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生最近生长疼，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着觉，只有清晨这段时间能才睡得安稳。

他有些烦躁，抓了抓头发，从炕上跳下来，汲拉着鞋子走过去，问：“你找什么书？”

他昨天晚上学习到深夜，几乎是卫小婉什么时候关灯，他就什么时候关的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卫小婉刺激到了，此时看到人，脸色臭臭的。

卫小婉倒是没有料到他会主动过来问，可能是以前受过太多的苦，这个老大心思重，疑心强，刚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都把她当成假想敌，一直防着她。

最近卫小婉倒是感觉他对自己的敌意降低了，但这个孩子是个傲娇的性子，总是习惯性的和卫小婉作对，他现在会来主动问自己，这是卫小婉没想到的。

她惊讶了下，然后立马小声说：“我想找些课本看，最好有三年级的书。”

苏水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知道老二上一年级吧？他哪来的三年级的书？”

卫小婉傻笑两声。她当然知道苏木生还在上一年级，但是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果她直接和苏水生讨要，苏水生肯定不会搭理自己，所以她才想着趁几个孩子都在睡觉，自己翻一翻，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至于被发现了该怎么解释，她只说自己要借书，可没说借的是什么书。

苏水生抿着嘴，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箱子，里头装的都是他以前用的课本。他从里面挑出来二三年级的书递给卫小婉，压低嗓音道：“一年级的书在木生那里，这些你先拿回去看，千万别弄坏了，以后还要用的！”

书本很贵，一般人家用完后都不会舍得扔掉，而是传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用，所以都会很爱惜书本。

更多的孩子上学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课本，都是借别人的抄下来的。

苏水生的课本花花绿绿的，都仔细的包着封皮，有的是用大张的牛皮纸，有的是挂历纸。

不过他爹娘可不会给他准备这些东西，都是他从外头的垃圾站和学校里捡来的，别人用剩下的封面。

卫小婉摸着被保护的很好的课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特别感觉。她郑重点头，第一次在这个孩子面前表露出正经的一面，承诺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这几本书的，回头肯定会一点不差的给你还回来。”

苏水生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着卫小婉走出了屋门。

他这会也睡不着了，干脆拖了把凳子过来，借着手电筒的光，趴在桌子上开始预习今天的功课。

卫小婉回去后大体翻了翻手里的课本，发现课本上的知识和她最近学到的不能说全然不同，但几乎没有多少是一样的。

她指着语文书上的目录问系统：“小A，我现在有课本了，需要按照课本学习吗？”

小A的声音透着一丝急迫：“宿主，小A并没有收录这个年代的小学资料，请问是否可以把课本资料上传到系统中？这可以让我更好的为您制定学习计划。如果您同意，系统还会额外奖励您每本书五学习点。”

不知道为什么，卫小婉就是能从系统冷冰冰的声音里听出一□□哄。她并没有立马答应下来，一个好的商人，是不能轻易满足顾客的全部需求的，总得吊吊胃口才是。

被拒绝后，系统就突然没了声响，只扔给卫小婉一份今天份的学习任务和课后练习。

卫小婉总感觉这个系统的行为模式有些孩子气，她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开始从二年级的课本认真看起来。

清晨的太阳慢慢露出了头，苏大娘已经醒了，她在家里转了一圈，见卫小婉和苏水生都在认真学习，还有三个小孩在呼呼大睡。苏大娘笑了下，并没有打扰他们，轻轻退出了屋子，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饭。

经过之前的学习，她基本上已经能把一二年级的课文通读下来，只是偶尔会有几个不认识的字，不过她也连蒙带猜的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长大后再看小学的课本，卫小婉竟然发现还挺有趣的，她慢慢沉迷进了里间的小故事里。

她发现每行子上面都标注着汉语拼音，她上学的时候还没有普及拼音，不过倒是不妨碍她知道这个东西，这几年到处都在宣扬汉语拼音的好处，卫小峰就学过这个。

卫小婉心里盘算，这个汉语拼音还是蛮有用处的，如果学会了，倒是能方便不少。

她敲系统：“小A，你能教我学习汉语拼音吗？”

小A回答的很快：“抱歉宿主，汉语拼音从发明推广到后来的广泛应用经历了很长的岁月，也被人重新修正过很多次，系统所保留的版本不一定适合这个时代，所以系统暂时还不能为您提供。”

