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大致的故事线已然明晰。
林惊月被村长收养,自小在浔村长大。但她多半并不知道这份收养是别有有心,村长安排她“无意”间与年少的帝王有了一场邂逅,让两人都对彼此念念不忘。
后来再次相遇,帝王终成了九五之尊,娶她为妃。看似年少情深,得偿所愿,实则一切不过是为帝王的一己之私铺路。
林惊月无权无势,“术士”只需稍加提点帝王,就能顺畅无阻进献“长生之术”。
可恨小人诡计,可恨帝王无情。
“我记得当年的那些‘民间术士’几乎都是赏了黄金百两……”皇甫东流摩挲着手中的折扇,“若再派人去把浔村翻个底朝天,那些黄金或许还能找到不少。”
燕凉想起那条长长的地下甬道,有不少隐秘他还来不及发现。
这是一场长达十年的谋算。
而这样的谋算也同样发生在许多的王权贵族身上,只是浔村这么一场大火,许多事情便没了下文。
“林贵妃当年死后,宫中一直有人传闻这宫殿里有她的怨魂,父皇忌讳这事,就把当初乱嚼舌根的人都处理了。辛夷宫自然也就封锁了。”
马车还在颠簸向前,皇甫东流道:”林贵妃虽死,但宫中少有人知道内情,燕司郎又是从何得知的?”
“我做了个梦,看见了一些林贵妃过去的事。”
燕凉说得含糊,但皇甫东流会自发脑补。他心中惊疑林贵妃竟会以入梦的形式诉冤——可又为何选择燕凉?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单纯看重了他如今在镇妖司的职位?
相比皇甫东流,同为玩家的其他两人一听便知他说的假话,但他们各自都有秘密,心照不宣的缄默。
介于暝受伤,皇雨东流先让车夫把他送了回去,之后才赶往皇官。
辛夷宫在宫中的位置比冷宫还更加偏僻,那几乎成了一个荒地,大门紧锁,杂草丛生,似乎寒气也比其他地方更重一些。
入了皇宫后,皇甫东流说的便少了,偶有开口,也只用“她”来指代。
姜华庭:“我们该怎么进去?”
话音刚落,皇雨东流足尖一点上墙,借力登顶:“直接翻进来。”
“……”
这副本设定里还有轻功?
余下三人看着那三四米的墙,一时无言。
藤原雪代轻笑了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她先是退身几步,然后一个利落的冲刺,几步上墙,姿态轻盈得像在跳什么舞。
燕凉学着她的样子也上了去。
姜华庭一张温和的脸隐有开裂趋势。
他深吸一口气,用了个小道具。
【所罗门的飞毯】
介绍:所罗门在飞毯上征服世界。
品级:C
用途:所罗门可以命令飞毯带他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你也可以。(使用次数剩余:5)
皇甫东流抚掌称赞:“这是何等法器,竟如此厉害?
姜华庭:“……祖传法宝。”
藤原雪代不客气地又笑了声。
燕凉蹲在宫墙上,先大致扫了眼辛夷宫的格局。
这里和其他宫殿好似没什么不同,唯独另类的只有庭院里一棵开得不是很好的梅花树,正对着某个窗口,像是特意给谁看的。
皇甫东流望着那梅树怔怔,“以前她最是喜爱梅花。”
讽刺的是,彼时林惊月手脚俱废,被囚禁于此,帝王却特意吩咐移了棵梅花树在院中供她观赏,像是诉说自己的愧疚。
这微不足道的愧疚,令人恶心作呕。
皇甫东流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本宫是不会成为像他样的人的。”
燕凉听到他小声的自言自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像是主角才能说出的话。
“殿下,你知道她怎么死的,死后又葬在哪吗?”
燕凉回想起藤原雪代捡到的绢帕,那上面的诗和项知河所告诉他的一模一样,是不是暗示了当年林惊月是断头而死?
如此,那无头妖是林惊月作崇就说得通了。
也不知道项知河那边追查得如何。
“……我不知道她怎么死的。”
皇甫东流叹声:“她死的时候是晚上,辛夷宫被很多术士围了起来,我听不见声音。快到天亮的时候,才有两个宫人偷偷抬了床白布,从小门去了宫外,后来那两个宫人我再也没见过了。
燕凉偏头看他,“殿下和贵妃的关系很好吗?”
