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晏殊《破阵子·春景》
柳青瑶信里听说李师师在借群芳会的名义募捐,想着自己很久没有出世,于是就借此名义从庐山过来助阵。
这几天,知命好不容易消化了崔念月的事,不再自责,却在市井里再次看到了柳青瑶。那晚天黑,压根看不清雨帘之外那琴瑟高手的真实模样。之前她幻想过很多次见到柳青瑶的场景,甚至在去见面路上做过梦。马车里,知命香甜的迷糊中看到一个得道高人,不苟言笑,对她说:“你回去吧!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很快,马车转了个弯,知命头倚着车壁打瞌睡又陷在另一个短暂的梦里:柳青瑶穿着奇装异服,像精神病一样,时而发狂,时而做作痴狂的模样。石板路上一个石子磕在车轮上,一个颠簸,知命带着压力醒过来。想到和她预想的所有情况都不同,得了李师师的消息,她像一个跟屁虫一样,默默跟在柳青瑶身后,看她顶着一头白发,混迹穿梭于酒馆、赌坊、酒肆、茶楼里。最后总算在柳青瑶花钱如瀑布、身无分文的时候和她认识了。果然如李师师说的,柳青瑶脖子上大摇大摆的也带了一个元圭。
知命有点失望,这人看着神经兮兮。正准备离开,猛听得身后一个得意的声音响起:“奶奶个腿的。”
知命眼睛瞬间兜起了前所未有的光彩:韩江雪!
一头白发的柳青瑶被知命用手薅住头发,从赌坊里面毫不留情的拖了出来,只顾得上喊“疼疼疼。”全然没了刚才的混不吝的恣意。而一旁的李师师不顾礼仪的帮忙拉扯,带着怒意:“赵知命,无礼,你快松手。”
“断电琵琶精”。待拖至门口人少的地方,知命突然松开手,笑眯眯的吐出五个字。
正在手动恢复发型中的柳青瑶一愣,李师师还要分说,柳青瑶斯文的一根手指挡在李师师面前“乖徒儿,为师有话同这位娘子说,你且先回避。”
“可是,师傅,她……”
“徒儿大可放心,你在附近等着,一盏茶之后再来此地寻我。”
清明,汴梁,茶室,两个女人。
“韩江雪,你那美丽善良可爱妩媚大方优雅迷人的徒弟走了,你这都明显掉马甲了,就别装了。”知命嘘着手里的茶面上秋水无波,内心其实高兴地不得了。
“那你是谁?”
“你猜?”
“这就没意思了啊!”
对面的韩江雪冷不防一个手刀劈过来,纯钧像闪电一样挡在知命面前,双手握拳交叉挡住那雷霆之势。
“庄周梦蝶,南柯一梦。蹁跹故人重逢,何日魂归来处?”知命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答道。
“庄柯?”
“不是我还能是谁?”
柳青瑶五指大力拨开眼前碍眼的纯钧,用力捏了捏知命的脸蛋,似乎确认这是真的。
“疼疼疼”,知命掰开这变性老哥儿的手,“你都成女的了,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柳青瑶坐回原位,浅笑了一声:“还真别说,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挺好看。”
“好看顶什么用?还不是天天得女扮男装混日子?”
“咱俩难道不应该抓紧掰扯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你难道在这fengjian社会呆习惯了,不想回去了。”知命捂住柳青瑶的嘴,不让他继续;知命让纯钧离开一段时间。即使是能用性命来救她的纯钧,这个命题也不适合让他知道。
“应该先从咱俩怎么来的开始分析。”
“有道理。我记得我当时就是看那面镜子好像冒水了。从里面往外冒水。”
“你确定?”
知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韩江雪,不!柳青瑶听得很是不解。柳青瑶又把自己穿越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当天他拉肚子回来找庄柯汇合,结果就发现庄柯拿着那面镜子在傻乐,而她的整张脸乃至身体就像一团柔软的面团要被吸进镜子里,韩江雪吓的不行,赶紧给大师兄打电话摇人,还没等电话里说完,他自己也被吸进了镜子里,等他醒了就是年轻时候的柳青瑶了。
“你说大师兄会不会也被吸过来?那他会穿越成谁呢”?
