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心里一紧,心跳开始提速,扑通扑通地像是随着她下一秒的任何一个动作,就能蹦出胸腔。
她蹲着没动,低下头,挪开了视线,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斟酌话语。
半晌,她抬眸,在他身上快速扫了一眼,很真诚地语气,“还、还没怎么看好。”
说完以后她快速垂眸,颊边飞速噙上两抹红晕。少女的脸因为刚刚做过水疗,皮肤嫩得像能掐出水来。
沈竹沥侧头看着她,一瞬没有什么动作。
她声音温软甜柔,像三月的春风,细而腻地揉进他的心里。说不出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感情,触电般的自全身流淌而过,浑身酥酥麻麻的,让他心跳不禁加快。
他肩膀很宽,在水中都显得身形落拓,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那是的确让人看不够。
食色,性也。
桑枝想起这句课本上的话。
他逗她,以为她肯定会害羞,却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可爱。她故作平静的脸上,除了少女的羞涩,还有想藏住心思的慌张,更多的却是对他身体好奇的顽皮。
她单纯又缜密,羞涩又大胆,独特又迷人。
她的每一处性格都充满矛盾,又恰恰因此充满魅力。
她会为了自己的原则,勇敢地筑起捍卫心墙的堡垒。可是她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有她的脆弱彷徨。他看过她无依无靠时候的惶恐,和发泄不出的委屈,坚持抵守的倔强。
这样的她,让他好喜欢。
他从来没有如此一般,认清自己会发疯似的,喜欢上一个姑娘。
第一次谈到喜欢,是十七岁的时候。
十七岁的沈竹沥,天之骄子,众星拱月,身边全是吹捧的声音,一路伴着鲜花奉承长大,要什么就有什么。到了花季少男少女的年纪,别人有的自然也得试试。那个年纪像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在学校里都有女朋友,于是身边很多人都打着赌,起着哄,沈爷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沈爷,听说林蔷对你表白了。是不是啊。”
十七岁的少年,坐在令人炫目的重机车上,脸上的神色狂得不行,吐着烟圈,满眼恣肆。
“沈爷,答不答应啊。”
再三的起哄追问之下,他跳下机车,丢了烟头,唇角全是痞戾的坏笑。
后来,在林蔷的猛攻之下,少年得意洋洋地像世界宣誓,“以后你就是爷的女人。”
那一刻他以为这就是喜欢,喜欢是得到,认定,占有。
这个整个沧北7所高中名扬在外的天之骄女,校花女孩,一次次锲而不舍像他告别,心甘情愿城府于他,多么令人感到骄傲。
他炫耀狂肆地向所有人宣布,也宠溺地告诉那个女孩,“你放心,跟了我,会对你好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风流,浪荡,玩世不恭,但是一旦承诺了的,他会做到。
于是他一心一意,想要包揽那个女孩的喜欢的时候,得到了一个荒唐的消息:林蔷把沈一霸耍了,跟了5中陈铭。
半天时间,全校传遍。
一个星期之后,沧北所有的高中都知道这个消息。
他做好了准备去喜欢一个女孩的时候,一夜之间成了一个笑话。
自那之后,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觉得那玩意很可笑,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
慢慢地成年了,有很多重要的喜悦的让人坚守的东西占据生命,他忘了去追求“什么是喜欢”的答案。
提不起兴趣。
没有热情。
也没有遇到,一眼惊诧的人。
直到桑枝的出现,打破了所有既定的规章。
少女黑眸微闪,长睫微颤,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轻而易举让他的心神驰骋奔涌,情绪翻涌如潮,让他一瞬知道了什么叫喜欢。
男人脸型棱角分明,一双黑眸在光下仿若一幕星辰,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他微微抬手,又在半空中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指节修长的手落下,与少女柔软的手心贴合。
他腕上稍一用力,顺势便将桑枝的手心按在了胸膛之上。
他的胸口像烧了一团烈火,手心下的热量滚烫,骨感解释的胸腔下心脏跳动得非常有力,每一下都同时重重敲打在她自己的心房之上。
沈竹沥微微偏头,对上她低敛的视线,瞳色被光映照得偏浅。
“桑枝。”他勾唇,沉着声喊她。
她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鲜少的笃定和真挚,他从来都像是一匹狂傲的孤狼野马,脱缰恣肆,无拘无束,放浪人间。而此时此刻,不羁褪去,依旧光芒耀眼,却腻着深沉的温柔。
“嗯?”桑枝淡声应着。
少女声音轻拂得像江南的池水,让他差点就没能开口。
头一次见那么张狂的人欲言又止,桑枝捧着脸,仰着头看着他笑,“你想说什么呀?”
沈竹沥那颗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重重抓住,再也按捺不住的浓重情绪随着胸口距离起伏。
他呼吸微粗,气息加重,对上少女那双澄澈的瞳孔,凝得深沉。
“桑枝,我可以喜欢你吗?”
他声音带着笑,却压得很沉,带着些粗哑。
桑枝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仿佛没听清一样看着他,耳膜却鼓鼓作响。一瞬之间周遭好像万籁俱寂,哗哗的水流声消了音,叽喳的鸟叫声没了影,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同一句话。
“桑枝?”
