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公主，就是大气。”
“岂不是我们可以和户部杠上了。”
“我们要崛起了。”
一群老头在一堆，一个比一个雄心壮志。
唐清钰看着司里出了房门，从怀里抽出一个本子。
这个本子纸张泛黄，青瓷烛台里积攒半寸烛泪，唐清钰随意翻开几页，闻到沉默着陈香水的味道。
“壬午年三月初七，赴任梧城司里首日。”蝇头小楷突然顿住，纸面晕开一团黄褐色，像是几年前君山银泼贱的痕迹。
铜漏到三刻，册子翻到末页，松烟墨写的批注爬满页眉，忽见某处留着指甲掐出月牙痕。
那是被户部所把控的盐引，后面被墨迹晕染，只有最后一句，“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唐清钰看完，突然感叹了口气。
起身，将大门关上。
打扫干净的书房，里面排着整整齐齐的卷宗，看得出来有些时日了，随意看了几册，这些上面写满了批注，但都可以看出不是一个人写的。
还在桌子上的笔记，是唐清钰走入时，看到桌角下垫着东西。
唐清钰在书房坐了一会。
书房外，各位大人看着大门半天没有动静。
“散了，散了吧，估计一段时间内出不来的。”
和他们当初刚到任的时候一摸一样。
满怀热血。
“哥哥，我帮了这么大的忙，哥哥就给我一个没有权利的虚职，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吧？”
唐清钰直接找上了刘睿宸，刘睿宸最近事情进展地不错，出去走一走都能听见他的好名声，特别是茶楼这些地方。
“官职我是给你了，妹妹当时也挺满意的。”刘睿宸喝着今年刚出的新茶，回问唐清钰。
“我可以后悔吗？”唐清钰说。
“君子一样，驷马难追。”刘睿宸淡淡地说。
“可是我不是君子啊。”唐清钰面不改色反驳。
刘睿宸定定看着唐清钰，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仅此一次，说吧。”
刘睿宸松了口，唐清钰嘚瑟的笑容回到脸上，说：“不会让哥哥为难的，哥哥只用告诉我，户部控制的铜钱出处是哪家铜矿？”
“这是刘氏王朝的机密，你想做什么？”
听到唐清钰问出这个问题，刘睿宸眉间微皱。
“只是好奇，随便问问。我要向哥哥行个方便。”唐清钰知道打听不到什么，换了一个要求。
“什么方便？”
“户部在上面做决定，下面总需要人替他们办事，我们司刚好没事，可以将这些杂事交与我们去办。”唐清钰说。
一般，唐清钰这样说必有诈，刘睿宸可不信她的鬼话，以她的性子会甘居人下吗？
“真的就这么简单？”刘睿宸眯起自己那双眼睛，审视地看着她。
“你可不要误会，我替我的部下接的活，我可不想敢。”唐清钰看懂他眼神里的内容，解释道。
“果然，够黑心。”刘睿宸朝讽到。
“彼此彼此。”
两个黑芝麻汤圆，互相说对方黑。
唐清钰回去，继续看着书房里的卷宗。
“大人，户部来人，竟叫我们帮他们跑腿。”
唐清钰还在慢悠悠喝茶。
司里一把年纪，挺着身子骨，跑到唐清钰，面前告状。
“让你们做什么事？”唐清钰问。
“让我去钱庄清账本，这可是杂活，吃力不讨好。”司里为了让唐清钰知道他们有多过分，还特地解释。
“那你们去做吧。”唐清钰淡淡回应。
“大人，你不知道……”司里还在絮絮叨叨诉苦，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
“大人，你刚刚说什么？”司里小心翼翼地问，以为刚刚只是自己听错了。
“去帮他们。”唐清钰缓缓将手中的账本放下。
司里不服气，说：“大人……”
“听我的。”唐清钰没有平时和他们的平易近人，来自上位者的权威。
司里被震住了，这一刻，他从唐清钰身上看到了上面那位的影子。
“是。”司里退下了。
他看出来了，唐清钰这个公主不是这个小小司所能容下的，这里也没有人能左右她。
像那位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自己只要好好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
希望不要成为炮灰。
唐清钰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看书。
不知道邓燃那边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梧城附近就几家铜矿，多亏当初赵将军深受圣上的信任，自己没事就喜欢偷偷去他书房里瞧瞧，翻翻。
刚好赵将军和户部尚书的交情好，经常有密信。
家贼难防，唐清钰想，刘睿宸说不说无所谓，自己早就知道。
曾家刚好不久有一个铜矿，不止一个铜矿还有金矿。
密信上可没提起金矿这件事，只是唐清钰发现曾家和赵家有私卖黄金的交易。