“……嗯。”
皇甫东流不比林惊月小多少。
帝王十六就有了他,十八岁时遇见了林惊月。林惊月十岁,他两岁。
林惊月生得漂亮,早年在皇子府待着的时候,帝王对她极尽宠爱。只是后来登基了,后宫中的人愈多了,新人笑旧人哭在所难免。
皇甫东流就是在那个时候,某个夜晚,在御花园撞见了醉酒的林惊月。
她是被村长特意养出来的单纯温柔的性子,竟也有了争宠耍手段的心思。
皇甫东流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
他和皇帝长得像,林惊月认错了人,死死抱着他的胳膊垂泪。
那年他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宫人跪倒了一片,他有一瞬的恍惚,可最终推开她,告诉她父皇今日在哪个宫,今日何人侍寝。
他可怜她。
他也没对她有什么其他想法,可心动一秒也是心动,之后对她多有照拂,一来二去,也算得上是朋友。
可他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那些兄弟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对她的死无能为力,伤心后就只剩唏嘘和些许因谣言而生的恐惧。
燕凉从他的那声叹息中隐约窥见些许过往。
他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和皇甫东流的关联也不少。
其实一早就能看见许多端倪。
他所面对的剧情线索比其他玩家多的多。
可并非是他特殊,而是只要和皇甫东流有关的就能牵扯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他恰好是这个身份罢了。
这个身份也是一条线索。
回到眼前,如果林惊月没死在宫中,那这辛夷宫怕是很难查到什么。
几人跳下墙,在这宫殿内展开了搜查。
燕凉走进了正殿,灰尘纷纷扬扬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率先走向了那正对着梅树的窗口,那旁边布施了一个软榻和小柜子。他掀开软榻的上面一层白布,看见几滩已成深褐色的血迹,观形状,像是滴溅而下的。
燕凉再拉开柜子,发现了一个角落里随意搁了一个外表简陋朴素、疑似香囊的小袋子,他拿出扯开,里面有朱砂、黑豆以及一种他不认识的干草。
辟邪?
除了这个小柜子,燕凉又在宫殿其他地方找到了不少这种袋子。
他吐出口混气,有点想知道皇帝用了“长生之术”之后如何了。
活肯定是活的好好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燕凉。”
皇甫东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视线扫过他翻出的那些辟邪袋子,“如果她不是纵火者,你觉得谁会是?”
燕凉反问他:“殿下认为火灾是报复吗?”
“我想不明白,如果是报复,为什么何大人府上会遭殃。”皇甫东流道,“而且,她可能不知道村长做的事。”
如果不是她……但和她有纠葛、有交情的,目前看来只有两个人——怜衣和薛暝。
燕凉懂了他意思:“我回去会找机会试探薛暝的。”
皇甫东流点头:“怜衣那边……就交给我处理吧。”
“嗯。”燕凉应了一声,忽然道,“殿下待我很好。”好到连自称都省略了,就像是对着什么极为亲近又能交付信任的人。
皇甫东流默了一瞬,“燕司郎与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该对你好。”
他不愿说,燕凉也识趣地不多问,“我们去看看那两位有什么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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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雪代和姜华庭还没来得及发现什么,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突然冲了出来,抱着姜华庭的脚就开始嚎啕大哭,只能隐约听见他的嘴里吐出“玩家”、“火灾”、“跟之前的不一样”的字眼。
姜华庭在他扯住自己衣服的第一刻就想把人踹开,可听到他说了什么后,皱了皱眉,勉强忍耐下来,“先等等,怎么回事?”
男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还陷入在悲痛之中,泪流满面。
姜华庭眉头皱的更紧了,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想抬脚动作,却发现自己被这上百斤的人压得动弹不得。
燕凉和皇甫东流来时就见这幅景象——一个状若疯癫的男人缠住姜华庭,而藤原雪代站在旁边一副温温柔柔岁月静好的模样,眼底却一片冷漠,当个看笑话的旁观者。
看出姜华庭的难色,燕凉直接抽出自己的佩刀,架在男人的上方,“你是什么人?”
死亡的威胁下,男人总算停止了悲哭,看他一眼就要开口,却忽的又像是意识到什么,惶恐地磕头:“卑职、卑职是宫中的侍卫……”
皇甫东流上前:“前庭侍卫竟敢来后宫!?”
“卑职、卑职……”男人一阵哆嗦,反复在地上磕出响头,“卑职有罪,卑职有罪,罪该万死……”
燕凉和姜华庭对视一眼,收回了刀,“殿下,我看他情绪不稳定,不会是……?”
皇甫东流懂他未尽之意,回头望了眼身后萧瑟的宫殿,下了命令:“你带他去镇妖司,看看是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