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抵达酒店时,陈时煜还没回来。
冉晳婷打开冰箱,早上要的食材,管家早已准备好。
风风火火在厨房捣腾了一阵后,汤开了,调至小火后,她才解了围裙走出去。
坐在沙发上倒腾手机的陈时可见她出来,不经意地问:“学姐,你和我哥谈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冉晳婷伸了个懒腰,心里默默盘算着契约时间,倏尔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很好,还有两周她终于要杀青,解除契约了。
“我哥处过的对象里,最短的有一天,最长的有三个月。”
冉晳婷坐在单人沙发上,漫不经心进行自我肯定:“那看来我还是算比较长的那一类咯,这么说来,我还挺有魅力的嘛。”
见陈时可沉默下来,眼眸沉沉盯着她一言不发,她轻笑出声。
“你这样子简直和你哥一模一样,以前觉着你俩不太像,现在看来还真是亲兄弟。”
“学姐,”少年放下手机,开始剥橘子,“你和我哥怎么在一起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冉晳婷在之前早有准备,一口气不带喘儿地说清楚了过程。
“小宸失踪那天,我们相遇,然后暑假我来这儿培训又遇见了你哥,你哥长得好看又有钱,我图谋已久,主动出击。”
陈时可笑问:“那你是喜欢我哥的脸还是喜欢我哥的钱?”
当然是你哥的钱。
冉晳婷跟着笑:“两者都有。”
“所以,”少年半阖着眼,把橘子皮全部扔进垃圾桶,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和那些女人一样,和我哥只是交易?”
见面前的女人沉默,他把剥皮的橘子放在果盘里后,又问:“可你有什么值得我哥同你交易的?”
冉晳婷被他的话一时噎住。
是啊,她有什么值得与陈时煜交易的,他身边有钱有权有颜有脑的,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女人多如牛毛。
而她,就单单一个狐狸精长相,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当初陈时煜和她达成契约时谈到的是征服感,他很享受征服了一个刚拒绝他兄弟的女人。
可他在私下对她从没任何逾矩举动,连她触碰过的东西都会扔掉。
而且很奇怪的是,陈时煜除了给她足够的尊重外,待她其实也不错,知道她崴了脚,大半夜还陪她一起等医生;知道耿介犯事,帮她在背后不声不响地打点;知道她爱酒,就让她免费喝个够。
知道她喜欢橘子,管家单独摆放了个橘子果篮;知道她家在礼城,去邻市出差时还专程在她家乡歇脚停留;知道她喜欢紫色和黄色后,为她买的生日蛋糕是淡紫,上次宴会为她准备的晚礼服是明黄。
知道她喜欢大海,就陪她去看北市的大海;知道她长了智齿,为她联系最好的牙科医生;知道她九月开学忙,不爱在周六周末短短两天时间里飞过来飞过去,还会特意从华市飞来看她。
而且他明明知道李子伦是她的初恋,仍带她一起去邻市。
还记得那天回华市的飞机上,陈时煜没头没尾说了句:“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
在冉晳婷眼里,陈时煜是个矛盾的人,如果只看他平日里对她的好,她简直快要相信这个男人对她动了心。
但,他看她的眼底从来没有温柔,永远都是淡漠,就像他对张效发号施令一样。
不,准确的说,她的地位比张效更要低,因为陈时煜是打心底排斥与她触碰。
与他在华市初见的两次面,她看得很清楚,他不排斥与那些酒侍小姐接触。
这一对比,显然她在陈时煜心里,连那些女人都不如。
她并不知道陈时煜到底调查出她什么了,她之前的私生活也不乱,除了和顾懿谈过几个月的恋爱,其他出现在她生活里的男人都是被卢谐介绍相亲认识的。
最初她还花了大价钱雇私家侦探查过陈时煜与顾懿的关系,知道两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关系时,也旋即放下了心。
不过现在,陈时煜收购李子伦的公司,作为最大控股人,算是和顾懿存在竞争关系了。
但是,LISEM集团的主要业务方向还是在房地产和度假区的开发上,而邻市的那家公司是以陈时煜个人名义收购的。
所以,对于顾氏那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医械公司来说,他这个也只能算是撼树的蚍蜉,远远不足为惧。
冉晳婷不知道陈时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确认是与她的利益无关时,她这个欠债人只需要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安安稳稳度过这剩下的半个月就行。
**
傍晚,陈时煜回来时,餐厅里的俩人正悠哉游哉喝着鸡汤。
“哥,你回来了?”
