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教室,桌椅被魔法层层叠叠堆在角落,余留下一大片飘散的灰尘的中间空地,而在一片弥散起的烟尘里,某个娇小的身影正蜷缩着颤抖,玛丽唐纳的棕色直发被打散成一团混乱的结,沾染着额头渗出的血液,混杂着地面上的灰尘颗粒,如同被抛落上岸,濒临死亡的游鱼。
比起致命,更多的是绝望,以及无穷无尽,会在日后日夜回想起来的羞耻和恐惧。
还在保护结界一缘的穆尔伯赛,盘着手,垂眸看着地上颤抖的影子,只觉得好笑般用舌尖顶了顶上牙龈,露出个挑衅的笑容,只是在看着不远处的逐渐靠拢凝聚在一起的格兰芬多后,眼色暗了几分。
讲台上的教授面色不善,台下逐渐围聚在一起的人群,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我感受到身后西里斯的温度靠的更近,手紧扣住我的肩膀,维护的姿态像是我们依旧是亲密的好友,前段时间的沉默冷战不过是一瞬间的幻象。
莱姆斯在侧后方向前制止了波特带着怒气抽出魔杖的动作,皱着眉小声地劝阻着好友先一步的鲁莽动作。
我的余光望向站在我身旁紧皱眉头看着我的伊万斯,她的红发显眼得炽热,和身上的格兰芬多院徽相得益彰。
格兰芬多区域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在一起,身侧一团团猩红的院袍,像烈日,像聚集在一起的焰花,像冬日休息室里的壁炉,劈里啪啦向外溅射出星星火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烧感密密麻麻如同稚蚁般爬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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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了,如果有人对我的教学方式不满,可以主动离开。”
台上的教授没有畏惧我的威胁,也丝毫不把几个聚集在一起的小毛孩放在眼里,反而用魔杖不轻不重地点在讲台的教案上,眼里闪过几丝轻蔑的不耐。
邓布利多没法对所有入职的□□进行细致的筛查,科洛弗的任职主要还是经由校董事会批准通过,这群纯血世家扎堆的组织,向来对学院内的血统歧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是因此,这位自持尊贵的歧视者才能阴恻恻地在霍格沃茨里玩弄这样的小把戏。
我缓慢地掀起眼皮,稍稍抬眼,和讲台上居高临下的科洛弗对视,平静地回话。
“波利教授曾经说过,如果一个成年巫师仍然需要通过操控更弱者来获得自身权势的证明……”
“我觉得,我也并不需要这样的教导者。”
西里斯靠在我身旁,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他玩味的勾起嘴角,吊儿郎当地用大拇指比了个向下的手势。
“她的意思是教授你这种行为很低级,很下作,很不要老脸。“
身后波特的声音也故意放大,回响在教室的顶梁间。
“到底谁稀罕上一坨狗屎一样的课。“
和他一堆的学生们都开始起哄式的附和,用手作喇叭状呼喊道:“这课就是狗屎!”,在这其中麦金农愤怒的声音尤其尖锐。
波特做作的用手肘捅了捅后方安静的彼得,眼神却直晃晃凝着斯莱特林的某个区域。
“彼得你说呢,是不是只有鼻涕泡才会喜欢这种臭烘烘的课。”
本来想躲避在角落当做透明人的小矮子男孩,此刻只能缩着肩膀勉强的小幅度点点头。
讲台上科洛弗的脸色这下彻底冷下来。
不远处的罗奇尔皱着眉拽紧了手里的魔杖,“波特,注意你的言行。”
“要注意言行礼貌的人,貌似不是我。”波特同样握紧魔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要来比一比吗,这回你可没法用什么脑残血统论来掩盖自己的无能了。”
“你!”
