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对着画板一上午，要求的画稿没有赶出来，却在落笔间不知不觉画了好几张沈清规的速写，蹙眉的沈清规，闭目的沈清规，勾唇的沈清规。
一身清冷，美眸轻扬，红唇半勾。
沈清规……
三个字从心底深处开始滋生蔓延开来，如藤蔓，勒得她喘不过气，刺得心细细密密地疼。
沐知然无措望着笔下的人，良久，才将散落的画纸一张张收好，小心翼翼的，不让画纸带上一丝褶皱。
推开卧室的门，翻出角落的行李箱，输入密码，应声而开的箱子被敞开，一摞摞画纸已快将行李箱铺满，沐知然将画纸放进去，合上行李箱落锁，一如封上心里的肖想。
将行李箱塞回角落，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是微信消息。
一条让沐知然闷沉压抑的心得到一丝纾解的消息。
日落黄昏。
沈清规准时下班，拖着一身疲惫开车回家，在家门口时，一想到一门之隔内是沐知然，沈清规柔了眉色，身上的疲惫感也少了几分。
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
门口的板凳上坐着正在穿鞋的人，沐知然搭上高跟鞋扣子，直起身，“月亮，你回来了。”
“你要出去？”
“嗯。”沐知然点头，转身拿起鞋柜面上的挎包，“月亮，晚上不用煮我的份，我不回来吃哦。”
“好。”沈清规侧身。
沐知然从她身旁走过，窈窕身姿消失在眼前，徒留鼻尖一阵清香，似乎与往日不同，多了一分轻盈清新的香气。
沈清规蓦然拽紧挽在手臂间的薄外套，指尖掐得生疼。
沐知然一颦一笑早就刻在她骨子里，这朝夕相处的日子，她怎会不知道，今天的沐知然底妆更精致，口红颜色也比往日更娇俏可人。
沈清规怔怔出神，很久，才缓缓朝卧室走去，换上一身居家服，将长发挽起，一步一步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打开冰箱，冰箱里满满是今早买的蔬菜，横在眼前醒目的是沐知然最爱的苦瓜。
洗净，划开，去籽，切块。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泛着清新的苦甘。
起锅。
一碗苦瓜清汤面。
-
沐知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客厅留了一盏落地灯，不亮，却似归家人的引路灯。
灯……
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地紧紧拽住裙摆，她勾着唇，满心忐忑。
沐知然在外间浴室洗漱完毕才蹑手蹑脚回到卧室。
和客厅一样，卧室床头留了一盏床头灯，灯光发出温馨的暖光，落在沈清规的脸庞笼罩出朦胧的光晕。
轻步走到床边拧掉灯，小心翼翼躺下，身侧人显然已经熟睡，她悄悄的、一点点靠近温柔而清绝的月光。
“月亮……”沐知然低声，“我该怎么办？”
她蜷缩着，头轻轻贴在沈清规的手臂，一动不动，维持着姿势迷迷糊糊入睡。
殊不知呼吸刚平稳时，如月的人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眸子清亮温润，微微侧着头，一吻落在沐知然的发旋，“沐知然，我让你为难了吗？”
“如果一定得选择，在抉择间，可不可以稍微……”话语一顿，沈清规突然抿唇不再出声。
即使身侧的人已深睡，即使无人知道，沈清规心中的那点祈盼，祈盼沐知然在抉择间心中的天平可不可以稍微偏向她，她仍说不出口。
-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落在床头，沈清规缓缓睁开双眼，偏头，身侧早就没有沐知然的身影。
出卧室时，沐知然正端上早餐，两人打了照面，“月亮，先吃早餐还是先运动？”
沈清规望着一桌早餐，开口问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等会出去。”
沈清规一怔，声音轻了一分，“写生吗？”
她摇了摇头，“学长昨天从国外回来，约着今天回学校走走。”
“好。”沈清规颔首，“我今天休息……”
“月亮……”沐知然垂眸打断她，“学长刚回来，晚上组局，我不回来吃饭哦。”
