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拼命吞噬着天雷,哪怕这会让他魔丹碎裂。
快了,快了。
他伸出手,指尖只差一点就要触碰到顾白,却还是只拥抱到了一团空气。
天雷不再劈下,而禁地的灵光越来越盛。
所有人看向禁地方向,观心铃浮在上空,响铃一声,一声,又一声。
他们一言不发,在世界安静之际,铃响九九八十一下。
这预示着——神魂归位,故人回归。
没人愿意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他们都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故人就要睁开双眼。
“黎大人!”
一声惊呼震醒了呆愣的众人,黎北脸色苍白,双手被鲜血浸满,而他的怀里是混乱中替他挡了一击的黎应清。
祭场里的怪物都尽数消散在天雷下,裂隙也被暂时封印,撑了许久的妖王终于歇了口气,抬手将结界撤掉。
在外等待许久的催簿以及侍卫军兵冲了进来。
场面再一次乱成一团,黎北神情恍惚地任由御林军抬走黎应清,毕日阳谷被他随意扔在一旁。
而催簿来到了奚长漠身边。
他轻声道,“尊主,我已查明禁地,里面存放着神剑照无的残影,以及一个棺材。”
奚长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此刻他的神情叫催簿只觉心惊。
自尊主炼出傀儡迟暮以后,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过于冷淡而已,很少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催簿只见过一次,是在无名殿里,梦兽想要吃掉尊主的记忆的时候。
他头低的更低了,生怕触了怒火再尝试一次那黑雾腐蚀神魂的滋味。
“棺材里是他吗?”
“是。”
奚长漠忽然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弧度。
“走,去黎府看两眼,说不定会碰上有意思的事。”
催簿紧张应是,余光却忽然看见地上有一截指骨,看起来似乎是刚被掰下来,上面还带着血迹。
黎府,下人们来去匆匆,手里端着盛着血水的木盆或者是干净的清水进进出出,一直到月挂树枝时方安静了下来。
黎应清此刻是清醒的,胸口处的伤口差一点就要去了他的命,可他却执意要求保持清醒,即使痛的浑身冷汗血管凸起也不愿昏过去。
直到奚长漠敲开他的门,他才狠狠舒了一口气。
奚长漠随意拉开椅子坐下,带着一丝微笑问道,“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要说的。”
“尊主……”
黎应清声音虚弱,眼睛却亮的吓人,“暗浮他,真的死了吗?”
催簿眉头一跳,忽然有些明白尊主过来的目的了,所以他答道,“没有,尊主来妖族之前,暗浮从魔界地下三层逃出,不知踪影。”
“我就知道,我就……”
黎应清痛的几乎说不出话,于是奚长漠替他补充,“所以你在祭场里认出我的身份之后,便想告诉我一切,包括……”
“九百年前,黎北为何会突然失踪。”
“我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八百多年,今日终于能说出口了。”
黎应清躺在床上,神色淡然,“尊主,我告诉你真相,你杀了暗浮,你可愿意?”
“魔界的叛徒,自然要杀了才行。”
“好,好!”
黎应清笑了起来,“我自幼无父无母,三岁那年便被人抓进了孤云城,后来城破我得以逃出,原本想天高海阔,不回妖族也能活得自在,却没想到外面也不太平。”
“于是我又回到了妖族逃亡的部队里,我很幸运,遇到了父亲母亲,他们照顾我,保护我,后来还收养了我,让我成了黎家的大公子。”
“一切原本都是圆满的,但偏偏八百四十年前,妖族阵法被一股力量冲击,父亲前去补阵,母亲却突然生产,耗尽力气,才有了黎北。”
“母亲是大妖,明明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却因为一场生产再也无法动用妖力,只能每日待在房间里养身体,所以我恨黎北,但他又是母亲的孩子,我对他的感情变得复杂起来。”
“但黎北八岁那年,父亲有事出了门,黎北想要出去逛逛,我也不知为何,整个家里他最喜欢粘着我,哪怕我对他并不好。”
“那日我本来不想答应他,但看见那张脸我就狠不下心,所以我还是答应了。”
“那日我刚买完糖糕,就看见黎北被一个人掳走,情急之下,我追了过去,竟一路追至阵法边界,那个人受了很重的伤,他想要黎北的妖丹,当年母亲为了让黎北活下去将自己的妖丹分了一半给他,那个人就是看中了那半颗妖丹。”
“我趁那个人不注意,救下黎北后便往家跑,但我没想到,这个人是魔,是被魔界通缉的前魔尊手下。”
奚长漠眼睛微眯,“那个时间我确实在夺位,察觉到少了一个之后一直在搜寻,只是没想到他跑到了妖族。”
“对,我们被逼到了阵法边缘,为了活下去,我将黎北推出结界,而我自己去引开暗浮,也许是我的妖丹太过普通,暗浮抓住我之后只关了我一个月,便因为黎家找人的动静把我吊在悬崖边后离开了。”
“这么多年,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因为我知道,暗浮一直都没有死,他还会回来,母亲的半颗妖丹对他来说是绝无仅有的灵药,他一直在暗中窥伺着我。”
“黎北不应该回来,他应该一直待在外面,不然我这么多年的隐忍又有何用处?!”
黎应清情绪激动起来,多年一人独行的痛苦早就将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奚长漠神情未变,只淡淡问道,“一年前,给临江暗中提供暗浮线索的人是你?”
“是我,妖族避世,所以我只能将查到的线索借由莫狐长老三个月一出山的机会送出去。”
奚长漠垂了垂眸子,起身推门离开。
黎应清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催簿站在原地对他行礼,“黎大人,现在您最应该对其解释这些的人是黎仙师,放心,尊主只要答应下来的事就不会毁约。”
说完他是在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黎大人啊,尊主现在情绪很不对,还是别去触他霉头了。”
催簿自己都打了个寒战,尊主刚才是一直笑着的,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