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悦闭着眼睛,感觉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没事了,我说过会护住你。”
这是齐云霆的声音。
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姜楚悦耳边响起,突然就叫她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姜楚悦睁开眼睛,一眼便瞧见了挡在她身前的齐云霆,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满是温柔与对她的关心。
姜楚悦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快速的跳动了几下,一种奇怪的情感开始在她心中发芽,叫她十分不习惯。
她移开视线,竟有些不敢再与他对视。
只是姜楚悦移开的目光却恰巧看到了地上的赵广全,他已经死去了。
他双手张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眼睛却还瞪向前方,眸中的凶狠没有褪去,好似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似的,瞧着十分狰狞。
这是姜楚悦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死人,尤其他还死得这般可怖,只一眼就叫她头皮发麻,她的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
她虽然曾经演过许多恐怖片,但那时她清楚的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眼前之人的死状再如何渗人,待导演喊卡后,他就会立即起身,什么事也不会有。
可如今在她面前的却是真切的尸首,即便姜楚悦清楚这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说句万分该死也不为过,可直面这样的场景,却仍是叫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感到极为不适。
齐云霆一直关注着少年,自然立即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眼见着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他顿觉心中一紧,莫非是方才被刀锋划伤了吗?
但他的目光扫过少年的全身,却未曾看到任何伤口,只能急切地问道:“可是有何处伤到了?”
想到方才的惊险,齐云霆只觉得心有余悸,只差一点儿,少年就要被匕首刺中了,他心中懊悔至极,实在不该让她这般冒险的。
只是想到少年的执拗,他又觉得心中很是无奈,只怕自己不让她参与,她也不会听。
齐云霆从未想过,除了家人,自己竟还会这般担心一个人,或许这就是朋友吧。
听到他的关心,姜楚悦才回过神来,但是对于被尸体吓到一事,她却并不想叫齐云霆知道。
于是,她便只是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
可她却不知道,她勉强露出的笑容有多僵硬。
齐云霆自然是一眼便看了出来,他方才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冷静下来后,立即就察觉出来少年的表现不像是受伤,反倒像是被吓到了。
他并非愚钝之人,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立即便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来,靠近姜楚悦,轻轻地、温柔地用手覆盖住了她的双眼,他放轻了声音柔和地说道:“别怕。”
姜楚悦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猝不及防之下,眼睛受到刺激猛地眨了几下。
长长的睫毛划过齐云霆的掌心,叫他的心中也陡然生出了痒意,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想缓解这种奇怪的感觉,却不曾注意到自己的耳后悄悄染上了一抹红。
他咳嗽一声,终是压下了心中的异样,这才想起正事来,他看向一旁的黑衣人,向几人使了个眼色。
两名黑衣人会了意,他们立即上前几步将尸体拖了出去。
直到完全瞧不见他们的身影,齐云霆才好似烫到一般,迅速便将手放了下来。
他捏紧了拳头,想到方才的触感,心中竟有些怅然若失。
姜楚悦比他先回过神来,她本就思绪不宁,方才又与齐云霆有了这般近距离的接触,顿时只觉得本来因害怕而平复的心跳又猛的快了起来。
她不免心中恼怒,这家伙又是在胡乱散发什么魅力。
不过叫他这样一番操作,姜楚悦心中的恐惧确实褪去了不少,也意识到自己是在迁怒了,她忽略心中那点别扭的情绪,真诚地道谢道:“多谢齐兄。”
齐云霆这才猛然惊醒,他强压下心中那莫名的情愫,先是后退几步,然后才如同往日一般勾了勾唇角道:“你没事就好。”
姜楚悦却没注意他那些动作,她冷静下来后便开始思考自己方才到底为何会暴露。
在赵广全说出最后那句话之前,她并未发现任何不妥,姜楚悦向来对自己的演技极为自信,且这是经过检验的,所以她的表演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么问题便是出在她说的话之上了,可她当时正在盘算慈幼局之事,并未放太多心神在赵广全身上,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说错了。
她想起一直藏在佛像后的齐云霆,不知他是否注意到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立即看向齐云霆疑惑地问道:“齐兄可曾留意,方才赵广全为何会突然发难?”
齐云霆确实一直盯着赵广全,他心知此人狡诈,唯恐姜兄受伤,因此片刻都不曾移开视线。
只是他离得距离远了些,再加上赵广全又许是因为畏惧,一直都低着头,便叫他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干扰了他的判断。
好在他的语气无法全然伪装,所以还是让齐云霆觉察出了不妥,这也是他为何能及时救下姜楚悦的原因。
“我想,或许是与他口中的大人有关?”
