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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先生,可以麻烦您指导一下我的体术吗?”我手里握着一把木刀这样问他。
织田作之助:“可以,现在吗?”
“……现在吧。”我迟疑着答应了,还在想着,下一句是该问他去哪里练习了。
然而话音还未落下,前面就有一只拳头向我门面迎来,幸好之前也和国木田先生学过一些基础,木刀一挥,险险避过。
然而他又猛一下跃起,是要踹我的胸口吗?我学过这种情况的应对,横刀,右侧斜上而去,等等,真的是这样吗?
然而那只是虚晃一枪,织田扫过来的一条腿只是冲着我膝弯而来,我被绊得狼狈倒地。
只是几个动作而已,但我还是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一半是动作太急,另一半是因为这场“指导”实在太真实,那一瞬间,我真的认为织田作之助是要踹断我的肋骨。
只能说不愧是他,我忍不住抬眼觑他。
“反应太慢了,敌人是不会和你约好在哪个地方才开始的。”
“辨别假动作的时候反应还不够快。”
我有些气馁地靠在墙壁上,咕哝着说,“那样要怎么办啊。”
“多练。”织田作之助向我伸手。
我抓住他宽大的手掌,借力站了起来,“道理我是明白的,但是在你和国木田先生手里我从来都走不过三招。”
我:“有时候我会想,练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效果,我是不是应该放弃训练体术,织田先生,你说我改练射击行得通吗?”
他诚恳地开口了,“惠,我想我们的敌人并不是木头桩子。”
“好吧。”我也意识到了这行不通。
“其实你不用太失望,还是有进步的。”
“是吗?”我很怀疑地看着他,虽然织田先生并不是会说谎安慰人的性格,但我的确没有感觉到自己都有什么进步的地方。
“是的,如果说最开始惠的体术是洼地的话,现在至少是农田了。”
这就是说还是有进步的啊,只不过在织田先生的眼里,我的基础实在是太差劲了,居然是洼地吗?
“那我之后会不会变成小山丘呢?”我是那么想的,也直接说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我认为农田里更容易长水稻。”
“啊、这样吗。”
我难掩失望,但是能长点水稻小麦什么的也不错吧,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是险峻的山峰,也许就是我的天赋不足而已,“那织田先生自己是什么样的土地呢?或者是山峰?”
“我吗?也是农田吧。”
“为什么?”我意外地停下脚步,这个答案意外的朴实。
织田作之助:“因为咖喱饭的米是由农田里的水稻而来的。”
啊?我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走远,织田先生有时候会说出很难理解的话呢,但是总忍不住去思考他的意思。
我甩甩手臂,回到自己的位置泡了杯香草叶茶。
“好香啊。”
有人那么说道。
“要来一杯吗?”我举起手里的水壶,细条状的叶子在里面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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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浮浮沉沉的样子就像我的人生,那个时候我绝对想不到我会那么快就用这个词语来形容我的生活。
现在,我心的里只想说,“救救我,谁都好,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面对这种事情。”
明明我只是出来吃个便饭而已,为什么就看见一个精神状态看起来就糟糕极了的男人拿着菜刀对准一个小男孩,男人的手很抖,已经在孩子娇嫩的脸上划了几道痕迹。
“叔叔、叔叔——”那个孩子似乎是认识挟持着他的男人,忍着眼泪,惊恐地叫着他。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横滨可不可以正常一点,还是说,这是因为我灾难一般的运气。
周围有几个人围着,惊恐又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的动作,事实上,这是一家饭店的门口,人来人往的,发生这种事情无异于晚高峰堵车。我被卡在中间,移动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有人报警了吗?”我小声地问。
旁边立刻就有人回应,“我刚才报警了。”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学生冲我抬了抬她包着花哨手机壳的手机。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这个小鬼是异能力者,我是在保护你们。”那个男人继续说着。
随即被他掐着点小男孩也哭叫了起来,“我没有害人!叔叔放开我吧!!”
