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知然下楼时没看到沈清规的身影，餐桌上只剩精心用网兜罩住的早餐。

正在疑惑人上哪里去，后院便传来姥姥和沈清规的谈笑声。

草草解决桌上的早点后，起身朝后院走去，刚踏进门槛半步，便听到姥姥的声音。

“她打小就喜欢俊俏的人，八岁那年是，现下也是，不过，姥姥倒觉得丫头也就喜欢你一个罢了。”

“你瞧瞧，江老头家的外孙女也是俊得很，对丫头也有意……”

一听姥姥又说上江凌，沐知然听不得后文，忙出声，“姥姥，你又在背后蛐蛐我了！”

“丫头啊。”姥姥回头，“倒是舍得起来。”

沐知然讪笑，挪着身子往沈清规方向靠近，刚伸手触及衣袖就拉着人跑，“姥姥，我们去玫瑰园了啊，你慢慢喝茶。”

沐知然领着沈清规到玫瑰园，一进去才猛的想起，“呀，东西忘记拿了。”

“月亮，你先进去，我去拿东西。”说完，人转身朝后院跑去。

不出一会，人就折返，看见沈清规仍伫立在门口，“月亮，你怎么不进去？”

沈清规浅笑，伸手取走她背后的画筒，又顺势提走她手中的简易茶具，“走吧。”

“哦，好。”沐知然抱着茶配和几本书籍，由着她牵进去。

将桌上的灰尘擦去，又用湿纸巾擦拭后才将东西放上，“月亮，我今天有幅画想完成，可能需要一下午时间。”

“我带了些书，是我以前爱看的小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要是觉得书无聊或者困了，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的。”

她一边泡茶，一边娓娓道：“之前你喝过早茶，今天这是姥姥的私藏茶，你尝尝。”

开水冲入茶杯，一瞬，茶香浓郁飘散。

沈清规含笑，“没事，你专心画，我看会书。”

“好哦～”

瞧着沐知然转身走到玫瑰簇中，支起画架，将未完成的画卷覆在板上，一举一动，格外专注，专注而引人侧目。

沈清规勾唇为自己又添了一杯茶。

她想啊，姥姥珍藏的茶就这么冒然被沐知然拿出来泡饮。

这──

她无奈垂眸敛住眼中的笑意，抬手拿过桌上的书──《呼啸山庄》、《傲慢与偏见》《德伯家的苔丝》。

这些书名让沈清规的笑意更深，这三本书她曾在法里读过，那年她21岁，不知——沐知然是何时看的这书。

她手指微屈轻轻敲打在石桌上，收回目光，半晌，才翻开第一本《呼啸山庄》。

这书沈清规看过三四次，一开始晦涩难懂到最后已然能剖视书中人性，书将爱恨情绪糅杂在一起并通过惊人的力量呈现在读者面前，而这呈现出来的灰色情绪强烈得几乎突破纸张，浸染整本书。

沈清规又从第一章开始，虽看得入神，却不忘替沐知然添茶。

空气静谧，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交织着玫瑰的浓郁花香。

冬日的阳光暖暖落在身后，沈清规支着下颌，模样慵懒，趁着翻页的间隙，眸光一划而过落在沐知然身上，指尖不停随意翻到下一页，书缝中的老照片蓦地呈现出来。

目光一凛，重新落在书中。

照片上一大一小的女孩纷纷冲着镜头露出笑容，尤其是年龄最小的女孩，笑得眯了眼睛，裂开的嘴角弯弯如月。

十五年前的照片，白色边角虽有些泛黄，色彩却没有模糊失真半分，可想而知照片的主人将它保存得很好。

沈清规抬手，指尖巍巍颤颤抚上照片中的人，一身白色圆领连衣裙，黑长直，齐刘海，清冷孤寂的眉眼微弯露出罕见的笑意。

——十三岁的自己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她都快忘了自己十三岁时的模样。

这是她和沐知然的第一张合影，在主屋后的大树下拍的，是沐知然央求了沈清规好久，一声声姐姐，喊哑了嗓子才换来的拍照机会。

可面对相机的闪光灯，沈清规还是本能害怕，躲闪、僵硬，完全没办法放开自我，像沐知然一样对着镜头摆各式鬼脸和嘟嘴卖萌。

最后是沐知然使劲浑身解数逗沈清规放松，甚至嘟着嘴在她脸上亲了口，却意外发现沈清规紧锁的眉头因这吧唧一口有了舒展的趋势，于是，沐知然不知羞耻摁着她亲了好几下，一口一句好姐姐，才有了这唯一一张合影。