“闹剧到此为止。”台上的教授喊停了这争锋相对的氛围。
科洛弗看起来是忍着几分怒气,连教本都被捏皱了几张,才勉强又抬起教授的架子。
“我不会给不按教学方式来的同学任何课堂分数,你们的期末成绩判定我也没办法保证。”赤裸裸的威胁,就这样由他冷漠的从口里泄出。“如果有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的话,可以现在就离开,当这门课不存在。”
他一点点地敲着桌板,眼神掠过格兰芬多的一群人。
作为上位者,他看起来最懂如何拿捏不谙世事的学生,而同样出身于斯莱特林,他又貌似抓准了人与人之间,那脆弱又不堪一击的凝聚力。
只需要 一点点利益裂痕。
我暗下眉眼,不动神色地摸了摸藏在袖袍里的魔杖,只是还没等进一步的动作,手就在下一秒被人按住。
微微侧脸,伊万斯的红发覆盖住我的视野,她往前走了一步,手稍用力把我往后按。
我疑惑的眼睛和她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一刻,那双美丽的明眸此刻平静得过分。
她站在先一步站在队伍前端,墨绿色的眸子被淡色的眼睫遮出了片小小的阴霾,这个红发女孩几乎是所有教授的最爱学生,聪明又有天赋,她一贯最尊师重道,最懂得把握分寸尊重规则。
伊万斯的语气带着不可妥协的坚定。
“我们就算要走,也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同学。“
“请您立刻解除禁锢,放开 玛丽。“
她很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刻,一字一句,努力克制着从理智的罅隙里挤出来。
“如果学习魔法却保护不了自己的伙伴,那这样课程本身就没有意义。”
麦金农跳起来举起魔杖对准屏障里的穆尔伯赛,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恼火,骂骂咧咧大喊道:“你再敢碰玛丽试试,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阵白光从她的魔杖前端泄出,直接攻击向那半弧形的屏障,紧接着又像是被融合一般消散在空中。
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魔杖,波特目光沉沉地把她扯回来,“你搞错对象了。”
他转过头,那棕褐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讲台上的教授,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无畏,像只勇猛的雄狮。
“斐说的没错,攻击魔法的发起者最直接。”
波特没有半分犹豫的掏出魔杖,那魔力汇聚的尖端,便直直地指向那权势的更高者。
绝对的正义主义者,不带一丝圆滑世故的技巧,不衡量身份能力的偏差,波特的眉头微微皱起,很少出现的严肃感此刻覆盖在他的脸上。
塞尔温在另一端发出爆裂一般的尖叫声:“詹姆波特!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敢拿魔杖指着教授。”
或许是波特与生俱来的号召力,又或者里面还有太多我不理解的部分。
身旁的猩红色院袍围绕得更加密集,我感受到身旁人体温的炙热,越来越多人举起自己的魔杖,直白地表明出自己的不满。
我对那些人群中闪过的面孔记忆模糊,谁是球队中的击球者,谁又热衷于在休息室高谈阔论,并非所有人都有着波特那样耀眼令人瞩目的光亮,可现在那些混迹在丛中的一点点星火,愈发密集的汇集在一起,编织排布,更像是一串永不熄灭的银河。
“疯了,格兰芬多的人都疯了……”塞尔温被这个阵仗震得不再阻拦,只是扭曲着脸,嘟嘟囔囔着往小团体内退。
罗齐尔蹙起眉头,默默站在一旁,识时务的不做出头鸟,不再发表任何言语。
“你们……“讲台上的科洛弗教授捏紧了手里的教本,几股青筋瞬间暴在额间。
他的声音被吞噬于清脆的鸣响中,湮灭成一团虚无的雾气。
城堡各处的人流开始躁动,魔法响铃告知着这堂荒唐的课程的落幕,同时也打断了科洛弗难以掩盖即将爆发的情绪。
等待几秒铃声闪过之后,气氛紧张的课堂突然出现了少有的缄默。
这急促的下课铃声好像唤醒了几分这个血统歧视者的理智,他重新挥动了魔杖,围绕在穆尔伯赛和麦克唐纳的魔法屏障被撤下,科洛弗的声音恢复了不屑的平淡。
“本节课就到这里。”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教案,从一众学生中间掠过,极速的步伐拖着扬起的袍子,在路过我时飘忽的溜出来一句:“有些学生,这学期的课程可以不用来了。”
随后甩着那一头油光澄亮的头发晃悠着离开了教室,人群开始发出稀稀疏疏的讨论声,无疑是对刚刚那一触即发的争端的滞后性感慨,伊万斯最先冲到麦克唐纳身边查看她的状态。
