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野想看他哭，南星硬是忍着没哭。

本以为会遭到更加恶劣粗暴的对待，戚野却直起身，放过了南星。

但他的暂时放过——南星很快就能知道，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大晚上，宋宁知接到好几个戚野的电话，烦不胜烦。

他接连挂了好几个，对面却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不依不挠，看来是不接不肯罢休，恶狠狠按下通话键，宋宁知咬牙切齿，“戚野，你最好有事！”

“知知，你的人在我手里。”对面是嘈杂的音乐与人声，宋宁知立马判断出他所处的环境，他走出自己房间，抬眼望去，南星还没回来。

怒气一下子就冲上了宋宁知的头脑，“你把我的人带去那种地方？”

电话那边的戚野轻笑一声，“知知，你知道我们在哪。”说罢，就挂了电话。

宋宁知阴沉着脸赶去欢夜，欢夜，从名字来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戚野性情不定，做出逼迫书呆子堕落的事也说不定。

宋宁知都不知道自己胸膛里萦绕的那股气为何久久徘徊不散，他打车到了欢夜还没消，气冲冲地找人问戚野在哪个包厢。

包厢的门推开。

戚野正大剌剌地斜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随意搭在茶几上，见宋宁知进来，连忙端正身体，扬起唇角，“知知，送你个礼物。”

说罢，他扯过身后藏着的人，宋宁知视线被吸引过去，跪在沙发上的那人缓缓露出全貌，雪白的面颊，旖旎动人的眉目，唇间的水红饱满，仿若枝头垂花下坠的晨露。

那人看到他，唇先是一抿，眉眼一低，带着点见到生人时的羞涩意味。

宋宁知一怔，呼吸都放轻了，“......这是谁？”

戚野见他没认出来，先是眉一挑，嘴角挂着的恶劣笑容往里收了收，变得意味不明。

宋宁知想了几秒那只又呆又傻的小老鼠名字叫什么，才开口要人，“南星呢？”

戚野但笑不语，直到宋宁知的脸色染上几分焦急，眼神却不住往戚野旁边的人脸上瞟，“戚野，你把人弄哪去了？他是个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不该来这种地方。”

依旧没有回答。

宋宁知不需要演戏时本就是个容易不耐烦的人，耐心很快告罄，上前一把揪住戚野的衣服领口，戚野却懒懒散散摊手，“这不就是你的室友吗？”

“这哪里是......”宋宁知下意识反驳，他直直望向那张生动惑人的脸，毫不掩饰的惊讶，“......小老鼠？”

戚野站起身，离宋宁知很近，两人呼吸交融，他凑在宋宁知耳边轻喃，“知知，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惊愕过后，勃然的怒气又生，宋宁知直接一拳揍了过去，“谁让你这么打扮他的？”

他口中的打扮指的是——南星穿着一身JK制服，上衣正中央有个蝴蝶结，搭上一条勉强遮住臀部的百褶裙，整体的色调是黑色和蓝色，有一种冷俏和无辜混合的美感。

要不是刚剪短的清爽发型，宋宁知第一眼几乎都要把南星认成女生。

这也是为什么南星一直不说话的缘故，他被打扮成这副模样，连开口呼救都难以启齿，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听到宋宁知进包厢时的声音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尤其宋宁知后面还在为他出头。

戚野生生挨了这一拳，舌尖顶了顶发胀的腮肉，忽地笑开，“知知原来不喜欢吗？”他语气无奈，听起来好像因为没讨到心上人欢心而有些气馁似的。

宋宁知还在气头上，“我的人你也敢碰！”

他想再挥一拳，却被戚野接住了拳头，包在掌心揉捏，“知知，你知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样子特别漂亮。”

被占便宜的宋宁知紧皱着眉，头顶上的灯光曝光了那份咄咄逼人的不讨喜，五官更显艳丽，甚至有几分冰冷，“戚野，注意你的身份。”

