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厚重的云层低垂,整座皇宫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
偶有几滴雨点落下,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永福宫的轮廓隐在云层之下,看上去神秘威严。
云岚把食盒放到地上,上前行礼,“臣云岚参见皇后娘娘。”
软塌上,白景春着一身深红色凤袍,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柔。
“起来吧。”白景春扫视了一圈道,“你们都出去吧。”
“是。”
侍女们依次退下,殿内变得十分安静。
云岚亲昵的坐在她身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止不住瞄向她的肚子。
白景春眼含笑意,拉着她的手轻轻放到肚子上,让她感受。
两人虽未说话,却有一种默契在空气中流淌,这一刻,仿佛一幅画卷,温暖而美好。
云岚抬头,与她相视一笑,关切的询问,“怎么样?身体有何异常?”
白景春摇摇头,“月份还小,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朝中的事解决了,你也可安心养胎了。”
“立庭也说这孩子是小福星。”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云岚打开食盒,瞬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蟹肉的香气。
里边是一碟她亲手做的蟹黄酥,每个都沾了满满的蟹粉。
“蟹粉酥。”白景春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你亲手做的?”
说着便迫不及待的轻轻捏起一块,咬了一小口,还是以前的味道。
云岚咽了咽口水,略显紧张道,“好吃吗?”
做蟹黄酥也是偶然,昨日傍晚林羽良托人送来了一盒膏蟹,看着便想到了白景春爱吃蟹黄酥,今日一大早便早起忙活着做蟹黄酥。
小时候云岚最爱去小厨房自己做点吃食,只是如今越来越忙,早已记不清上次自己动手是什么时候了。
白景春抬眸看她,眼神中充满了调侃,“还得要看在小孩子的面子上,之前缠着你许久,你都不愿给我做。”
“还不是因为太麻烦了嘛。”
云岚喝了一口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抬头看了她几次,有些欲言又止。
良久终于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白景春抬眸,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什么是喜欢呀?”
“……”白景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看着她。
“怎么知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云岚脸颊染上绯色的红晕。
白景春眼神中闪过一丝讶然,“怎么,有喜欢的人了?”
云岚小声嘀咕,“就是不确定所以问问你。”
白景春想了一会儿才道,“喜欢呀,就是期待见他,可是真正见到他就会紧张兴奋。”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闪烁的星星,是提到喜欢之人时不自觉的欣喜。
云岚听到她的话手指不自觉交叉在一起,无数个瞬间在脑海中闪现,却毫无头绪。
期待见到他吗?
她不知道。
她现在可以确定是不会排斥他的接近了,容许他赖在府上蹭饭,也容许他在身边放眼线。
不知不觉,在他身上有了许多特例。
见她沉浸在回忆里,白景春推了推她的胳膊,“怎么,喜欢上谁了?”
云岚回过神来,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不告诉你。”
白景春撇撇嘴,随口道,“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桑大人?”
“你怎么知道?”说完才后知后觉捂住嘴。
白景春见她不打自招,不自觉勾了勾唇角,云岚轻轻叹了口气。
“那没关系啊,你不懂什么是喜欢,让他教你不就行了,我看他倒是挺乐意的。”
云岚睁大了眼睛,声音放大,“别乱说。”
白景春失笑,“谁乱说了,朝中的人都说桑大人是断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云岚沉思道,“那万一他真是断袖怎么办?”
“……”
白景春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凭他的眼线,怕是早就知晓云岚是女扮男装了,只是一直未曾挑明罢了。
看今日云岚眼角含羞的模样,定是也对他有意思,得告诉沈立庭,省的他整日操心她的婚事。
眼睛瞟到她身后的盒子,转移话题问道,“你身后这个大盒子是什么?”
