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婉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深吸了半口气，又绿着脸憋住，飞快的跑出去翻出两小团棉花塞到了鼻孔里，然后在厕所外头给自己做了更久的心理建设，才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重新进了厕所。
她找了把长长的铁钳，把地上的脏污都夹到垃圾桶里，又一鼓作气的打扫干净厕所，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这口气显然是松早了。
卫小婉怀疑这是有人故意给她找麻烦，没多久又偷偷回来，正好撞见冯丽娟和两个年轻姑娘围在一起，偷偷说着什么。冯丽娟捂着嘴，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姑娘被逗得哈哈大笑。
卫小婉停住，躲在门后没有进去，因为她看到其中有一个姑娘手里提着个塑料桶，正是厕所里用来装垃圾的那个。
工厂里职工的家庭差距还是挺大的，这点在茅房这种地方就能明显感受出来。
有的人擦屁股用的是报纸，有的人用的是从废品站淘换来的旧书页，还有的人用的东西就很随性了，比如有的人直接用石头。只有极少数的人会舍得用卫生纸。
大家上茅房，其实也有攀比心理的。用卫生纸的绝对会扔进垃圾桶，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得到；用石头啥的奇怪东西的大多都会直接扔进坑里，也不全是不好意思，更多的是一种习惯，不习惯用垃圾桶；用旧书旧报纸的就随意多了，扔到坑里、扔到垃圾桶里，有的直接仍在地上，都是有可能的。
那姑娘手里提着的垃圾桶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多数都是报纸之类的，被揉搓的不成样子，看不出个形状。那姑娘手一扬，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全都倒在了地上。
几人哈哈笑了一阵，伸脚把垃圾踢开，弄得厕所里到处都是。
三人折腾完后，那姑娘把手里的垃圾桶嫌弃的一丢，就要去洗手，却发现厕所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两个年轻姑娘有些紧张，使劲往后缩了缩，小声道：“冯姐，咋办？”
卫小婉倚着门框，抱臂冷笑,她连和几人争论的力气都没有，她们要是个讲理的，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儿来！
果然，冯丽娟跟本就不想和她争论，强横道：“怕什么，有本事，她就再去告黄主任，我看黄主任烦不烦她！”
说完，她使劲推着两人往外走。走到门口，还挑衅的撞了卫小婉一下。
卫小婉也不和她们纠缠，又拿了夹子把垃圾全都夹回了垃圾桶里，提着垃圾桶出了厕所，转眼来到她们的工位前。
三个女工全都是剪裁组的，工位上铺满了剪好的布料，只有冯丽娟因为是组长，桌子上还算干净，只有几本本子。
冯丽娟被卫小婉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就被她一把推开。下一秒，她的工位上就被倒满了各种厕纸。有直接倒在她记工的本子上的、有掉到她凳子上的、还有几个咕噜噜滚到了地上，藏进了缝隙里。
冯丽娟被这一切惊得半天没缓过来神儿，只喊出了一句“你要干什么？”就再也没了下文。
卫小婉理都没理她，利落的爬上附近的一张桌子，确定附近的人都能看到她了，叉腰大声道：“你说我干什么，我看你平时打扮得也挺干净的，怎么这么埋汰呢，在茅房的地上就随便拉屎了，你丢不丢人！”
车间里本来乱糟糟的，但卫小婉喊出这么劲爆的内容，车间里的声音竟然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卫小婉站在桌子上，叉腰继续骂道：“我家一岁小娃娃都知道那玩意儿有多脏，你平时看起来也挺正常的，也不像是脑子坏掉的样子，屎不拉在坑里，拉在外头是一会还要趁热吃掉吗？”
冯丽娟被气得半死，她站得那么高，可能全车间的人都听到了。她疯狂大叫：“卫小婉，你发的什么疯？你说谁在地上拉屎了，你说谁呢！”
卫小婉高高在上的讽笑道：“你没往地上拉屎，那你刚才在茅房里是在干嘛？扔着垃圾桶里的垃圾玩儿吗？”
“你！”冯丽娟气道：“管你啥事？”
“是不管我的事，那你们倒是收拾了呀，你、你，还有你！垃圾好玩吗？别人擦完屁股的纸就那么香啊，你们玩儿的那么上瘾！”
之前的那两个年轻姑娘往后躲了躲，假装和这件事无关。
“你……你少来污蔑人！谁看见了？”
卫小婉笑了，“原来你们也知道这事见不得人啊，还怕别人看到！这还需要别人证明什么，你们鞋上海沾着屎呢吧！“”
冯丽娟疯了一样的冲了上去，要把卫小婉从桌子上拽下来。“你这个疯子！下来，你给我把桌子收拾干净！”
剪裁组一众人没有一个敢上去帮忙的，只有几人躲在人后大声指责卫小婉，但也没有一个敢上前露头。