戚野眼神一变，做出投降的手势，悻悻收回手，嬉皮笑脸道，“我走，本来就是送你的，我不打扰你们。”

戚野离开后，宋宁知狠狠踢了一脚沙发腿发泄怒气，“他敢碰我的人！”

沙发上的南星骇了一跳，身体不自觉抖一下。

宋宁知胸膛起伏两下，怒气似乎平息，坐了下来，扭过头深深注视着南星，似乎是想摸他的脸，“你怎么长这个模样？”

他惊诧的语气让南星判断不出来自己长成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大抵不是什么好事——看戚野对他的反应就知道了，南星扯了扯裙底，这裙子短得让他时刻疑心自己要走光。

他低头揪裙子的时候，宋宁知捏上了他的脸，“心情不好，让我捏捏。”

南星抬起脸，想开口说些什么，上下唇面轻轻一碰，唇上的水红色软得像是要掉出来。

注意力一直在他面上的宋宁知看到这一幕，瞳孔震荡，手上的动作都忘了，随即就像被烫到一样，手和目光一起缩回去了。

“能给我买身衣服吗？”南星小声地提出请求，他看向吧桌另一头，有杯气泡酒里泡着部手机，是他的，手机废了，本就贫穷的生活雪上加霜。

今晚的宋宁知格外好说话，二话不说就出去叫人送套男装过来。

宋宁知回来后再度坐下，却坐得离南星很远，在沙发的另一头。

“原来你长这么好看。”

很轻的一句话，室内无风，都很快飘散。

南星耳朵尖，狐疑看过去，只看到了微红的耳垂。

“你身上的衣服，是他给你换的？”这次宋宁知的声音大了些，南星听得很清楚。

“我自己换的。”

宋宁知又不吭声了，直到有人送衣服进来。

南星接过衣服，等服务生离开才对宋宁知说道，“你能出去吗？或者是背过身去。”

宋宁知默默转过身，听着身后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他忽然想起什么，“别在这换，有监控。”

南星的套头上衣脱了一半，声音闷在里面，“你不早说！”

“才记起来。”宋宁知脸有些红，他刚刚说话下意识侧头，余光瞥到衣角翻飞间露出的白软腰肢。

“那我去卫生间换。”南星将上衣穿回去，又将送来的衣服围在腰间，勉强遮挡到膝间，不用担心走光。

他赤脚走下沙发，宋宁知首先看到那双细白小腿在眼前晃荡，再是那双足，灯光下沁着股冷感的白，踝骨伶仃，恍然间有种一扼即死的脆弱。

他看得几乎入神，才恍然惊觉，“等等，你没有鞋？”

南星都走到门口了，拉动门把手时对他点了点头。

雪白的脸隐在暗处，昏昧光线间或在那张美人面上散落零碎陆离的光影，绮丽得仿若镜子里的艳妖。

宋宁知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一把将赤脚的人儿抱起来，“我送你去一个干净的地方换。”

南星被抱起来是有点懵的，宋宁知平时对他说话的口吻总是高高在上命令式的，今晚的他实在过于贴心，说话轻声细语，像是怕吓到他。

但南星也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态，之前也是被伺候惯了的少爷，此类殷勤并不能打动他，只是宋宁知的转变让他多少感到意外。

宋宁知感受着怀中人的重量，鼻尖又嗅到了那股好闻的香气，南星的骨架很小，相对普通男生来说算是纤弱了。

他低头看向来回摆动的百褶裙裙摆，回忆起南星穿女装的模样，——简直一点也不违和，如果戚野给南星戴一顶假发，那样的装扮，宋宁知都不会怀疑他是个男生。

坐电梯也包含在内不过两分钟的路程，宋宁知走得格外缓慢，南星以为是自己比较重，宋宁知抱他吃力的缘故，并不觉得奇怪。

宋宁知口中的干净地方在欢夜的顶楼，很大的一个房间，有一整面大落地窗，以及一张铺得整齐仿佛没人用过的大床。

宋宁知轻车熟路地找到遥控器拉上窗帘，又拿出拖鞋给南星穿上。

“这应该是最干净的房间了。”