“别打岔,大师兄不会那么笨,当务之急,我们得在这个时代找到那面镜子?”
“也不见得。也许那面镜子只是一个穿越的契机而已。”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咱俩同时穿越,甚至我比你早一些,你怎么这么老?”
“你觉得我像会知道的样子?”
“对了,你猜我怎么找到你的?”
柳青瑶想了想,“元圭?”
真聪明,李师师定然也是把知命有一块一模一样元圭的事告诉了师傅;知命将那元圭从脖子里拿了出来,柳青瑶好奇想身手上去摸摸。知命一个闪身躲开,“我可是为了你好哈!之前有人也想摸来着,被弹了出去,还受了伤,好像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能靠近这个玉饰。”
柳青瑶从脖子掏出自己的那块,和桌面上知命的那块并排放在一起,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两块元圭,外观上似乎并无甚奇特。突然,韩江雪冲着外面警惕的喊了一声:“谁?”知命大惊向外望去,柳青瑶趁着档口抓起了两块元圭。
知命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刚想喊出来,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小气鬼,这不是好好地吗?”
“好奇怪啊!之前明明……”
“算了,这不重要,我能不知道你骗没骗我吗?我那宝贝徒儿之前也好奇想摸来着,也被弹飞了。我只是想试试咱俩都是元圭持有者,是不是也会被对方的元圭排斥?现在看,似乎它们之间有某种磁场的默契达成。”
“也许是吧?对了,二师兄,那你知道药引子吗?”
“那是什么?”
“算了,等我回头再查查看。”
“我觉得咱俩还得从源头开始想,我之前读过一本书,里面讲了很多关于宇宙初始的。”
“说来听听。”
“宇宙分阴阳像一个巨大的沙漏,阳极的时候,物质喷出,宇宙处于扩张阶段。而现在宇宙开始慢慢向阴极转变,收缩开始,时间开始逆转。等到所有物质收缩到一点的时候,就会开始大爆炸。阴阳颠倒,再次轮回。
地球据推测存在了46亿年,经过了好几代文明,而我们现在的文明进入第五太阳纪了。可以用五行来概论,我们这一代应该算是火文明,刀耕火种,钻木取火,一切都是因火而起;上一代文明是水文明,谁高高漂浮于天空之上,这些水处于地球引力的临界点,不会掉下来也不会飘走,因为地球外这一层很厚的水膜,内部温室效应很强,那个时期地球上的植物、动物都非常巨大,物种也呈现多样性,包括那个时期的人类跟我们现在也不同,你们知道的伏羲女娲,人首蛇身就是那个时代文明的人类样貌,还有穷奇、饕餮、虎蛟等传说中的生物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上古文明的灭亡也正是被宇宙中冒着火光的陨石击破,水膜无法保持平衡,天空中巨量的水就变成雨落到地球上,形成了灭世大洪水,水淹没了原有的陆地,导致了大陆板块的位移,上个文明至此彻底改变。《山海经》里记录的就是上个文明的事与物。包括亚特兰蒂斯、穆里亚、根达亚等文明,都是那个时期的,而且都被压到了海底,成为了传说。大洪水之后,上个文明的人类有极少部分生存下来,但是只能躲在特制的温室里面生存,于是他们想通过一些手段来延续文明,就把自己的基因和大洪水之后生存下来的生物基因进行配对,制造出了很多奇形异兽的生物。”
庄柯点点头:“女娲补天之后女娲造人时代?最优秀的是华夏人类。那些上个文明的人教给这个纪元的人类很多知识,都被记录于伏羲八卦、河图洛书、阴符经等等,从此我们这一代文明开启。这个文明的初期还有很多非人的生物,因此上古时代很多神魔大战,其实就是不同基因改造出来的人在战争,比如应龙、风伯、雨师这些,有很多压根不是人类的模样,是上个文明的人,有些是上个文明改造后的“人”,最后,战争结束,能走的,远离地球,不能走的下遁到地底,最后剩下的就是咱们这一代人类,其他都逐渐湮没在历史长河里。而我们孤独的等待着下一场轮回的到来。
这是我们的推理,不代表真的就会发生,而且我们要尽量在能力范围之内去探索,尽量保住我们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让正序文明可以得到延续。”
“不过,时空里可能也会存在缝隙,咱俩机缘巧合从缝隙里过来也说不准。”
“怕就怕这只是一个开始。”
说了半天就讲了个神话,还是没有头绪,也解释不了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况。凭他俩在科学研究方面知识储备也顶多到这里了,《走近科学》拍三集也解释不了他俩的现状。
“二师兄,你说咱俩这种情况现在死一次会不会穿越回去?”知命突然问了个没有没脑的问题。
“你先死一个我看看?”柳青瑶鄙夷的扁扁嘴。
“额……那还是算了。”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你以为汴梁城这大好河山,我为什么远走庐山去隐居?”