经她一提醒,云岚转身,才发现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出。
双手端着递给白景春,“是我从桑之澈那里买来的送你的礼物。”
白景春喃喃自语,“又是桑之澈……”
说着手指拂过盒面上雕刻的花纹,眼中带着几分期待,桑之澈早几年走南闯北,定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云岚唇角微微扬起,伸手掀开盖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盏墨鱼骨灯,灯内蜡烛即将燃尽,烛光透过墨鱼骨灯缝隙洒出来,在盒子周围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景春的眸光闪过一丝惊喜,轻轻把灯捧出来仔细观摩。
“好漂亮的灯啊。”
云岚得意的仰头,“这是墨鱼骨灯,以后可以挂在孩子的寝殿内。”
白景春故意逗她,“替我谢谢桑之澈,说我很满意。”
云岚眯眼,“谢他做什么,明明是我花了银票的。”
“好,那谢谢你,我很喜欢。”
……
云岚昨日宿在了宫里,虽安排的住处远离后宫,但她还是悄悄宿在了白景春宫中。
许久未见,两人都攒了许多话要说,说说笑笑一整夜,睡着时已过寅时。
天色刚亮,永福宫内,镜子前的白景春正在打哈欠,嬷嬷正在帮她梳妆。
床上的云岚还在睡着,丝毫不知白景春已经装扮一新准备去皇陵祭拜。
“皇后娘娘,轿撵已在宫门等候。”
“嗯,走吧。”
白景春被众人簇拥着,往门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看一眼沉沉睡着的云岚。
“小点声,别把她吵醒了。”
“是。”
等云岚睁开眼睛时,午膳早已端上桌,还没睁开眼便已经闻到味道。
歪头看了一眼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云岚勾唇一笑,小时候她便爱赖床,白景春总是蹲在一旁把点心放在她鼻子下边引诱她起床,今日倒是久违的眼睛未醒鼻子先醒。
“咳咳,清风?”云岚轻咳几声润润嗓子。
清风推门而入,“殿下,有什么吩咐?”
“起床梳妆吧。”
“是。”
昨夜刚下过小雨,地上湿漉漉的,天空如同被洗过一般,湛蓝清澈。
一路往御花园走去,路旁的鲜花都开了,花瓣上沾着点点露珠,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泥土的气息。
行至御花园时,已经聚满了人。
随手摘了一朵海棠花拿在手里,花瓣随风轻轻晃动。
不经意转移视线,远远的便看见桑之澈在凉亭中与旁人攀谈,他神情专注,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偶尔点头回应,从容温和。
明明穿着同样的宫装,但还是一眼便从人群中寻到了他。
想起昨日与白景春的攀谈,只觉得耳根发烫,趁他未发觉便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没看到转身那一刻,桑之澈的视线便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漆黑的眸子猜不透在想什么。
随意找了个凉亭坐下,百无聊赖的看着手里的海棠花。
不知道桑之澈会不会过来与自己说话。
胡思乱想之际,熟悉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臣章浩参见殿下。”
回神便看到章浩正单膝跪地给她行礼。
他身形单薄,感觉风一吹便能倒地,记得上次见面时也不曾这般消瘦。
“你来了,坐吧。”
“谢殿下。”
起身后,云岚才看到他的面孔,面色憔悴苍白,一双眼睛无精打采,步伐虚浮,浑身散发着疲态。
沉着声音道,“好好保重身体。”
章浩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多谢殿下把曹姑娘的骨灰赠与我,让她死后得以安葬。”
云岚正色道,“人生在世许多不得已,不只为自己而活,更多的是为家族而活,你我如此,曹姑娘也是如此。”
章浩眼圈泛红,声音微弱,“臣明白。”
云岚别开眼道,“你明白便好。”
“臣先告退了。”
“嗯。”
阳光下,他的背影被拉的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他们这些人,真情是最奢侈的东西。
“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死亡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清风见她情绪不高,便主动坐到刚刚章浩的位置上,双手托腮盯着她看。
云岚看她一眼,斟一杯茶放到她面前,淡淡道,“盯着我做什么?”
“殿下,改日咱们也去踏春吧。”
“怎么?想出去玩了?”
清风撇嘴,“人家秦王府都一起去郊外游玩了,整日跟奴婢炫耀呢。”
云岚默默数了数日子,最近是有些忙,她也快憋坏了。
“行,明日给你三天假,你与伙伴一同出去踏春吧,曹国庆一事之后,我还有些善后工作要做,估计没有时间。”
清风笑意渐消,懒懒道,“殿下不去我也不去,我就喜欢与殿下一同出去。”
云岚笑道,“你现在越发得寸进尺了,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清风不语,垂着头手指不停的绞着手中的帕子,似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云岚勾了勾唇角,拿她没有办法,轻咳两声道,“那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游玩,回来保证让你在其他府的奴婢面前抬起头来,行不行啊?”
清风瞬间抬起头,笑容灿烂,“嘻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