“好。”
简单吃完早餐，沐知然化了淡妆，换上衣服便打算出门，“月亮，我出门了哦。”
沈清规颔首，勾唇一笑，笑容如泡沫，无所适从，摇摇欲坠，然后破灭，她轻声说道：“好，注意安全。”
门被关上，阳光洒满房间，似乎没有温度，没有声音，只剩满屋寂静。
半晌，沈清规将最后一口吐司送入口中，起身将餐盘端回厨房洗干净。
忙完该忙的事，沈清规翻出医学指南和文献，提笔一笔一划，空白的A4纸染上一句句生涩难懂的医学文字，一如喜欢沐知然的十年时间里，思念成狂，抄写文献便是她发泄的方式之一。
-
沐知然下车到约定的地方，一进咖啡厅，晓晓和学长都到了，几人围成一桌在聊天。
她缓步走过去。
目光聚焦落在宋时晏身上，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眉间透着一股温和之意，乌黑深邃的眼眸浸着淡淡的笑意，此刻正绘声绘色和大家分享，举止间是自然流露的从容优雅。
宋时晏比沐知然大两届，是同系的学长，也是她十岁受伤那年认识的邻家哥哥。
“知然，这里。”
应声朝空位走过去坐下，临着学长的位置，宋时晏将一杯卡布奇诺咖啡挪到她眼前，温声道：“这是店里招牌，我看你们女生都爱喝。”
“谢谢学长。”沐知然眉眼弯弯，目光落在咖啡杯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沈清规。
每天早上她都会喝一杯黑咖啡。
其实沐知然不爱咖啡，喝完咖啡的心悸，咖啡的焦苦，她都不喜欢，反倒更喜欢糯糯有嚼劲的丸子珍珠。
她想起沈清规那次买的奶茶，在她生理期难受痛晕住院的时候，那杯带着小糯米圆子的奶茶，恰到好处的甜，融入心底深处的暖。
沐知然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太眷念沈清规带来的好，也偏执想让沈清规只对她好。
这是一种错误的变.态思维，所以她努力去克制压抑自己。
可是，结果呢，好像并没有很好，甚至一塌糊涂。
“知然？”晓晓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沐知然回过神，“怎么了？”
“学长和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呀？”
“抱歉学长。”沐知然低眉略带谦意，“刚好想起一件事，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宋时晏微微一笑，“后天有流星雨，我们去看看吗？”
“啊好。”沐知然点了点头，“我也想看看，然后画几幅作品。”
“嗯。有没有考虑去参赛，12月底有个大学生赛场，评委有张老，可以积累经验和名气。”
“我有听过这事，已经准备材料了，但是手上缺了点素材。”沐知然讪笑，“我做平台的画单比较多，所以没有独立的画作去参加一试。”
“没事，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可以准备准备，到时候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
“谢谢学长。”
“学长对知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晓晓疯狂暗示沐知然，打趣道：“你们都是深爱作画，又有共同语言，很般配哦～”
宋时晏听了摆手笑道：“别，知然都有男朋友了，晓晓就莫打趣我们。”
“什么呀！”晓晓一惊，“学长，别提那个渣男了，知然早就和他分手了。”
“是吗？”
在宋时晏注视下，沐知然轻轻点了头，又道：“这没什么好说的，哈哈哈我们说些其他的。”
众人才将话题转移，宋时晏的目光却意味深长多停留两秒。
用完咖啡和点心，一行人去榕城大学溜达，宋时晏落后众人一步与沐知然并肩。
“怎么了？一早上心不在焉。”
沐知然摇了头，“在想我什么时候技术才能像学长这样，然后成为大师。”
“你别说笑我。”宋时晏抿唇而笑，沉稳而舒缓，温着声说道：“知然，如果你有想法，毕业后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工作室随时欢迎你。”