此前,赵广全的惊恐不似作假,只有在最后提到这位所谓的大人之时,他才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对姜兄下了死手。
齐云霆猜测,或许这位姜兄扮演的“小公子”的身份远比他们猜测的还要不简单,而且他应该是与赵广全口中的大人很是不睦。
如此一来,姜兄的回答就十分不妥当了,叫他起了疑心也是正常。
姜楚悦也想起了赵广全最后问的那个问题,当时她便觉得十分奇怪,但却未曾多想,如今想来,或许问题就出在那里。
这位大人究竟是何人,“小公子”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姜楚悦只觉得此事果真错综复杂,还有许多谜底未揭开,可如今赵广全已死,他们也再无从他口中问出消息的可能。
她只恨自己实在太不小心,竟这般早就暴露了出来,否则若是能多问出些什么来,她也能对“小公子”更多一些了解。
那么,日后她要再次扮演“小公子”潜入慈幼局,也会更有把握一些。
“依齐兄所见,这位大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姜楚悦并非傻子,她自然能够看出齐云霆一直在追查此事。
如今想来,此前陈府一事想必也是与这有关,否则他又怎么会提前出现在宁县。
当日,自己会撞见他,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恰在调查陈府罢了。
齐云霆叹息一声,知道自己是瞒不过她了。
他一直都不想叫少年扯进此事,所以此前,他也只是说了在小屋中的发现,其他的却是什么都未曾提及。
但是,今日这一番试探,怕是叫姜兄下定决心,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少年的执拗,齐云霆是见识过了的,自己恐怕很难说服她,只能无奈道:“先回去再说吧。”
此处确实不是详谈的好地方,姜楚悦便未曾多说什么,点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齐云霆不知说了些什么,让那几名黑衣人先行离开了,然后两人便相携着走回了客栈。
因为心中惦记着事,一路上,两人都没了交谈的兴趣。
直到他们上了楼,因着姜楚悦的房间在靠近楼梯之处,便先进了她的房间。
姜楚悦径直走了进去,坐在凳子上,看向关上门后转过身走来的齐云霆道:“现在可是能说了?”
“此事十分危险,你实在不该知道太多。”
尽管知道没有效果,齐云霆还是想要努力劝说一番。
这话,姜楚悦自然是不听的,她只道:“我与那小公子的面容如此相像,齐兄莫非以为我不参与此事就能脱得了干系吗?”
这也是齐云霆极为担心之事,若叫她留在此处,定是要叫那伙人发现的,可若是要让她离得远些,她定是不会愿意。
看着少年眼中的倔强,齐云霆还是妥协了,“那所谓的大人许是朝中重臣。”
“我本是在外游历,却在调查陈府时得知有一股势力在不间断地贩卖姑娘,我得到消息他们藏匿的地点在永安城,且还是慈幼局,我心中隐隐怀疑此事怕是与官员有关。”
姜楚悦却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在发现那座小屋时,才未曾惊动衙门。”
她疑惑道:“你怀疑此处县令与他们是一伙儿的?”
齐云霆抿了抿唇,“我还尚且不能确定。”
姜楚悦知道他没有说假话,但她还是接着问道:“那对小公子,你又知道多少?”
“这我确实不知,若不是你提及,我都未曾听过此人的消息。”
齐云霆思索道:“恐怕,只有像赵广全这般身份较高之人才见过他。”
“但是,你此后绝不可再伪装成他了,今日情况实在凶险,你不该再如此冒险。”
齐云霆表情严肃,语气却称得上是苦口婆心。
但姜楚悦却并不想听,今日这般场景,她自然也是怕的,但是还有那么多姑娘被困在慈幼局,她又岂能因为害怕便退缩。
只是,她确实该想办法得到更确切的消息,才能继续扮演这个角色。
不过,今日怕是不能从齐云霆这里听到更多的消息了。
姜楚悦站起身来,没等齐云霆反应,便将他推出了门,她只道了句:“齐兄早些休息吧。”便关上了门,颇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意味了。
齐云霆确实未曾想到她竟会做出这个动作,良久,他才摇头笑了笑,低声道:“姜兄也早些休息。”
直到确定他真的回房了,姜楚悦才躺到了床上,这会儿放松下来,她也想起了此前心中突然升起的莫名情愫。
她虽没有过恋爱经验,但爱情剧却没少演,自然不难发现自己或许是喜欢上了齐云霆。
奇怪的是,姜楚悦心中并没有多少抗拒,如齐云霆这般优秀,容貌又恰好长在她审美上的人,朝夕相处之下,她会喜欢上他也并不奇怪。
只是,想到齐云霆至今未明的身份,还有她自己身上那一团乱麻之事,即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也觉得此时并非是谈论感情的好时机。
罢了,便顺其自然吧,待永安城一事结束后再考虑此事也不急。
姜楚悦既做出了决定,便不会再放在心上,洗漱一番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反倒是另一间屋内的齐云霆,既担心少年的安危,又对此前的奇怪情绪耿耿于怀,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