她的棕发被渗出来的鲜血粘合在脸颊上,混合一些灰尘,看起来混乱不堪。
麦金农上前扶着她的腰,用力往回吞下喉咙处的哽咽问道:“玛丽,你还能站起来吗?如果你站不起来我背你……别害怕,我们现在就去医疗翼……”
麦克唐纳勉强的支起身子,依靠在麦金农身上,她闪躲着身旁人关心的眼神,低着头蜷缩起来躲进麦金农的臂弯里。
对面的斯莱特林看热闹一样还没散开,穆尔伯赛皮笑肉不笑的盘着手走进了几步。
这几步慢悠悠的像是故意要触及到麦克唐纳的逆鳞,她的身子忍不住又颤了几下,把头低向更深处。
麦金农的怒气涌上来,抽出魔杖就是一句咒,穆尔伯赛看起来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轻易地闪开了这句不轻不重的咒语。
“你他妈的想死啊你,狗东西你再过来一步,我们今天就非得死一个。“麦金农气得说话都带着喘气声,依旧狠狠地抓紧怀里的人。
伊万斯眼角眉梢流露出盖不住的怒气,但是语气依旧克制。
“冷静马琳,他在故意激怒我们。”她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张开手拦在麦克唐纳身前,“你想引导我们故意攻击你,然后各打五十大板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们一定会让教授严肃处理这件事。”
穆尔伯赛挑了挑眉,“比赛结束以后的合理问候,别太敏感了格兰芬多。“,他转过头摆了摆手,拿捏腔调做作的说着话。
“合理的时间,地方,合理的观战者,怎么说得像我欺负她一样。”他的视线几经婉转最后冷冷的落在麦克唐纳身上。“还是说,以后还是得用其他方式分出胜负呢。”
“穆尔伯赛。”我侧头,不耐烦的打断他。“闭嘴。“
我实在是厌烦极了他这种喜欢把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的艺术家姿态了,在很久以前我就发觉到这家伙与众不同的某份癖好,喜欢以血腥和他人的悲惨哭泣为乐趣,美其名曰某种解压方式,恶心作呕极了。
穆尔伯赛的脸色淡下来,他没什么表情的回复:“特拉弗斯,你应该知道这时候站出来意味着什么。”
我讥讽地冷笑一声:“意味着 我不是躲在你身后的一条狗?”
他身后罗齐尔和塞尔温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紫,外人不懂斯莱特林小团体的内部争斗,我却再清楚不过,这几个人表明上合成一气,实际上都互相认为对方是某方面的蠢蛋,谁都不服谁,更不用提及谁才是这个团体的领导者。
塞尔温扯着她那尖刺般的声音不满地冲我吼道:“特拉弗斯把你那贱嘴闭上,你和那布莱克小鬼一样,有多给纯血统丢人不知道吗?谁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多少腌臜……”
“有什么?“西里斯挖了挖耳朵,做作地把耳朵往那个方向靠。”塞尔温,你那臭嘴才是真应该闭上了,不然吐出来都是发酵三天袜子的泥味。“
“布莱克你敢!“
罗齐尔拦了拦冲动的塞尔温,“够了,别浪费时间了。”他的眼睛轻轻瞥过我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线。
“特拉弗斯,你觉得你能保护她多少次。”
我没再理会他探究的目光,眼神注视着已经转身离开的伊万斯一群人身上。
伊万斯和麦金农搀扶着麦克唐纳走向大门,就算我解开她身上的禁锢咒语,但这个被羞辱到极点的女孩,还是只能靠着她的朋友发出小而细的啜泣声,就像提前夭折的猫咪,没法再发出正常的嘶吼声。
剑拔弩张的争斗对抗至此暂时停歇,周遭的人也渐渐散开,大家从刚刚紧张激烈解放出来,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离开教室。
塞尔温不死心的路过我身旁,斜视了我一眼,用只有我们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 :“特拉弗斯的败类,怪不得他们说你根本没法同你哥哥相比。”
我愣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静脉中爆裂开,一股熟悉的寒意从心口冲涌至全身,而几乎是下一秒,我条件反射一般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赛尔温被冰凉的指尖撕裂的疼痛,瞠目地看着我。
我轻轻靠向塞尔温的耳边,她僵了僵身子,想躲避我的接近,而长袍下的手早已被我死死扣住,许久没修剪的指甲带着尖锐的锋利,安静又残忍地渗进她的皮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