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白无缺呢喃道。
827没有过多解释，拉着他踏进拱门，身体像接触到某种非实体的屏障，头顶忽然传来小善的激昂声：
“欢迎来到一区大厅！”
白无缺顾不上屏障穿越的触感，听到声音的瞬间就想到：
小善不是固定在 827实验室，它是随身跟随的监管系统。
安静的环境瞬间转换，一区大厅的环境就像扩大版的实验室，四周透明屏障上滚动着代码，脚下头顶由无数电线拼接而成。
大厅内，两两组合，一个机器人一个人类，每个组合的状态不尽相同。
有的机器人强制反扣住人类双手，催促着前进；有的是人类匍匐爬行，机器人坐在他的背上；有的机器人亲昵地搂着人类，贴在他的耳旁说话；还有的机器人高举着安详平躺的人类，在大厅中央大步流星，高呼着：“要死了，要死了，又要死了……”
形形色色的人与机，相比之下，好朋友手牵手的他们，竟然是其中最正常的组合状态。
他忍不住看向身侧的827，一言难尽道：“一区的人际关系，是这样的……开放？”被827感染到卡顿的毛病，怪它。
827一贯的平静在此刻稍显茫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你是新来的机器人？”白无缺疑惑道，言下之意：玩家对一区真实情况并不了解？
“是的。”827肯定道，又转而看向白无缺：“拿到蛋后，我一直守在小白的身边，等待你的到来。”
白无缺身上一阵鸡皮疙瘩，孵化的过程被它说的怎么肉麻，还是个语气冰冷看不出任何区别的机器人。
他连忙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参观一区？快带我去。”
闻言，827眼睛里投影出一副平面地图。
白无缺看着平面图上方正的正方形，中间仅有一个圆点，不确定道：“这是一区的地图？”
“是的。”827点头应道，“一区研究所整体呈长方体，有且仅有一层。中心核心区域为管理员小善的中央处理器，是一区研究所的门与锁。”
“四面屏障外围由空间扭曲技术接连各个实验室，总量不计其数，每个实验室配备一个负责人，我是编号827实验室的负责人827。”
“所有实验室现在都开放着吗？”联想到副本，白无缺问了个关键问题。
“否……”827顿了一下，继续道：“没有权限查看实验室实际开放数量。”
也就是说，不是所有实验室都开着，但具体数字不知道，这也和副本人数有限，但具体人数需要判定后才能得知，这一规定相互印证。
“一区研究所参观完成。”
白无缺诧异道：“这么快？”
它口中的参观，是迈出一步离开实验室，站在屏障边缘看了一眼一区大厅，对着投影地图和他介绍了两句话的参观。
这种参观方式，他只在小时候哄骗大白要游乐园，站在电视面前对着迪某尼的宣传视频一个个放映介绍时用过。
真拿他当三岁小孩忽悠！
似是看出他的恼怒，827解释道：“一区研究所结构简单，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参观，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们需要尽快回到实验室。”
闻言，白无缺心想：这么着急让他回实验室，是想防止他逃跑吗？
一区这么简单的构造，逃生的难度就是躲过机器人监管，接触到小善的中央处理器，但在全方位监管下，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还有另一个副本，“成为人类之首”，除了孵化而来得到人类，这里管理的高层都是ai机器，哪来的人类之首？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对827来说，在大厅晃悠的危险程度并不高。
除非，它所在的阵营还有其他要求，或是威胁，827的威胁不就是他的机会吗？
想到这，模仿他妹的白无缺，硬拉着827企图往大厅中央走：“我不要这么快回去，那边有我的同类，我要和他们一起玩。”
827屹然不动，任凭白无缺怎么拖拉拽揣，827没有挪动丝毫，只是静静地用它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他。
费力不讨好的白无缺停了下来，视线和它在空气中无声地对峙。
墨色如潭，清冷却倔强。
金色如山，厚重却挣扎。
嗯？它冰冷机械的晶体瞳孔，为什么会有人类的波澜挣扎？
因为白珠，白无缺对精神情绪的感知愈发敏感，他很确信，机器人眼睛的深处，有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没等他过多探究，头顶再次传来激昂的机械音，只是这次带着掩盖不住的冷漠：
“检测到违反法则行为！”
“现在开始无差别检测射杀！”
刺耳的警报声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猛然响起，四面屏障倏地变红，中央核心开始不规律发射激光。
距离中央最近的机器人第一个被激光射到，红光射穿它胸口的核心，眼睛射出红光，它身边的人类趁乱快速逃离危险区域。
“检测完成！”
“对象错误！”
“检测继续！”
话音落，激光消失，被射穿核心的机器人捂着胸口倒地，朝着人类逃跑的方向追去。
新的激光再次寻觅起下一个机器人。
白无缺神色慌张道：“怎么回事！”
827拉紧白无缺的手，大步逃跑躲避激光，言简意赅道：“限时十分钟，不要被激光射到就好。”
白无缺明白了，跟着他在大厅内躲避。
但827仗着机械构造不费体力，在大厅里上蹿下跳，狂奔不止，白无缺饶是体力再好，也不能这么高效消耗。