赵家只是个近年崛起的家族，而曾家百年大族的底蕴，买卖黄金，一定是有金矿了，对于他们来说，有个金矿并不稀奇，只是见不得光而已。
“大人，有人来了。”外面人禀报。
邓燃从外面走了进来，迈着轻快的步伐。
“事情办好了？”唐清钰问。
“对呀，清钰。你不知道，这个曾家可是个大家伙。”邓燃神神秘秘凑到唐清钰的耳朵旁说。
“嘿嘿，事情办好了。”邓燃开兴总结，在桌上各自到了一杯茶水，一口猛灌。
邓燃做事，唐清钰一向放心。
不知道王诚谦那边怎么样了。
一想到王诚谦在戏园追去的苟双，唐清钰掩下眼中的深邃神色 ，锋利的指甲挖进了肉里，好似不知道疼痛一般。
唐清钰也很迷茫，得到苟双将和曾家成亲消息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手。
以唐清钰对苟双的了解，这件事必定是被迫的，只是若她潜入曾家对她们有利无害。
从几年前的那件事开始，唐清钰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利益驱使。
权衡利弊，唐清钰决定以她最擅长的方式处理。
来不及过多思虑这件事，司所最近来的访客还挺多的。
“邓大人，颜大人来访。”一个下人来禀报。
“叫他进来。”
看样子颜大人已经知道了他的儿子在这里，时隔几个月，又见面了。
唐清钰勾起嘴角。
“颜大人，好久不见。”唐清钰坐在主位，对着前来的颜大人打招呼。
和几个月前不一样，在宫里他穿着官服，现在他穿着一身常服。
身上的衣服明显看得出是年代已久，洗成了灰色，袖口磨破处打着墨汁染黑的补丁。腰间玉带换成榆木口襻。
颜大人这官当的，看起来比一方富庶的百姓还不如啊。又转念一想，颜锦程至少穿的比他父亲体面。
果然，当官要演啊。
“公主，我来接小儿回家。”颜大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颜大人，令公子在清钰这过的不错，不必担心。”唐清钰直接驳了他的话。
“公主请放人。”颜大人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目的，只是换了一种更严重的说法。
刚刚是做客，而现在是抢人。
“颜大人何必跟清钰急呢？”唐清钰轻笑道，“是在担心清钰会记恨颜大人吗？清钰不是个小气的人。”
唐清钰看着颜大人留着矩尺般的胡须，鬓角处有块铜钱大的疤痕，是当年劫杀运赃车队时中的暗箭。
“颜大人要想清楚，人放在我这只会更安全。”唐清钰劝说道。
“放人。”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半响，唐清钰和颜大人眼神交织中，剑光四起。
“阿燃，放人。”唐清钰主动提出。
颜大人一副不带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对于唐清钰来说，为了一个人，和颜大人对上不值当。
救子心切嘛，唐清钰理解。
邓燃去后面的房间将颜锦程带出来，唐清钰轻轻抿一口上好的清茶，好言难劝该死鬼。
“父亲。”
颜锦程从那日调戏了良家妇女，被邓燃抓了回来，关在司所里的一个房间里。
一天吃了睡，睡了吃。
这些日子还长胖了。
颜大人来来回回打量自己的儿子，脸色红润，下颚线消失了，身材比往日还丰腴了起来，哪里像受苦的样子。
颜大人板着脸，对颜锦程说：“还不跟我回去。”
颜锦程缩了缩脑袋，听话的跟着颜大人走了。
唐清钰看着两人的背影，但凡知道一点内情，都不会过来强行将他的儿子带走。
看来那个老皇帝，谁都坑，忠臣也坑。颜大人肯定不知道他的儿子被皇帝派去做了什么。
出了这个门，太子要对颜锦程做什么唐清钰也管不着了。
进门正对唐清钰，外面的风进来掀开桌上的书页。
民间的声音被幕后的手推动，愈发愈大。
朝廷上，多方势力还在虎视眈眈观察太子这件事。不知道这朝廷的局势会不会发生大变革。
经过唐清钰的指导，刘睿宸立马让各地的暗探，散播自己将要被问罪。
以自己往日在民间积累起来的声望，再加上编造一些具有冲突的剧情，那些百姓也渐渐站在刘睿宸这边，并且坚信是有人想害他。
风声越来越大。
唐清钰自己给自己披上一件披风，“哥哥应该会感谢我吧。”
唐清钰站在门前，看向曾家那边的位子，现在他们应该左右都顾不上了吧。
此时的曾家，乱成一团糟。
按着计划，早就应该将刘睿宸拉下太子之位了，但现在，民间声音太大，局势向刘睿宸那方倾斜。
曾家一直在做走私黄金的生意。
圣上曾下令，将金矿全部纳入朝廷。曾家的黄金矿一直偷偷藏着，每年会有一些大人和曾家做这个生意。
在曾家买金子，远低于市面上金子的钱，而且曾家会通过一些正当手段把金子送到这些大人手中。
简称“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