“嗯。”
进屋的男人一身通透的白衬衫黑西裤的正装打扮,与拿着勺喝鸡汤的他们格格不入。
冉晳婷起身挽住站着的人,斜斜上翘的眼眶盛满了狡黠,直勾勾地看着他。
“诶,时煜,时可刚才问我,你和我在一起,图我什么?”
陈时煜垂眼望着贴着他的人,这样近的距离,女人小嘴里的清冽橘子味和着餐桌上的香气也一并钻进他的鼻间肆虐。
他凝起眉抚上她的脸,大拇指上下碾磨眉间故意点的那颗朱砂痣,直到黑眸里不再有那一缀小红点的影子。
剑眉松动的同时,男人薄唇轻启,丢下四个字:“我图你蠢。”
“哈哈哈哈!”
餐厅里的看客少年毫不顾忌地大笑。
冉晳婷无所谓地耸肩,跟着陈时煜进了卧室:“陈先生,你这件衬衫不要了吧?”
她指着方才故意弄皱的衣袖。
陈时煜端冷的眸子直直射过来:“先出去。”
相处了这两个来月,冉晳婷也算摸清了些陈时煜的脾气。
此刻面前的男人是真的心情不算好,她知趣地退了出去。
见冉晳婷一个人从卧室出来,陈时可问:“我哥不是说不回来吃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摇头:“不知道,要不你去问?”
“你们吵架了?”陈时可看着紧闭的卧室门。
冉晳婷气呼呼地抗议,平日的细长眸子也瞪得圆乎:“对,你哥冲我发脾气!凶我!”
“不会吧,你惹我哥了?”陈时可皱起眉。
女人撑着脸,故作伤心:“你说你哥是不是要找我分手了?”
“是不是我俩没等他回来一起喝鸡汤,所以生气了啊?”
少年说着,满满盛了一碗:“学姐,快,嘘寒问暖。”
冉晳婷不情不愿端着鸡汤走到卧室门口,敲了三下门,里面还是没反应,加重力道又敲了几下。
瓷碗的热量传递得很快,在她指尖烫得发红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看着男人凌乱的发,冉晳婷知道她打扰到他了,支支吾吾道:“那个……你吃饭了吗?”
见小碗在说话人手上细细颤抖,陈时煜让出位置:“进来吧。”
忙不迭地把碗放在矮桌上,冉晳婷对着手指吹了几口凉气。
“时可,他担心你吃没吃饭,让我来问问。”
陈时煜坐在沙发上,敛眼望着桌上小碗里溢出来的两处汤水,碗底的一颗棕黄莹露,还有两厘米开外飞溅出的一小滩。
碗沿的一滴悄然落下,与底下的圆点汇合,原本在桌面的只是一个小黄斑点,不知不觉积聚成了指头般大小。
现在汤面铺开在桌上显眼又刺眼,他睹着,低低开口:“吃了。”
“哦,”冉晳婷捏了捏发烫的指尖,“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冉晳婷。”
站着的人生生顿住脚。
本已习惯他的烟嗓,但冉晳婷觉着此刻陈时煜的声音不像平日里那般令人发寒。
那常驻他嗓子里的钟楼古钟更像是移到了陡峭峰巅,晚阳将沉未沉,缕缕行行的余晖也褪去了金色的时刻,白凝的薄光桎梏住那一团上了锈的铜黄,敲出的冉晳婷这三个字是遥远里的萧索。
她没有回头,一声轻询:“嗯?”
默了几秒,男人的嗓音不掩落寞:“我们提前结束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