卫小婉总觉得它的这个语气，很像是在报复她什么，但是她没有证据。

不过她从这两次对话里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仔细想来，刚才小A好像还说过它没有收录“这个年代”的课本。

结合昨天韩雅不小心透露的内容，卫小婉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她紧张的手心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不过她并没有声张，她尽量控制着大脑的思维，想要进一步试探一下。

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就听熟悉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是韩雅的视讯请求过来了。

卫小婉心念一动，她或许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打探人选。

清晨的阳光从宽大的窗户照射进来，打在韩雅瓷白的脸上。她脸上的绒毛细小，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温柔乖巧。

韩雅挠了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道：“早啊，小婉！”

卫小婉也呆愣愣的招呼道：“韩雅姐，早！”

韩雅揉揉眼睛，解释道：“我就是想试试你起床了没，没想到你还真的起了！我今天晚上要加班，没办法和你一块学习了，你要不忙，咱改成今早上学习怎么样？我学习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你也可以现在提问我。”

卫小婉当然说好。

不过韩雅那边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像是从门外传来的声音。

果不其然，两人还没等开始，韩雅身后就传来了敲门声。

韩雅刚应声，就有一个身材微胖、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妇女推门进来，大着嗓门，操着一口卫小婉听不太懂的家乡话道：“起来就赶紧收拾，早饭做好了，先吃饭！”

韩雅也用家乡话敷衍的道：“哎呀知道了，我先学完这一点，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妇女没好气道：“你快些，一天天的，我就是欠你们的！”随着她关门出去，声音渐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卫小婉好奇的看着两人互动，没来由的有些想念张桂芳女士了。

“要不你先去吃饭吧，等你吃完了咱再继续也行。”

韩雅不在意道：“我妈说话从来都很夸张，她说饭做好了，那至少还有二十分钟才能真正可以吃饭。没事，我们继续。”

卫小婉张了张嘴，转而问道：“对了，我听你的口音挺特别的，你是哪的人？”

或者，对方其实是在国外呢，她也多少听说过有些国家非常发达，是现在的花国所比不上的。

“我是C省人，和你离得挺近的。”韩雅笑道，“说来咱两个省市的方言都挺容易辨认的，据说说方言的时候特别影响颜值。不过现在大家都说普通话，像你这么正宗的方言也不多见了。”

话说出口，她感觉这句话好像有些歧义，赶紧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的，现在政策挺重视方言的，到处都在宣传家乡话，说得地道是好事……”

“C省啊……”卫小婉根本就没听到韩雅后面的话，她意识有些抽离，感觉自己既清醒又混沌，她喃喃道：“C省的确是很近呀，我坐火车的时候看到过，和我们省相连……”

韩雅都快要习惯卫小婉时不时的不在状态了，两人很快抽查完功课，并没有急着切断视讯，韩雅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突然把书一丢，一下子趴在了桌上，苦恼道：“为什么现在的税法考试这么难，明明二三十年代还是很容易的，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

卫小婉看到她手里的大部头书，深表同情：“没事的，你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她连看都看不懂，哪怕照本宣科的读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可韩雅能坚持看完这么厚的书，实在是厉害。

“你是不知道，我们老板不做人，明明知道我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一点复习时间都不给我留！你知道天还不亮就起床学习的痛苦吗？啊我忘了，你知道……”

卫小婉可太知道了，她还知道被电流强制电醒的痛苦。

韩雅的身后又传来敲门声，这次人没有进来，只在门口催促。韩雅烦躁的应了一声，起身往门外走去。

她没有切断视讯，也没有模糊背景，卫小婉同样没有出声提醒，只紧张的注视着不断变换的场景。

因为镜头一直都是对准韩雅的，卫小婉并不能看到她前面的景象，只能顺着她来时的路一路慢慢扩大视角。

她只能说，这个屋里的一切，无论是巨大的玻璃鱼缸，还是墙上的落地画、一闪而过的正在放映的四方体，全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不是不认识这些东西，她见过鱼缸，但从来没有见过巨大的玻璃鱼缸。她见过钟表，但从来没见过形状这么奇特的钟表。还有那个一闪而过、正在放映着的四方体，卫小婉不确定那究竟是她所熟识、小号的电影幕布，还是在收音机里听到过的电视机。

她像个土包子一样，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奇异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