联想之前李师师提过一嘴,师傅年轻时候为情所困曾想不开,秒懂了,不是寻短见,就是穿越失败而已。也是,来自21世纪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古人就寻死觅活的。想来是二师兄没死成,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挺好!深情专一爱而不得的人设立住了。
窗外鹅黄的柳芽儿刚冒出尖儿,嫩黄的一片片,衬得这古老的城市颇有生机。
柳青瑶抿了口茶,往外稍稍探了身子,“那人是谁?帅的哟!”
知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下去,正巧和楼下一袭华美的袍子的王宗尧看了个对眼。视线交接的瞬间被柳青瑶看在眼里。
“那是你一个被窝里的?”
知命噗的一下把茶水全都呛了出去。
“美丽懵懂的爱情怎么被你说的像是奸情。”
“不会吧!庄柯,你疯了,你和古人谈恋爱?你不是油盐不进恋爱绝缘体吗?”柳青瑶用指头捋顺自己的长长的白眉毛,似乎很难理解。
“去去去!我那是没碰上合眼缘的,遇上了,缘分这不就来了吗?”
“瞎讲,你就是馋他的身子吧?啧啧啧,真是一副好皮囊。都说你们画画的好色,还真是不假。不过按这个逻辑,你当初就没对裴燕川动过心?”
“好好的,你提大师兄做什么?”
“没什么,我年轻时候读史铁生的《务虛笔记》,很喜欢这段话:如果你站在童年的位罝瞻望未来,你会说你前途未卜,你会说你前途无量;但要是你站在终点看你生命的轨迹,你看到的只有一条路,你就只能看到一条命定之路。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命运。人生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确定的人生,所以大胆去做想做的任何事,活在当下,抓住周围一切的美好!”
“所以,你真的爱他吗?”
是啊!庄柯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是否从心里爱这个人?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如果给她一个择偶标准的话,那良好的教养和品质一定是排在第一位,不论是世家子弟、贵族精英还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表皮之下他内在的品质存在:逆境中的笃定与坚韧,困难面前的勇气与担当,危机中的沉着冷静,日常无处不在的教养,刻在骨子里的谦谦君子之品行等等,
让她爱上的一定不是以爱情为唯一前提的,是这个人本身足够好。最开始和他认识是因为探搏台下不忍见一个女子被打死,都动了恻隐之心;赵子靖出言不逊,令她难堪,王宗尧替她出头;平常二人相处,他也从来没有逾矩;后来知命救小乞丐,也是他丢掉身份,接力抢救才让孩子转危为安;蓁蓁被强掳,他的手下二话不说、不计后果就帮了忙;山洞里他引开敌人,给了她逃生的机会;当然他也会有倦怠、焦虑、人之常情,包括为了给童贯家那些蛀虫们一点教训,让那几个人从此断腿,也是有够心狠,但是这点缺点似乎掩盖不了光芒,总体上来说,这个人优大于缺。
“今天先这样吧!改日我再约你,你那美丽的徒儿估计也快过来接你了。”知命思索了一会,好像慢慢开窍了。原来没有刻意的与王宗尧保持社交距离,有一方面确实是想着有个依傍的朋友。现在这个距离在缩小,却是因为越陷越深。
“我这段时间都会暂住在她府上,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内个.....”知命欲言又止的样子,柳青瑶淡然拂了拂衣裳的微尘:“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