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孔笠伸了下懒腰不在意地说:“说不准,说不定他就是这种人。”
倪秧有些无奈,但也顺着他的话并没有再帮袁正信说话了,“那行,我们一起去找找,问问周围人。”
孔笠却摇摇头说:“不想再找他了,找我妈和梅婆婆去。”
倪秧笑说:“好,不找就不找。”
提到梅婆婆倒是提醒他了,不知道这位老人家进障了没有,还有外婆应该不会来找他吧?
倪秧叹了口气,觉得这个障真是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楚。
孔笠看出他的担心,“没事的,都会找到的。”
“嗯,”倪秧又想起什么,问说,“你之前说现在是在发生车祸之前吧?”
“是的,所以就算障里的这两个月我们都没有找到那场车祸的原因,两个月之后也会真相大白的。”孔笠说。
倪秧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不管这个重叠障中究竟有多少障主,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孔明玉和梅婆婆的下落。
孔笠已经打开了门,“走吧,出去看看其他障灵知道些什么。”
*
“球出界了!”
泥地里一个磨损得已经看不清表明的足球滚了过来,缓慢地停在一个小女孩脚边。
小女孩坐在院中充当娱乐设施的爬架上,双脚一晃一晃的,并没有看脚下的球。从她的视线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孤儿院外的道路尽头来了什么人,又有什么人经过。
她只顾着看自己的,对那些孩子的话充耳不闻。
“你们谁敢去?”有人小声问。
“她是哑巴欸,万一碰到她会不会传染……”有个稚嫩微弱的声音担忧问。
“……”
这几个推推搡搡,没人想上去去捡那个孤儿院里唯一的足球。
最终是其中一个领头的孩子大喊:“喂!哑巴把那个球踢过来还给我们,快点!”
几人凝气屏息地等待她的反应。
小女孩转过脸来,是一张很瘦的脸,瘦到脸颊都凹陷下去,因为没力气,原本睁着时偏圆的眼睛都耷拉下来,变得细长了些。她无声地滑落爬架,站在原地不声不响看了那群孩子一眼,随后做了一个所有孩子都瞪大眼睛的行为。
她把那个足球踢出了孤儿院设的围栏。那球就骨溜溜地停在了路边,蹲在围栏边伸手都够不到的距离。
随后她转身走了。
剩下那群孩子大眼瞪小眼,有人哭了起来:“把球踢出去了,院长会罚我们的!”
谁都没见过这个“哑巴”发脾气,这是第一次。
小女孩慢吞吞走回去却没有回到房间,而是走向被铁门封锁的一楼尽头,回头看了眼确认没人,她就弯下身子钻过那个铁门空隙。因为很瘦所以很轻易。
她拧开了一扇门,顺着出现的阶梯往下走。
这里是一个很小的地下室,早已经荒废了,是她的秘密基地,现在关了一个女人。
小女孩摇了摇被绑好的女人,“醒一醒,别睡了。”
那女人睁开眼睛,惊恐地往后挪,高跟鞋在地上磨出痕迹,“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怎么在这里?!”她动了下身子,发现竟然动不了了。
“啧,还真忘了啊?”小女孩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她神情鄙夷嫌弃,“我叫乌鸢。”
孔明玉更惊恐了,简直要崩溃了,“你想干什么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儿子还在家里等我啊!”
乌鸢没理她,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做出的表情,显得很怪异,“你不认识我?算了,一会你就知道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又露出嫌弃的神情,抬头见孔明玉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样子,顿时更烦了。
“我没时间陪你耗,你最好快点想起来,不然等那个疯子找来了我就杀掉你。”乌鸢说。
“你在说什么?你是谁家小孩啊?我能和你爸妈说几句吗?”孔明玉试探地问了句。
乌鸢冷眼看着她,猜测孔明玉这是进了障以后回到这时候的身体里了,自然也不记得后来那些事了。
“你怎么不说话?”孔明玉有些不耐烦了。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乌鸢忽然就不急起来了,反而说。
孔明玉一头雾水,只记得自己早上出门买菜,一边给袁正信打电话,再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面前这个小女孩她根本没见过,更是奇奇怪怪。
不会是袁正信的吧?她越想越有可能,默默看了眼乌鸢,暗想眉眼看起来也不像啊。万一更像是妈妈呢?
