，“我求你……别说了……”
岑还川视线落下，看着眼前娇小的身影，愣愣将目光转到许琢身上，语气还称得上平静，“所以我连人都算不上，是这个意思吗？”
戴明珰对许琢连连摇头，低垂脑袋泣不成声。
“是。”许琢手攥得太紧，连痛觉都不甚清晰，“你是假的，岑还川，你是假的！离开这个世界吧！”
最后一句话砸进岑还川的耳中，数十年的执念仿佛如玻璃清脆，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是了，他该走了，他根本不属于这里，只是戴明珰幻想出来的产物而已，凭什么有人类的情感？
“好，我答应你。”岑还川一改平日颓败消极，眼神绽放流光溢彩，冲许琢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许琢面对岑还川那个笑容，一瞬间溃不成军，他开始后悔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告诉岑还川真相。
许琢挤出一抹笑，错开岑还川的眼睛，“不、不用谢……”说完话，留下背影，落荒而逃。
等到许琢彻底离开，房间再次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不曾有。
戴明珰稳定好情绪，转身面对岑还川，像儿时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岑，没关系的，我陪你一起。”
岑还川点点头，诚恳道谢：“明珰姐，谢谢你创造了我。”
戴明珰好不容易才止住泪，闻言再次哭泣。让岑还川来到世上，是她做过最错的事情，而岑还川居然因为这个感谢她，她简直羞愧难当。
“不、不要谢我，这是我的错，因为一己私欲把你创造出来，当你有了七情六欲后，却要通知你割舍离开。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对不起。”戴明珰咬唇颤抖道歉。
岑还川早就料到戴明珰会这样想，所以才先开口道谢，目的就是想要戴明珰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你没有错，”岑还川轻笑，直率表达喜爱，“明珰姐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戴明珰摇了摇头，“不是我，你再想想，是谁对你最好？”
岑还川喉结滚动，那个答案他知道，但不想说，是谁胆小却为了他多次赴险，是谁反驳却依旧顾他生死……是许琢。
戴明珰观察着岑还川面色变化，知道他是想明白了，便提醒道：“小岑，你我之间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姐弟的亲情。”
见岑还川还是不说话，戴明珰继续道：“你早心有所属，仅剩不多的时间里，不去争取一把吗？”
“不——”岑还川张口想要反驳，却被戴明珰的眼神盯得没了音。
“好好想想再说。”戴明珰以过来人的语气道，“我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真的很好，但我总觉得自己是命薄的人，怕耽误他，到死也没告白。”
“后来，他来到我坟前诉说情感，我当时真的很后悔。”戴明珰自嘲笑了笑，眸色潋滟，“再后来，他结婚了。”
“所以小岑，不要像我一样，等失去了再后悔。”
戴明珰不再多劝，留出时间给岑还川思考，自己化成一阵白烟消失不见。
不要像我一样，等失去了再后悔……
岑还川耳畔重复这话，像是魔咒，控制了他的步伐。
等再次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许琢房间门前。
敲，还是不敲？
岑还川深吸一口气，吐出浊气，如此反复几个来回，手都举酸了还是没有敲响那道房门。
算了吧。
可是为什么会不甘？
那就敲门吧。
许琢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万一他答应呢？
岑还川，爱不是索取关系，说吧。
岑还川站直抬头，鼓足勇气敲响了那道紧闭的大门。
咚，咚，咚。
木门沉厚，响起的声音也一样，礼貌又克制。
岑还川等的手心冒出汗来，终于，“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许琢实在精力疲惫，与岑还川说完那些话后，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听见动静前来开门，见岑还川一脸忐忑站在门前，稍稍惊异，“你怎么来了？”
不能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受刺激来找自己拼命吧？！
许琢呗自己想法吓到，往后退两步，叫人进来。
怎么可能，岑还川再疯也不至于到捅他刀子的地步，这点许琢还是放心的。
［T21：嗯，他不会害你的。］
“T21，你在这个世界格外的不对劲。”许琢怀疑。
［T21：人都是会变的。］
不知道为什么，许琢听T21说话的语气，居然听到了些许雀跃与宠溺……呸呸呸！大白天讲什么恐怖故事呢！
能听到许琢心声的T21，一阵无语。
［T21：……你！算了。］
“许琢……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嗯，说吧。”许琢闲不住，给岑还川。倒了杯茶。
“我愿意离开世界，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许琢奇怪看岑还川一眼，“我知道你有话要说，说啊。”
“我喜欢你。”
一口茶喷出来，许琢咳嗽不停，脸呛得通红，“你！咳咳！我叫许琢，不是……咳咳！戴明珰！”
这下轮到岑还川皱眉，“我当然知道。”
“你表白错人了吧？”
“没有，我可以肯定我喜欢你！”
话头打开，岑还川一股脑全都说出来，“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但可以确保现在我喜欢的真的是你！和明珰姐的喜欢不同，和你是想上.床的喜欢！”
这下好了，饶是许琢脸皮再厚，被人这样露骨表白，直接从脸红到脖子，一只手扶着另一只哆哆嗦嗦的手，假装冷静往嘴里送茶，却不料喝的没有撒的多。
T21闷笑，调侃声音响起。
［T21：宿主先生害羞了？］
一句话将许琢唤回神，他一言难尽看向岑还川，“等等，让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