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安本不想说的,但今日这些风言风语给他提了个醒,万一老太太看中了哪家小娘子,传出去自己定了亲,再传到斯有欢的耳朵里,她得多难过!更何况,他陆为邺算个什么东西,外面那些又算个什么东西,看不上斯有欢?他们连斯有欢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轮到他们对斯有欢说三道四?
居然还要将斯有欢和陆为邺传在一起,陆为安本将这当做烦人的传言,反正斯有欢也不会真的嫁给陆为邺,到时候他娶了斯有欢,谣言不攻自破。但斯有欢的名字和陆为邺的名字放一起,他越听越来气,越听越上火,心头如有万蚁啃噬。陆世子体会了一把何为烈火焚心五内如火,当即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是妾,是妻。”陆为安很认真地对着陆老夫人道,“奶奶,我要娶斯有欢为妻。”
陆老夫人如同晴天霹雳。
陆为邺的怒气瞬间退去,陆为安不似开玩笑,他这是唱的哪出?
既然说开了,陆为安索性将话说了下去:“奶奶,你今日办这个诗会,不就是为了看有哪个小娘子合适么。你还是给陆为邺挑吧,我自己已经看好了,非斯有欢不娶。”
陆老夫人有些无所适从,陆为安这么说,外面那个没头没脑的传言自然不是他做的,伤不了兄弟情分,但:“你如何认识的斯有欢?怎么就非她不娶了?”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让自己的孙子如此认定,又是凭的什么手段?
方才俩兄弟争执,陆老夫人心态也不过是兄弟没有隔夜仇,自己从中说和做个和事佬,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就好。现如今眼看兄弟俩没事,她却警铃大作!
“她救过我的命,我以身相许。”陆为安道,“戏文里不都这么演的嘛。”
陆老夫人只听到了前半句:“怎么救过你的命?”她上前仔细查看大孙子,“伤到哪了?好了吗?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奶奶莫担心,伤早好了,幸好是碰到斯有欢,不然恐怕孙子就回不来了。”陆为安趁机夸斯有欢,“别理定金那些传闻,要我说,全定金的小娘子加起来,也没斯有欢聪明。”陆为邺给斯有欢提鞋都不配,当然这话陆为安不会在陆老夫人面前说,“传她笨的人,都是嫉妒她。”
陆老夫人默不吭声,听着大孙子夸斯有欢。陆为安看着老太太脸色,估摸明白她在想什么,给了老太太一个软钉子:“奶奶,我已经认准了她,她要是不嫁我,我也不会另娶他人。”
陆老夫人抬头,看着大孙子认真的神色,内心不禁想,才多大的孩子,就想着一辈子的事了?
“我总要见见她吧?”陆老夫人折中说道。
“她不是被斯家送去尼姑庵修行了吗?”陆为邺见缝插针。
“不然她怎么救我?”陆为安反问,“闺阁里的小娘子,可学不成她那身本事。”他语气里尽是骄傲,仿佛斯有欢已经笃定要嫁他了。
陆为邺想着皮肤黝黑太监打扮的斯有欢,觉得陆为安一定是有什么毛病,满定金的小娘子看不上,喜欢这么个干巴的。
陆老夫人见孙子被迷得五迷三道,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只想着找个机会自己会会这个斯有欢。
等陆为安安抚了陆老夫人出来,听闻祝康已经先走了,心里不免有些气恼。
“我得入宫一趟。”送走了客人呢,陆为安喃喃道。
“干嘛?把竹原给斯有欢送过去?”也是,早点找到下毒的证据才好。
“不是,今儿带不了竹原,是去安慰斯有欢。她今日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一定很伤心。”
“……”詹仁杰心道陆为安真是眼瞎了,那是伤心?那明明是杀心啊!
“你……”詹仁杰想了想,还是住了嘴,“自求多福,快去快回,不然宫门下钥了。”陆为安非去自投罗网,他做兄弟的也是没办法,只能等着看个热闹。
陆为安一看天色,果然不早了。他与詹仁杰一同出门,一路问着该如何劝慰伤心的小娘子,詹仁杰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在斯有欢面前也这么聒噪?”
“这哪里聒噪?她怎么会觉得我聒噪?”陆为安理直气壮。
詹仁杰心道,这斯有欢没准也喜欢陆为安,不然怎么会忍得下来陆为安这么蠢的样子?
马车旁忽然过去一队人马,领头那个还喊着“闲人避让”,一时路上一阵兵荒马乱。
一直在各种担心的陆为安掀开帘子瞧了一眼,马队声势浩荡:“贤王回来了。”
詹仁杰算了下日子:“也是,再过五日就是除夕了。”
“我已经告诉奶奶非斯有欢不娶,小年那天宫里辞岁,她一定会想办法见斯有欢一面。”陆为安思量,到时候该怎么盯紧老太太,以防她欺负斯有欢。
詹仁杰倒抽一口冷气:“你直接就说要娶斯有欢?”这要是被斯有欢知道,她会不会用鞋底子抽陆为安?
“不然呢,让流言瞎传?陆为邺,他算个什么东西?”
詹仁杰扶额,这在斯有欢看来有什么区别?
“也是竹原那小子瞎传话,无论怎么说,待会我和斯有欢解释清楚,省得她难过。”
詹仁杰没搭理他,斯有欢那么聪明,真想动手也不会在宫里,陆为安的脑袋能保得住。
斯有欢换回女装,为质子施针,她一手握着世子的手诊脉,祝康为她倒了杯茶。
“喝水。”
斯有欢过了些时候才松开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一直醒不来该怎么办?”
祝康看着斯有欢,沉寂的眼中看不出情绪。
斯有欢耸耸肩:“我也不是万能的。”质子看来最好不过就是如此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当个植物人,或许对外界有一些反应。奇迹或许有,但是概率太低的事情,斯有欢一向不会当真。
“你要做好准备。”
祝康看着斯有欢,觉得她是话里有话,他心念一动,才想说些什么,守在门口的小太监道:“镇国公世子来了。”
两人齐齐抬头,陆为安带着风走了进来:“斯有欢,我有些事要解释。”
瞧见祝康坐在斯有欢对面,陆为安语气不善地问:“怎么你又在?”
这是质子的房间,宣帝御批,身为护卫的祝康面对莫名其妙的指控反问:“不在这我该在哪?”语气里尽是讽刺。
“出去啊!”谁知陆为安一指门外,理直气壮地撵人,“上外面守着去,正好我与斯有欢说几句体己话。”
面对陆为安这种几乎无理取闹的理所当然,祝康顺理成章地忽视然后看向斯有欢,显然是等斯有欢的意见。
陆为安也看斯有欢,莫名还有些紧张。但不得不说,陆为安来的时机实在是巧,他若是跟着一起回来,斯有欢心头憋着的那把火能把他抽成御花园里的假山石;但他出现在斯有欢给质子把完脉后,此时斯有欢专业性占据着上风,根本没心思管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斯有欢起身:“出去说。”
这个答案出乎两人意料,但陆为安仍是得意地冲祝康扬了扬下巴,看见没,她陪我出去!
祝康用眼神无声回击:蠢货。
两人到了院中,腊梅开了,院中皆是香气,一身粉袄的斯有欢在腊梅树下,看起来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陆为安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耳朵发烫。
他刚想说什么来着?
斯有欢却先开了口:“我要见竹原,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