他喘着气道：“827！两个人目标太大！你，你放开我，我歇会儿。”
827头也没回，直接拒绝：“不行，激光射到你，必死无疑，你不能出事。”
白无缺无语了，什么任务啊，非得这么卖力拉他一起，他明明看到有机器人拿着身旁人类挡刀。
“你……我靠！放我下来！”
白无缺话还没说出口，就被827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惊呼一声。
这家伙直接把他横抱起来，一米八的大个子被它圈在怀里，抱着他跑，听到他的话，眼睛里的金光闪烁片刻，机械男声笑着说道：
“不是跑不动了？抱着你跑还不好？乖，在父亲怀里安生待着。”
机器人会笑？
机器人会打趣人？
大哥！你ooc了！
白无缺的惊恐过于明显，827笑意更深，金色的瞳孔都眯了起来，抱着他一个弹跳起步，在空中一百八十度侧身旋转，轻巧平稳落地，灵活地不像个机器人，倒像个练家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没有弹跳飞跃能力的机器人已经在地上躺着挨射了。
“你是个练家子？”白无缺依旧不觉得827会对他有害，直言道，“你这样的身手我该怎么从你手里逃跑？”
827毫不伪装地笑出了声，半开玩笑道：“你求求我，我就放你离开。”
“切。”白无缺冷哼一声，才不信它有有这么好心，对抗类阵营双方任务的冲突是副本必然性，它可是“窗”的玩家，是谋求生路的亡命徒。
827笑着问道：“不信？”
白无缺才不会正面回答，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到他的白眼，他转而打探着对面阵营的信息：“你先告诉我你的任务，我再告诉你，我信，还是不信。”
827轻笑一声，将他毛茸茸的脑袋往怀里压了压，白无缺再次感受到一阵失重感，额头抵在827的胸口，声音的震感顺着冰冷的机械传入耳骨：
“我的任务是……”
卡顿再次来袭，警报声在刹那间停止，激昂的机械声和冷漠的机械男音同时响起：
“检测结束！”
“完美养育。”
又是这句托词？
白无缺刚想抬头和827争论一番，后者突然放手，白无缺被重力猛砸在地板上。
“嘶！827，你在搞什么！”
“滴——”
“检测到原始人类身体遭受伤害！”
“情绪波动呈负面状态！”
“编号827！请立即进行身体治疗和情感抚慰！”
“收到。”827冷声回应，将白无缺从地上平托而起，手肘处伸出金属拷，固定住白无缺的胸腔双臂和膝盖双腿，平稳慢步回到实验室。
“827？”
白无缺皱眉疑惑道，机器人目不斜视地向前直走，完全不理会，金色的瞳孔失去了波澜不定的情绪，回归了机械的冰冷无情。
看来是被强制回归机器人程序，玩家意识能操纵身体的部分并不多，刚才秩序混乱之时，没有了监管。
是827状态最贴近人类的时刻，现如今小善直接发布任务，827只能强制服从安排。
这是保护，还是限制？
保护此阵营玩家不清晰收到伤害，还是限制玩家出现违背任务？
不对，不能这么想。
白无缺制止住这个思维发散开来。
副本和一区监管是两个概念，827需要完成的是副本的任务，那么一区监管对它而言，不利成分偏多，不然完整意识下，就不会出现类似状况不可控的扫射事件。
【新生代】中，他所在的阵营，对抗的是827，一区监管同样让他受限。
加上【械心机脑】中“人类之首”的任务，一区监管的核心，他必须去探索了解。
共同的敌人，他们，确实可以是朋友。
但不是小善口中的任务朋友，而是利益互绑的同行伙伴。
身为机器人，827对副本的了解多，这个关系，它比他更早明白，所以一直在顺着小善的意愿，对他释放出远超同类的善意友好。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嗯？怎么父子还真就更贴切些？
父子关系的伦理变扭，还能让他对它更加松懈，把它往人类玩家方面思考，这是它的巧思吗！
这个人，不简单啊。
827托举着白无缺回到实验室，中央的破碎蛋壳不见踪影，转而代替的是一个手术台。
白无缺被放在手术台上，还没开口说话，嘴，脖颈，腰身，手腕脚腕，全部被黑色绷带有力地封住。
“唔？唔！唔唔唔唔！”
827？靠！你干什么！
不知是安抚他的强烈反抗，还是读懂了他的白氏“唔言”，827冷声道：
“小白，你受伤了，我很担心你，你要乖，我会好好地为你治疗。”
靠！又是乖！乖个蛋啊！
白无缺又是一阵呜咽挣扎，努力把精神集中在胸口的白珠，却没有半分人鱼状态下的反应。
空气中的水分子不算水吗？
这玩意儿还认海？
827调整好手术台高度，把白无缺呈四十五度斜立，面向它，随后在被捆绑者激奋的目光下，后退半步。
这家伙，后退什么？
滋啦——
“唔！”
头顶一道电流 落下，白无缺浑身发麻，疼痛万分，脑子里凑不出半分完整的思绪，全身剧烈颤抖，眼球止不住的上翻，嘴唇大张，唾液顺着嘴角流经喉结，落在锁骨的白珠。
白丝乍现，沿着神经攀上白无缺的大脑，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又紧接着发散开来，以相同的姿态护住他的重要器官。
良久，电流停止，他缓过神，头顶传来令人作恶的声音：
“治疗结束！”
“恭喜编号827完成额外治疗任务！”
“请再接再厉！”
手术台被缓慢放平，白无缺身体恢复自由，却一动不动，只有胸腔有着微弱的起伏。
“小白。”827立刻凑上前，“小善，解除治疗状态。”
“好的！”
白无缺半阖着眼，没有精力回话。
恍惚间，他感受到湿润柔软的布料，擦去了脸上、脖颈上的黏腻，冰冷的硬物贴在他的额头，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