“我可以喜欢你吗?”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能看清楚沈竹沥力挺的五官,轮廓在光下更加分明。视线移向他赤着的上身,漂亮的肌肉线条让人看一眼心尖儿都发颤。
此刻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洒脱和不羁都被一种凝重掩盖,深藏于心底的深情被他掀翻了出来。
温泉里水汽上蒸,白雾氤氲撩人。
蒸汽凝结在身上的水珠,顺着身体滚落,滴在了少女白皙的手背上,仿佛天使的泪痣。
“好……”少女低垂着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却听得。
无比清晰。
他覆着她的手背,加了力道,才死死地压住了搏动的强烈心跳。
“桑枝,”他声音极低,气息就拂在耳侧,“我会对你好的。”
炙热的手掌从脑后按住,他稍微抬起些身子,嵌出水面,嘴唇在她白皙的颈刎间划过,滚烫的唇停留在了她柔软的唇间。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电流也顺着她的唇直逼心尖,一颤一颤地发麻,发抖。
她想推开他,却失了全身的力气。
挣扎了半晌,她双手搂住了他湿着的腰身,慢慢上移到他宽阔的肩胛,最后勾住了他发烫的脖颈。
他浑身像火烧一样地烫,亦如他心底暗流涌动的情绪。
唇齿接触的一瞬间,心中强制压下去的情绪如狂风海浪一般被掀起,他微微俯身,手掌虚虚扶着少女的后脑,手背上早已青筋凸起。
好一会儿,桑枝都是蒙的,呆呆地回应着唇上强烈的温度,直到唇角蓦地吃痛,才恍一回神,回落现实。
四目交汇的一瞬间,桑枝眨了眨眼,推了一把,从他怀中的禁锢中挣脱,眼尾因为疼痛和羞涩双重,泛着浓浓的红。
少女捂着唇角,忿忿地抬眸看着他,“才说要对我好,这么凶。”
沈竹沥眸色发暗,沉沉地盯她好几秒,才生生按捺住翻滚的情绪。
末了,他轻提了提唇角,从水中“哗”地一声站了起来,水花飞溅如珍珠,落了桑枝一身。
也吓得她轻“啊”了一声,下意识别过脸去。
沈竹沥低低笑了一声,“刚才不是还说没看够?怎么,不敢?”
水声撩得哗啦作响,视线里被一双笔挺的腿挡住,紧接着他赤脚踩上了岸,一双脚居然也出奇好看,脚趾趾甲修剪的干净整齐,脚踝线条优雅。
沈竹沥穿着一条双层的泳裤,裤长到大腿朝上,裤型宽松,没有看到尴尬的场景。
他提步去取浴巾,擦着身上的水泽,宽阔的背脊对着桑枝。
等到他擦干身体,转身一看,只见小姑娘毫不避讳,一双漂亮的杏眼裹着笑,在他身上大肆地看着。
沈竹沥手上动作一顿,唇角绷了一绷,“你还真够大胆。”
桑枝眯眼,毫不吝啬地夸,“你身材好好哦。”
沈竹沥挑了下眉,侧过脸去,挑了件睡袍穿好,笑得无奈。
他都快烈火焚烧了。
某人还在笑眯眯地拱火。
换好衣服,沈竹沥疏懒地坐在休息塌上,往后一靠,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拍了拍身边的座椅,示意桑枝过来。
桑枝提步过来,屈着腿坐在了沈竹沥旁边,耳朵被插进了一个耳机。
是与之前车里听过那首完全不同的曲调。
桑枝眼睑收拢,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耳膜里传来的歌声。
一首听完,继续下一首。
直到一连六七首曲风不尽相同的歌统统听完,她大致能猜出这就是沈竹沥不日将要上线的新专辑。
“好听吗?”他淡声发问。
桑枝用力点头。
是真的好听。
不得不承认,沈竹沥的嗓音独特,词曲创作又自成一体,天生属于音乐,属于舞台。
他有这个天赋和能力。
现在她来越笃定,这张专辑一经上线之后,面前这个男人将会很快在乐界风靡。
“好听,”桑枝半弓着腰,双手搭在膝盖上,下巴微扬侧眸看他,“现场一定更好听。”
难以想象,这样节奏震撼的歌曲在现场演唱的效果会多么炸裂。
沈竹沥低声笑了下,嗓音懒懒地,“想听现场吗?”
桑枝又用力地点了点头,又蓦然一顿,瞳眸里染上认真的颜色,“你不要心急,一步一步来,总有一天我相信你能登上更大的舞台的。”
沈竹沥下颌微抬,“嗯”了一声,跟着散漫无忌地笑了起来。
现场不是音乐节就得是演唱会了,不是每个歌手都有机会能承办属于自己的舞台,更何况是新出道的乐队。
所以她在给他加油,还安慰他现在刚发专辑不要心急。
她怎么这么可爱。
桑枝被他笑得发蒙,下一秒反应过来他笑的是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句安慰好幼稚啊,脸色唰地一下红了。
沈竹沥提了提唇角,恢复了平日里痞里痞气的摸样,也弓下背来,视线与桑枝平齐。
“那我以后要是开演唱会,你要来听我的演唱会。”
两人对视片刻,桑枝轻轻点了点头,“好。”
“每一场都要去听。”他霸道得追问,眼神里满是侵略性的占有欲。
她想都没想,又点了点头,“好。”
这次,沈竹沥难得愣了一下,他随口一句玩笑,她给出的答案却超出了他预想的样子。
下一秒,少女仰起头,柔软的唇轻轻张开,“不管你在哪里开演唱会,不管天南海北,不管刮风下雪,我都会去听。”
沈竹沥失神了片刻,心跳开始急剧加速。
“你说我专辑什么时候上线呢?”
“你定啊。”
“感恩节前一天好吗?”
“那是你的专辑哦。”
“可是我想你是第一个知道我专辑上线时间的人。”
温泉室里,暖气开得十足,鼓鼓热风拂在脸上。
他的声音,比风还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