“谁的房间？”

宋宁知默了默，“我的。”

触到南星逐渐变得警惕的眼神，他又加了句，“放心，没有监控。”

南星还是躲进卫生间里去换了。

宋宁知半躺在外间的沙发上，漂亮的脸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摸出一根烟点上。

之前的那些揉捏行为，宋宁知只觉得舒服，甚至都没觉得自己是在占南星的便宜，今天抱过南星后，他才惊觉自己喜欢与南星的肢体接触，贪恋他身上的味道。

可他怎么能喜欢一只从下水道出来的小老鼠呢？就算这只小老鼠很漂亮，还很香。

烟气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面庞。

南星换好衣服出来，宋宁知掐灭了烟，起身道，“我送你回宿舍，”他顿了顿，“如果你想，也可以在这睡。”

南星一个激灵，连忙拒绝，“我认床。”

宋宁知勾起嘴角，很快意识到往下压了压，“走吧。”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宋宁知不发一言，南星感受到了他冷漠的变化，但也不在意。

宿舍门打开，平时很难见到的习清和容斐竟然都在客厅，两个人低头商量着什么，听到声响，习清率先抬头，看到宋宁知脸上一喜，但看到身后的南星，笑容微微有些僵。

“宁知，这位是？”

南星主动回答了，“我是南星。”

“南星？”习清惊讶过后温和一笑，“你长得很好看。”

他待人一向温和有礼，夸人夸得很真诚，于是南星也很有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没有表情显得闷闷不乐的宋宁知掀起眼皮看了南星一眼。

南星自觉打了招呼也没有留下继续交流的必要，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被习清叫住，“对了，助理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做？”

对上他含笑的眉眼，南星想到自己还在酒里泡着的手机，点了点头，“我待会就填申请表。”

“填完给我就行。”

“好。”

宋宁知看着那扇门闭上，“你在帮他？”

习清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依然是那副微微笑的温和模样，“不可以吗？他是个好苗子。”接着他状若无意地点出，“你最近好像挺在意他。”

这般直白的点破，引起了一旁看上去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容斐的注意，古井无波的眼神又起了一丝变化。

“哪有？他就是我的小跟班。”宋宁知矢口否认，触到容斐的视线忽地笑起来，一扫之前不好的心情，眼皮微撩，送出一个略显妩媚的眼波，“容斐哥哥，你们不要误会哦。”

南星填完表，容斐和宋宁知已经不在客厅了，只剩下习清一个人，应该是专门留在这等他的。

将表递过去，南星客气了一下，“久等。”

习清微笑摇头，申请表上的字隽秀飘逸，与主人那张秀美难言的脸倒是有些对不上，低垂的视线不自觉上移，落在垂坠腰间的细长手指上，“等你加入学生会，欺负你的人就不敢胡来了。”

他说的语气笃定，仿佛南星进入学生会是件板上钉钉的事。

南星不在意地笑笑，并没往习清身份可以给他走后门上想，“希望我能这么幸运吧。”

习清不置可否地挑眉。

第二天，宋宁知给了南星一个新手机。

南星不肯接，他打算自己买的，但宋宁知态度很强硬，“里面有我的电话，以后戚野要是找你麻烦，或者我要指使你做事，这手机就用得上了。”

南星捏着手机，疑惑道，“之前怎么不给我你的手机号码？”

“哪来这么多话？我的号码是谁都能有的吗？”宋宁知高昂着头，颇有几分傲娇意味，转而又恶狠狠威胁道，“不许把我的号码卖给其他人，要是我知道我的信息泄露了，有你好看。”

南星很想反驳道谁会买他的手机号码，但看着宋宁知的脸，说不出来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