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霜努力做出委屈的模样,绯红的眉眼本就雾蒙蒙的,此刻眉间轻蹙,欲语还休,还真就多了几分无辜委屈的情态。
若非方才她还在那得意,裴裁冰真就信了她。
“慕无霜,你当真不说?”
慕无霜眨了眨眼:“应雪这样…我怎么好说。”哪有这样质问人的,她动了动手想坐起来,可裴裁冰按着她无动于衷,还问她:“你说想我知你所念所虑,却心里藏了事,还怎么与我交心?”
裴裁冰的头发落在慕无霜的脸颊上,痒痒的,把慕无霜心里那丁点的旖旎都给闹腾没了,失笑道:“那应雪也不能这样。”
裴裁冰不解地问:“这样?”
师妹怎么又呆了回去?慕无霜当真羞恼起来了,她手腕使了个巧劲,翻身反将裴裁冰按在身下,贴着她的脸颊亲了亲道:“这样。”
裴裁冰顿时失了言语,将慕无霜抱住,捞到了怀里贴上去想亲,可她一见慕无霜唇上的伤就停住了,脸上浮现起了几丝恼意:“慕无霜,你若再……”
“再如何?”慕无霜再亲了亲问,“应雪生气了,就不想亲近我了?”
“我没有…”裴裁冰说着,忽而才反应过来,将人扣住道:“你休要同我讲这些,我问你可是瞒了我许多事?”
慕无霜心道应雪师妹越来越难糊弄了,索性靠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那应雪不也是瞒着我了,百年奔波,你都没同我说上一两句。”
说完慕无霜更是笑,明明你侬我侬旖旎无边的好时候,怎么就翻起了旧账。
裴裁冰习惯地埋到了她的怀里去:“那不算什么。”
“怎么就不算什么?”慕无霜摸着她的脑袋,又低头亲了两口,“这都不算,那我的事就更不算了。要不…等应雪什么时候和我谈那百年间发生的事情,我就说说我的事。”
她本是拖延的话,但裴裁冰却听进去了:“也好,总归是过往。若是其他的,莫要一人扛着。”
“应雪不是在我身边吗?”
“嗯。”裴裁冰道,“我不会留你一人。”
慕无霜听着就笑弯了眉,又想去亲两口怀里的人,可见裴裁冰脸上犯困的模样还是忍住了,搂着她轻声说:“我也不会,早些睡吧。”
屋外黑夜漫漫,慕无霜的识海里亦是,无望无际的灰聚成一团,便是化不开的墨。
慕无霜再睁开眼时,天色已亮,楼下今日没人看诊,又恢复了边镇该有的安静。怀里的裴裁冰半边侧脸贴在她胸口,眉眼舒展,面容松快。
慕无霜瞧了好一会,想着以前夜里睡着了才会慢慢挪过来靠着她的应雪师妹,不由感叹此地灵力流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若是在修真界哪里能见到这样的应雪师妹呢,她想着离开后恐怕不是练剑就是闭关的苦日子,就很是发愁。
早知道她就该去学点双修术,但太清修合欢道的那几个化神前辈好像都往无情道走了,风水不是很好……还是去拂缨派问问。
正打着主意呢,裴裁冰就醒了。
她呆呆地打了个哈欠,脑袋上翘起了根头发,又靠回了慕无霜的胸前,可脸颊靠着的柔软不同往常,她怔了下,才扬起了脑袋。
青天白日的,早上的日光刚打在床沿之上,刺得她眯了眯眼睛,却也看到了慕无霜一脸打趣的笑。
裴裁冰倏而红透了脸。
白天不同于晚上,虽然修士晚上也可视物,但到底不同。早上散着头发红了脸的应雪师妹啊……慕无霜又想亲了。
但裴裁冰回过神就立刻坐了起来,到屏风后穿好了衣衫,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清清淡淡的,看着还躺着慕无霜还问:“不是说今日要去见随景,过问那玉神宫的事?”
慕无霜叹道:“胸口疼…”
“胸口如何疼?”裴裁冰坐回床边给她诊脉,自然啥都没诊出来。她正不解呢,慕无霜就靠在她的腿上,一双眼睛欲语还羞,嘟囔道:“被压久了。”
裴裁冰一急就险些上了手,但方才刚醒是什么模样她哪里真忘了,捏了捏慕无霜的脸问:“当真疼吗?”她虽嘴上这样说,但脸颊早就绷不住红了,比得了那刚冒出头的日头。
“应雪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疼还是喜欢?”慕无霜眨了眨眼问她。
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可裴裁冰就是不回,掌心贴着她的脸,抚了又抚,慕无霜等得心急,干脆侧过脸亲了亲她的手心。
裴裁冰呼吸一滞,将她搂到了怀里,情难自禁地吻了上去。
比之昨夜的莽撞更加小心,也更加如鱼得水。
那往日清淡疏冷的人,此时此刻也免不了……沉湎于心慕之人的亲近缠绵。
两人出房门的时候,手牵着手都带了顶帷帽,老远就被在客栈大厅吃早饭的龙潜子看见了,问了声:“你们怎么…夜里还能遭了虫子吗?”
“…怕被认出来,要是找应雪看病多麻烦。”慕无霜回,心里头却嘟囔应雪师妹这遮掩的太刻意了,不过是嘴红了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样……那你怎么也戴了?”