沐知然昂了声，慢半拍道：“谢谢学长，我会考虑考虑，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先偷懒一会。”
“你啊──”宋时晏宠溺地抬起手想如小时候般摸摸她脑袋，却被沐知然不着痕迹避开，侧身指着前方的人，“学长，我们走快点，落后很多了。”
“好。”
逛完母校，又在食堂简单吃了顿午饭，几人听说学校旁开了密室逃脱，商量下就奔着点去。
密室逃脱这游戏沐知然前几年玩过好几回，翻来翻去也就那几个脚本，因此兴致不高，却也合群一同前往。
密室里，按照线索一步步走下去，时不时冒出一些古怪的声音，或者吓人的什物。
看着人群里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位女生，沐知然倏然想着，如果是沈清规来玩，她会被吓到吗？一想到这事，她脑补了一下画面，嗯──害怕这词发生在沈清规脸上似乎有点违和。
害怕……
她又想到那天身下的沈清规，一向气定神闲的她也会慌乱，也会害怕。
沐知然思绪一顿，最近这些日子虽然在刻意疏离回避沈清规，但越是刻意越是在乎，越是回避越是想念。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十六点三十四分。
不知道月亮中午吃了什么，晚上会吃什么。
-
从密室出来时，夕阳西沉，大家因事陆陆续续分开，连晓晓也另约男朋友吃晚餐。
打了招呼分开之后，便剩下沐知然和宋时晏。
宋时晏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沐知然身上，“知然，我刚回来，这周边有什么好吃的餐馆推荐呢？”
“我——”
一阵铃声打断她的话，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桃子两个字。
沐知然指了指电话，抱歉地看了一眼宋时晏，才滑动接听，“桃子姐，怎么啦？”
桃幺的声音带急，从手机里传出来，“知然，清规好点了吗？我打她电话都不接的。”
“月亮？月亮怎么了？”沐知然掐着手机，偏头快速对宋时晏说道：“学长，我有事先走了，下次请你吃饭。”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便朝着马路方向跑起来。
一上租出车，沐知然催促着租出车师傅快点，可正逢下班高峰期，距公寓不到一公里的拥挤地段堵车了，几分钟仍停滞不前，沐知然探头看了一眼窗外，一排排车尾红灯。
真是急了想骂人。
“师傅，我在这里下车，多少钱。”一边说一边解开安全带。
司机报了数，沐知然迅速扫码，开车门，下车后便跑起来，她庆幸得亏今天穿了小白鞋。
一路跑到家门口，沐知然喘着粗气，输入密码开门锁，客厅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却没有沈清规的身影。
她深吸缓吐两个来回，平复了呼吸，抬脚朝卧室走去，不出意料，沈清规正在卧室。
反手关上门，轻手轻脚朝床边走去，看着被窝弓起的人形，微蜷缩着一动不动。
在床旁前蹲下，沐知然轻轻掀开被子一角露出沈清规的脸庞，眉头紧锁，唇色苍白，清秀破碎。
“月亮……”
一声落下，睫羽轻颤，沈清规缓缓睁开双眼。
“月亮，你──”沐知然惊讶得睁大眼，她微张着嘴，“你的眼睛……”
原本温润清绝的双眼此刻布满血丝，眼底是毫无遮掩的痛苦，翻腾喷涌而出。
“月亮——”
声音嘎然而止。
直到传来一声闷哼，再睁开眼时，沐知然已被沈清规扑在地板上。
“月亮……”凝视着眼前的人，“地板凉，我们先……”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一吻封唇。
声音散得七零八落，落下的吻又凶又猛，仿佛要将她碾碎，不出几秒，沐知然便尝到口中浓浓的血腥味，以及被咬破皮后沈清规吸吮带来的刺疼。
不似往日的缠绵缱绻，温柔也迅速失控，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像宣泄，像害怕，偏执又占有。
“月……”沐知然气息不稳，曲起的手指紧紧抓住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