日头很大,太阳明晃晃地在人头顶上,现在的气温几乎是酷热难耐,更不要说那么多人围成一团了,汗珠在额头浸湿了我充作发带的丝巾,又从脖子上滚落。
有个块头很大的男人强势地挤开人群,“我下午还要上班呢,没工夫掺合你们家庭矛盾。”
有人起了头之后,又有几个人顺势离开了。
我内心也焦躁了起来,这种时候,按照往常来说,我应该是在那个小餐馆里吃着饭,也许已经吃好了,又或者发现今日定食没有我喜欢的,跑到便利店里买两瓶酸奶,坐在里面安安静静地喝完……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其实现在我立刻转身离开也可以,这不是我的任务,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周围一个“文豪”也没有,很难从暴怒的男人手里救下这个孩子吧。
那个孩子哭的声音令人焦躁不安,警察什么时候才能到呢?左右都因为这两个人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了,也不差那几十分钟,我决定在这里等到警察来再走。
在某一瞬间,我同时恨上了这两个打扰我平静生活的人,不管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尽管他们里没有一个要求我留下来,明明我只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才做的这个决定,但我还是讨厌他们。
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很短的时间,并不是因为我的心灵突然升华了,而是有东西攫取了我的注意,那个拿着菜刀的男人用力举起了凶器,试图一下子结束手里孩子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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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他对于夺走他人生命的行为也很害怕,不然他不会做这个多余的动作,我也不会有机会冲过去捏住他手里的刀。
我没想这么做,但是下意识地冲了上去,动作一开始我就后悔了,哪怕我绕个背再行动呢?这样成功的概率更低了。
但是,即使这样,嘴上还是要说着,“先生您先冷静一点。”
男人精神脆弱,力气倒是很大,我只能颤抖着手挡住他不断向下压的刀刃,距离太近了,我甚至能闻到菜刀上蒜味和鲜血混合的味道。这种压力令我心力憔悴。
“你是异能力者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算吧。”我勉力抵抗着不断下压的菜刀,中间隔着的孩子已经害怕得连哭也不敢哭了,只是无助地颤抖着灰白的嘴唇。
“我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异能力者!抢走了我的工作,抢走了我的恋人,抢走了我的一切!难道我们这些普通人天生就低人一等吗?”
“当然不是。”
我条件反射般地说:“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放屁!”
他突然暴怒起来,眼睛里的红血丝几乎要爆炸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身体里藏了炸弹,他癫狂地喋喋不休起来,好像刚才那句话打开了什么开关。
“骗子!骗子!骗子!”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平等!人和人之间等级的不同,从人还没有出生开始就注定了!”
“不管嘴上说得再好听,文件上再怎么用矫揉造作的词语粉饰,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普通人苦心学习着那些‘真理’和‘规律’,而你们这些异能者就可以无视科学,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普通人杀了人就会被法律制裁,而异能者呢?港口黑手党那么多杀人放火的还好好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呢。”
“再怎么美化,事实也不会改变。”
“事实就是,你们异能者,是更高一级的人类。”
“哈哈哈,这个小鬼的爹,以为我不知道他拿走了我的机会,还迷惑了我当时的女朋友吗?做梦吧!我现在要他儿子偿命。”
我沉默地听着滔滔不绝,一边竭力将他因激动而更大力度的手向外推,他一边在反抗着异能者和普通人不平等的事实,为普通人伸张正义,另一边又似乎羡慕着异能者。
我当然也明白“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这种话是绝对理想化的,或者说,这只是一个概念上的真理。
前面那么毫不犹豫地回应,只是因为我过去二十多年都被灌输了这一概念,当有人询问时下意识的反应。
不管心里面怎么想,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把一个“谎言”说上一千遍一万遍,自己就会相信。
尽管我深知人和人之间存在不平等,这种“不平等”通常以差异的形式表现出来,“平等”本身是一个普通的词语,并不需要赋予它太多的情感要素。然而不过是过去我存在的世界,还是现在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在“平等”上寄托了太多。
可是,“不平等”岂止存在于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异能者和异能者之间,难道就是完全平等的吗?
世界上并不缺少作用狭小的异能,普通人里也有权势滔天的存在。而port mafia之类的存在里难道就只有异能力者吗?
归根到底,“平等”与否是相对的,但是强与弱是绝对的,至少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是如此的,而他将起归到了“平等”这个大义上。
这个人之所以那么仇恨异能者,只是因为在那个时刻,压迫他的强者刚好是异能者罢了。
所以,他现在想要报复与强者有关的弱者,也就是这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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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现在连我也算上了。
他狞笑着分出一只手掐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如有神助,以前所未有的力道向我袭来,他的力气被愤怒与仇恨激发出来了,而我早就疲于坚持了。
——“不要总是集中于格挡对方的招式,记得,要主动攻击敌人的薄弱之处。”
织田作之助的提醒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来。
只能说,谢谢织田先生。
我扭曲着姿势,往他的后背上踹了一脚,这脚不重,实际上这种怪异的姿势也踢不出那种一脚下去几根肋骨的效果,但是,让他的刀偏离方向就足够了。
菜刀叮铃一声掉在地上,我难得反应很快地一脚踢了出去,然后挣脱他的束缚,一拳打在人胃上。
“老实一点。”
我直起身来把孩子推到还在围观的群众堆里,用之前学过的捆绑技巧把这个人绑住了,用的还是我最近新买的丝带。
想买新的发带了,我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