“我也名声太过,出门不方便。”慕无霜这话说得过于敷衍,饶是龙潜子也听出来了,来回看了两人几眼道,“你们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们可是道侣。”慕无霜在一旁的桌子坐下,喊了人上热水和早饭。
卢巧儿在旁听着问了声道侣是什么,龙潜子便同她解释了:“比寻常配偶更……那话要怎么说来着?”她憋了半天,就只来了句,“更契合修行吧,不需要考虑那些亲戚家眷乱七八糟的。”
这话无疑给卢巧儿心口插了把刀。
慕无霜听得直摇头,同裴裁冰感叹:“她这路有得走。”
“我们不也…”
慕无霜立马说:“我们可不一样。”虽然过程波折了些许,那也不能自打嘴巴。
裴裁冰就如了她的意道:“不一样。”
龙潜子却无甚感觉,还回头问慕无霜:“说起名声,昨晚明明知道了有人借你的名头作恶,你们怎么都不上心?”
“早一天是死,晚一天也不能活。”慕无霜奔波几日够累了,可不愿大半夜的去抓人,又不比修真界,闹得四下鸡飞狗跳可不好收场。
说着取了云雾敛给泡上,灵茶的香味勾得龙潜子垂涎不已,可看着慕无霜就拿着客栈烧的热水泡,她就一脸暴殄天物的惋惜:“你就拿这井水泡?”
“喝不喝?”慕无霜问。在外多年,她能留些茶叶就不错了,没得她挑三拣四的。
龙潜子忙说:“当然要喝。云雾敛我去问剑大会也就喝到了一杯,今日有幸还得多谢明璞道友。”她取了两个镶满了钻石的金碗放到慕无霜的桌子上,珠光宝气璨璨金华险些闪瞎了慕无霜的眼睛。
都说虺蛇一脉盘踞西海,金银玉石堆砌成山,她还以为说笑,这碗一拿出来,看来也不是无中生有。不过对比她拿出来的青玉盏,这两金碗……
她就听裴裁冰道:“俗气。”
慕无霜觉得挺有理的,也说:“是有些闪了。”
龙潜子才不听她们的话,同卢巧儿说:“这可是我这最最好看的了,巧儿你说是吗?”
“……金闪闪的,是好看。”卢巧儿抿嘴笑了笑。
慕无霜懒得去拆龙潜子的台,给她倒满了一碗,另外一碗只浅浅倒了一小半递给卢巧儿:“你如今喝不得太多,这两日有没有想好往后的事?”
“回真人,我同非渊说了,想先去外面走走。”
“你们觉得她这主意怎么样?”龙潜子不待慕无霜回她,端着碗就是牛饮了一大口,回味了一会才道:“好喝,灵气浓郁,茶香悠长。”
“挺好的呀。”慕无霜说,“你好生护着她就好了。”
裴裁冰也道:“不错,按你想的去做,有龙潜子在无须担忧太多。”
卢巧儿就起身拜道:“巧儿多谢两位真人救命之恩。”
“你怎么还叫卢巧儿?!”门口突然响了道声音,是赶过来的随景。她看了眼卢巧儿就转向了慕无霜和裴裁冰道,“随景见过两位前辈。”
昨夜吃的固元丹起了效果,随景脸上的伤都好了,虽然额头的疤还在,面相却没了那份凶狠,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都坐吧。”慕无霜招呼人坐下,给随景也倒了一杯灵茶。
卢巧儿坐下后还是看着随景,待她坐好来才有些无措地说:“我一直是这个名……如果你要”
“我可不要,我叫随景,你喜欢你就用着。”随景半分不带犹豫地说,把卢巧儿堵得沉默了。
龙潜子就插嘴说:“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们就换,要不你干脆跟我姓龙好了。”
慕无霜听她这话笑了声:“有些蛇啊,算盘珠子都蹦到脸上去了。”之前还嘴硬地说凡人就是麻烦呢。
慕无霜嘴上还是留了情,没把后面那句说出来,尝着小馒头口感还凑合,就夹了个给裴裁冰。
裴裁冰尝了口,又把馒头夹回了她的碗里。
慕无霜见她不喜欢,就自个吃了。
她俩丝毫没避着人,一旁吃早饭的几人都看着,龙潜子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裴裁冰看,满脸都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应雪真人,还想鄙夷一下慕无霜,可有觉得很不对味,像是她说句话都是多余的,愤愤地端起碗把茶都给灌进了肚子里。
慕无霜可不管旁人如何想,拿了盏覆盆子推到了裴裁冰的身前。裴裁冰吃了两颗才问起了随景:“随景道友,合昌府的玉神宫你去过?”
随景放下茶杯说:“前辈,我昨夜思来想去觉得那玉神宫….是很奇怪。”
龙潜子就道:“有什么奇怪的我两张雷符下去就得夷为平地。”
“听她说。”裴裁冰看了龙潜子一眼。
龙潜子不敢对上裴裁冰,转头一看外头正敲锣打鼓,还有好多人唱道:“玉神显世,大慈大悲…”
“玉神是什么东西,还大慈大悲…听都没听过,不会是什么犄角旮旯的骗子吧?”龙潜子嗤笑了一声。
满桌子一时没个人接话,独独随景给她竖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