想到这，沈清规不自觉扬起嘴角，那时的沐知然真可爱，喊她姐姐的沐知然更是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时，沐知然对她极好，脆声声喊她姐姐，将公仔玩偶、零食零钱、各式各样的裙子献宝似的堆在她面前，甚至连她最舍不得穿戴的蝴蝶纯金耳饰都送她。

小孩眼里毫不遮掩的喜爱如利斧劈开沈清规混沌的世界，于是，黑暗世界里突然破了一个口子，光泄露进来，那一丝带着温度的光成为最特别的先驱。

沐知然……

指尖倏地掐住照片一角，沈清规仰起头颅将眼中的泪水憋回去，良久，才将指尖中的照片放回原处，却恰好相片的下缘划出熟悉的字眼。

相片移动，露出完整的话语——

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但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1)

“沐知然，魂有归处……”

“月亮——”身后传来沐知然的呐喊，沈清规微一侧眸便迎上她笑靥如花的脸，眯着眼睛，弯弯的月牙，如八岁那时的小孩。

她将书本合上，“沐知然……”

“昂？！”

“沐知然──”她又喊，手上的动作不停，温柔一带，将她揽入怀中，倾身靠近，红唇轻轻划过她的唇，如蝴蝶扇动翅膀引起内心深处的龙卷风。

“月亮……”

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垂眸含住她的唇，一下一下游移。

半阖的眼眸里瞧见沐知然微讶瞪圆眼睛的模样，沈清规轻轻扯咬着她唇，吐气如兰，“沐知然——”

“嗯……”沐知然想开口问她何事，却被沈清规拉着沉浮，好不容易松开自己的唇瓣，正在庆幸有一点喘气时间，耳垂却又被攻陷，温热湿润的舌尖抚过耳廓，沿着软骨舔.舐。

“月……”五指倏地抓紧她的衣物，沐知然颤栗出声，却只剩喉间发出的那一点模糊音。

“沐知然……”她欺她无法开口说话。

回应沈清规的只有一声声急促的呼吸音。

她勾笑，舌尖轻舔划入耳甲。

“沐知然……”红唇微喘，热气在一呼一吸间入耳，“姐姐教你。”

“嗯？！”沐知然不解地瞪大双眼。

沈清规轻笑，拉着她起身，将桌上的茶具书籍都收好，又擦拭了桌面，而后才拉着沐知然到玫瑰园里的水池边。

“洗手。”

“啊？”沐知然更困惑，却也照做洗了手。

沈清规瞧她洗手的模样，无奈拉过她的双手，打了泡沫，十指揉搓，细细地洗了三次手才松开。

“月亮……”不等她问出心中所惑，便被沈清规带回桌边。

“沐知然，看再多也是纸上谈兵。”

她她她看到了！！

沐知然惶恐不安，脸色倏然爆红。

“姐姐教你。”

话一落，修长的手指划入发间扣着沐知然的脑袋压向自己，红唇毫无偏差落在她的唇上堵住所有的呜咽，炽热的吻延绵而下，划入一片雪白。

“沐知然…”她轻喘出声，半阖着眼压着诡秘的黑色情.欲，“要我。”

“月亮，我我……我不会。”

“叫姐姐…”沈清规揽着她的腰腹，压着声线诱她，“叫姐姐，我就教你。”

“……”沐知然默默咽了口水，身下的沈清规红唇微张，清冷的黑眸染上情.欲后水光潋滟，纯白的衬衫松松垮垮落在手臂，露出的春光明媚不已。

心跳在这一刻躁动如雷，踩着180迈的速度砰砰而出，却又在触及沈清规眸中流光堪堪刹住，心口一致，“…姐姐。”

“乖——”