卫小婉这段日子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她们生怕自己凑上去，会被卫小婉无差别扫射到。
车间里其他几个组长匆匆赶了过来，把冯丽娟拽到了一边，又来劝她。刘春娇可没那么好的性子，拽住卫小婉的脚就要把人拽下来。卫小婉甩了几次，见她还是不依不饶的拽她的脚，干脆在桌子上面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桌子发出了沉闷的一声，把围观的众人吓了一跳。
刘春娇吓得一下子把手抽了回去，骂道：“卫小婉，你疯了是不是？”
卫小婉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跳下桌，就要离开。
冯丽娟被两个组长拉住，疯了似的挣扎，骂道：“姓卫的你个王八蛋，你趁早给我打扫干净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卫小婉朝她做了个鬼脸，气死人不偿命：“我就不打扫，怎么着吧，有本事你让你嫁给师长的小姑开了我呀！哦对了，咱单位虽然是军工厂，但可不归你小姑管呢！”
冯丽娟被气得一时语塞，刘春娇拍她后背帮她顺气，厉声道：“卫小婉，你还有没有一点纪律性了，你搞出这些事情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
卫小婉停下步子，回头奇怪的问：“你一个机床二组的组长，又不是我们保洁组的组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刘春娇看向冯丽娟，见她还在狂怒，根本没有空理会自己，只得自己道：“你是保洁，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工作！”
“你管我怎么样呢，我就不打扫，她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收拾！”卫小婉视众人一圈，撂狠话道：“谁要敢帮她收拾，我下次垃圾就倒在你的工位上！大不了就是不上这个班了，你们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几个组长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刘春娇。她指着卫小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你真的是无组织无纪律，反了天了你！”
卫小婉不再搭理她，直接扭头走掉了。
众人都散了，连平时几个和冯丽娟关系好的也找借口撤了，生怕留下来要帮她收拾残局。冯丽娟蹲在地上，捂着脸半天没起来，一边是气恼，一边也是发狠的在想怎么整治卫小婉。
她工位的桌子上和地上全都是别人擦过屁股的纸，人多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人都走光了，冯丽娟只觉得附近全都是一股臭味，恶心的不行。
眼看是没有人会来帮她打扫了，冯丽娟只能憋屈的自己收拾。她刚起身，就见刘春娇也想走，顿时把火气全都撒到了刘春娇身上。
“你就这么走了，不会真怕了她，不想帮我吧？”
刘春娇：……
她停住步子，对上冯丽娟不信任的眼神，尴尬的扭头笑道：“谁怕她了？我是想去找找季婶儿，让她来帮你收拾……”
冯丽娟冷笑：“季婶儿可比你们跑得快多了，卫小婉刚来闹事，她就躲着走了！”
刘春娇义愤填膺的和她一起骂了好一会两人。话是这么说，但她站得远远的，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卫小婉出了心中的恶气，顿时神清气爽。徐姐找到她，不由好笑道：“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全车间都在议论你，你倒是挺悠闲！”
卫小婉抬头，对她笑笑：“要不咋办，找个地方哭上一场啊？”
徐姐摇头，“你呀，就是性子太厉害了点。你以后还要在这里继续工作呢，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卫小婉点头：“我知道啊，她们针对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来的第一天她们就没让我好过，那时候我不是也没招惹她们嘛！”
她偷偷问道：“徐姐，你上次说，我和刘春娇家里结着仇，是啥意思啊？”她凑近了一些，小声问：“我前几天看到她姑父在厂门口堵人，好像说她姑犯了啥事儿，她姑是谁，不会就是前段时间照顾我家那几个孩子的那个刘什么吧？”
徐姐四下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她那个姑被抓后，那一家子到处找亲戚要钱，说以前拿出去的东西现在都得要回来。她们村有不少人都在咱们厂里工作，你来之前，这算是大新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