所以袁正信真的就是出轨了吧,连孩子都有了,所以才急着要跟她离婚吧。
孔明玉这心里正猜疑不定时,忽然听乌鸢冷声问她:“你在想什么?”
“没有,你不是要跟阿姨讲故事吗?讲吧讲吧。”孔明玉估计她是要跟自己讲袁正信和她亲生母亲的事了。
其实不用讲的,反正袁正信都要和她离婚了。孔明玉有些苦涩地想。
“乌清棠,你认识这个名字吗?”乌鸢盯着她眼睛发问,不错过她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
然后就看见孔明玉眼里刚刚残存的疑惑惊恐都在听见这个名字时慢慢褪尽,转而变成冷漠。她的脸都白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应该听见的东西。
乌鸢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些,“哈哈哈哈哈,只是讲了下我哥哥的名字你就醒了吗?你还真是……我要夸你吗?”
她捏住了孔明玉的脸,慢慢收紧,指尖用力得发白,恨声:“那你刚刚跟我装什么呢?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杀了啊,可惜。”
她收回手,擦在自己身上。
孔明玉冷静问:“你是谁?”
乌鸢没说话,反问:“既然连我哥的名字都想起来了,那就再给我好好想想,那天发生了什么?”
“什么?”
“别给我装傻,车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孔明玉低垂着头,掉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乌鸢看不清她的脸。
“我不知道。”她良久才冒出一句。
乌鸢嗤笑一声,“那你就给我想,只有半小时时间,想不出来我就去外面杀了你儿子。”
闻言孔明玉猛地抬起了头,“孔笠也进来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乌鸢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等等,你说清楚一点!”孔明玉急声,“你别去找他!”
乌鸢饶有兴趣地回身看她,“原来你还爱你这个儿子啊,我以为你恨他呢。”
孔明玉冷冷看着她,没有回答这句话。
乌鸢也没有过多询问,她并不关心他们的母子情况到底是好是坏,朝后摆手,“反正我回来之前要听到我满意的答案,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离开后,孔明玉看了眼周围,发现这里摆满了课桌。想了想,她一点点挪了过去,把别绑到身后的双手靠近了那课桌腿棱边,开始上下摩擦起来。
虽然这麻绳有两个手指粗,估计要磨上个天荒地老。
孔明玉开始回想进障前发生了,但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个画面——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一只猫被压成了纸一样薄,内脏都糊成一片看不清,鲜血四溅。
“呕……”孔明玉呕吐了起来,天旋地转间都是一只猫被飞速驶来的车撞飞碾过的样子,浑身也跟着痛了起来,好像被碾过的是她自己一样。
又恶心又痛,孔明玉蜷缩在了地上,像一只刚刚出生的婴儿那样,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
恍恍惚惚间,最后的画面是一只手搭上了她肩膀,来人轻声说:“跟我走。”
来人,救命,有没有人啊,孔明玉的眼泪汗水一齐淌落下来,在心里嘶声叫喊着但现实里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混沌间,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孔明玉终于忍受不了地大叫了一声,昏迷过去。
走出孤儿院的乌鸢忽然停下脚步,似有所感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也恢复了。
她笑了声,想到一会就要见到的人,心里无比畅快连步伐都轻快了些。
还是得赶紧找到哥哥,让那个疯子先找到就不好了。
不过那个疯子现在应该忙着清理被他或抓或骗进障里的“醒过来”的那些人,现在还不能找哥哥,因此她还算是有些时间可以提前去找到乌清棠。
想到分头前,那人告诉她的“你帮我把那些醒过来的人全杀了,我就告诉你你哥死的真相”。
她根本不稀罕,她会凭自己找到那场车祸的真相,但在那之前,孔明玉和她哥哥的死脱不开关系,所以她要孔明玉想起来并真心地忏悔,去乌清棠墓前磕头谢罪。
本来想直接杀了孔明玉的。
但哥哥应该不喜欢,那还是算了。乌鸢觉得有些郁闷。
很快,她不再想那场车祸也不再想那个陌生男人是怎么知道哥哥的障并怎么认识哥哥的,乌鸢开始全心全意幻想一会跟乌清棠重见的场景。
好多好多年没见了,哥哥。
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不对,她忽然笑起来,现在哥哥应该认不出她了,因为她长大了跟当年那个小姑娘不一样了。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看见不久前自己踢出来的足球还躺在那里。乌鸢走过去,眼都不眨地就把那球踢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