剩下的声音悉数被沐知然吞入口中，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是沈清规惯用的香水香，在情动之际，那股冷冽的雪松清香夹杂着玫瑰幽香又更浓郁几分，沐知然一时竟分不清这香来自沈清规还是玫瑰园的玫瑰。

“沐知然……”她难耐的叹息，喉咙止不住溢出喘息打断沐知然的想法。

“月亮～”她起了“坏心”，将身下之人双手禁锢在两侧，乌发流水般从石桌上倾泻而下。

吻密密麻麻落下，唇瓣被舔咬，唇齿间混着淡淡的香水气息和红茶的清香，舌尖顺势滑入，肆意妄为，而沈清规只能承受着身上肆意捣腾之人带来的水深火热。

终于，手指不再禁锢沈清规，温柔地松开，十指舒展，缓缓滑入，指尖划过掌心，痒痒的，麻麻的，直到沐知然轻轻覆上，从指缝间滑入，而后十指相扣。

“月亮……”沐知然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不稳喊她。

“我在”

“月亮。”沐知然吻上沈清规的眼眸，一点点向下，直到含住她的唇瓣。

吻愈发炙热，似乎要将人灼烧，沈清规抬眸，看着玻璃幕墙外升起的月亮，月光如皎，洋洋洒洒落在玫瑰之上，落在石桌上，在地面上投射出两道几乎合二为一的剪影。

玫瑰的馥郁花香甜得发腻，却似催.情香般诱人热烈。

“沐，沐知然……”

她倒吸了一口气，眼角分泌出生理性泪水。

沈清规仰起忻长的脖颈，曲起的指节尤其好看，拽着身下的衣物，律动般弹出一道道涟漪，心也跟着有了褶皱。

沐知然，魂有归处，心有所属，身之所往。

身之所往……

一声喟叹散落在月色下，苍白不堪，却也鲜红妖娆。

-

浴室的水声嘎然而止，不一会，门被打开，雾气氤氲，沈清规缓慢走出来。

房间静谧，只留着一盏床头灯。

半个小时前，两人在玫瑰园收拾完毕后，沐知然便被一个电话喊去，临走时说是无碍之事，去去就回。

而现下已过22点，沈清规不放心换了身便服下楼。

“丫头。”姥姥正在楼下看电视，“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里？”

沈清规正要回姥姥的话，手机咚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屏幕也亮起，一条信息赫然列在通知中心——沐知然有危，速来。

“姥姥，我去夜跑，你不用等我们，先睡。”沈清规转身快步走出房屋，在姥姥看不见的视野外才大步跑起来，朝着信息末尾留下的地址方向而去。

地址是一处居住屋，沈清规觉得眼熟，却来不及多想，抬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小小的庭院绿植茂盛，留着一盏明灯。

“你真喜欢她啊…”

“谁？”沈清规身形一顿，止住脚步，眉目清冷带着不易察觉的沉凝。

“从奶奶家到这里，普通脚程大概二十分钟出头，跑步的话也要十余分钟……”

沈清规寻着声源而动，才看到茂盛绿植后一张木桌，桌上摆着花生和酒水。

“而你，只用了八分钟就到这里。”女孩抬眸，目光直逼沈清规，“你担心她，超乎寻常的担心，你爱她对不对。”

在看清坐在椅上的人是宋知妍后，沈清规心里的担忧松懈下来，“她在哪里？”

“刚走。”宋知妍喝掉杯中的酒，“来都来了，喝一杯吗？”

沈清规不答，转身欲走，身后猛然想起酒瓶摇晃的声响，紧跟着是宋知妍急切的声音，“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朝外的脚步依旧没有停。

“姑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她会以死为挟。”

沈清规身形一滞。

“你知道为什么吗？”宋知妍看到她停顿的身躯，蓦然笑出声，“姑姑死都不会让沐知然走上这条路。”

-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

沐知然独自走在路上，脚步散漫，低垂着头颅，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手上，两指摩挲之间似在感受某种存在，想不到一会，血气渐渐上涌，漫红了一张脸。

“月亮…好软好香啊！”她莫名笑出声，眸色清亮蕴着熠熠星光。

“沐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