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娇的小跟班们神色也都变了。她们年龄都不算太大，有的甚至还没有卫小婉大。她们中，只有刘小芳等两三个人参与了这些事，其余人对此全都不知情，只是听从家里父母的要求，在厂里事事都要听刘春娇的安排。

她们有些人心思单纯，之前是真的相信卫小婉偷东西，认为自己是在抓小偷，还特别积极，正义感十足，没想到原来自己竟然是帮凶！

但是不管她们有没有做过这些事，今天一个都别想逃脱，一定会全都抓回去调查的。

季红供述完所有的经过，周遭已经是寂静一片。在场有好几个干事都是现役军人，还有几个是部队出身，工厂里算是纪律十分严明了，他们没想到自己管辖的军工厂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盗窃案件。

整个小广场集结了三四百人，但此刻氛围十分压抑，谁都不敢贸然开口说话，连卫小婉这个受害人都感觉到了深深的压迫感。

只剩下季红还在痛哭流涕的哀求：“我已经把什么都招了，你们行行好，就别抓我了！我只是帮他们跑跑腿而已，这件事换成任何人都可以做的呀！”

黄主任严肃道：“稍后我们会和公安部说明情况，尽量给你适当减轻罪行。在场的所有人听好了，如果你们也参与了这件事，主动自首，我们都会从宽处置，但如果后续被查到，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此话一出，或许还有没被供出来的参与者在犹豫，但有些觉得被冤枉的人已经沉不住气了。

刘春娇身后的几个小姑娘连忙大声喊冤：“主任，各位领导，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都是听了刘组长的话，来帮忙抓小偷的，谁能想到她竟然骗我们啊！”

“是呀黄主任，我们真的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不要紧张，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此时刘春娇和同样被指认出来的冯丽娟双双跌倒在地，哪里还顾得上去管她们怎么样！

尤其是刘春娇，她瘫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心里却把季红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非得让季红那么个怂货参与进来，明明之前就有不少人反对过，说季红又怂又蠢，真的被抓到了，稍微吓她几句她就能把所有事都抖落出来，她因为季红实在是个好使的枪，就说什么都没肯换，没想到，最后坏事还真的就坏在她身上。

倒是李工还能稳稳的站着，就连看似和这件事无关的刘大山都没有他那么好的定力，脸上已经冒出一头的冷汗，眼看站都站不稳了。

他看几位干事貌似挺好说话的样子，仗着自己在保卫科工作，和这些人都混了个脸熟，赶紧道：“领导，你们看，这真的是误会，我真没料到他们会骗我，都怪我，调查不到位，才让这些人有机可乘！”

刘春娇脑子有些空白，听到自家好二哥的推脱之词，却是被气得脑子稍微清明了不少。她平日里可没少在这些人身上下功夫，哪怕刘大山没有真正的参与进来，但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被骗的！

黄主任眯眼问：“这么说，你是和这件事没关系了？”

“没关系，怎么会有关系呢，黄主任，您是知道我的，我在咱们厂工作了这么多年，基本上从建厂开始就在了，是咱们厂的老员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干事身后，刚刚跑去的吉普车司机压着一个半大的小子越众而出。半大小子眼神慌乱的四处乱看，浑身都颤抖不止。刘大山脸色瞬间变了，失声道：“刚子！刚子你怎么在这里？”

而刘春娇却神经质的笑了一下，眼里全都是恨意。卫小婉恰好看到，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发毛。

半大小子之前不敢出声，现在看到刘大山，再也忍不住恐惧，带着哭腔喊：“爹，爹快点救我！”

刘大山大惊失色，慌了神的往前冲，被小刘一把拦住了。他挣扎着质问：“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我儿子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把他抓来？”

黄主任缓声道：“刘刚就是在厂外接应的人，我们抓他的时候是人赃俱获。”

“什么？”

刘大山是真的震惊了，打死他都没料到，他自己一直谨慎的不敢真的干什么盗窃的事，只肯帮刘春娇解决几个不老实的女工，他大儿子却背着他，早早就参与了进来。

他愤怒的转头，对着刘春娇狠狠道：“刘春娇，你好样的，那是你亲侄儿，你怎么能这么害他，他出了什么事，你的良心能安吗？”

“管我什么事！”刘春娇对刘大山也一肚子怨气，她不敢对别人说什么，但对着刘大山却根本就不客气。

“你儿子不想干，我还能逼着他吗？你以为我稀罕让他来呀，干啥啥不行的玩意儿，要不是你老婆求到我这来，我根本不可能给他机会！”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刘大山双拳攥得嘎巴响，此时愤怒上头，只想冲上去暴揍刘春娇一顿，可惜他被小刘紧紧按住，根本没法施为。

黄主任摆摆手，“全都带走吧，等公安来了，一起好好调查！”

这几人这下可真的是急了，哭嚎的、喊冤的、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

刘春娇想到什么，对着冯丽娟大叫：“冯丽娟，你小姑不是什么师长夫人吗，你快说呀，快让你小姑救我们！”

冯丽娟茫然的抬头，依然是那副吓掉了魂的样子。

她根本就不敢说什么，她小姑根本不可能管她，更甚至，让她小姑知道了，可能还会更糟。

果然，还不等她说什么，就听到黄主任道：“我来之前，刚和刘院长通过电话，刘院长的意思是她不会包庇任何人，而且还再三委托我们，如果有她的亲人参与其中，一定要从严查处、从重处罚。”

冯丽娟现在是真的吓傻了，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卫小婉倒是听过不少这位师长夫人的事，大多都是工厂里几个同村的吹嘘，什么同出刘家村，特别有本事之类的话。其他的基本都和冯丽娟等人有关，反正不是什么好印象。

不过她现在对这位师长夫人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如果她和黄主任说的都是客套话，那冯丽娟不会一开始就被吓成这样。

见事情审问的差不多了，黄主任挥挥手，周遭维持秩序的几名军人立马上前，要把这些人押走。

卫小婉见状，赶紧出声道：“等等，先别走！”

话音刚落，她不等别人反应，抬脚追了过去。她是苦主，众人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要问，结果她强硬的把离她最近、也是刚才打她最狠的刘大山拽了出来。

刘大山依然被小刘押着，小刘嘴里说着“小卫同志，你冷静点！”实际上却让卫小婉顺利的把人抢了过去。

刘大山还沉浸在愤怒恐慌的情绪中，一不留神被卫小婉抓了个正着。他见人是卫小婉，顿时火大，抬脚就想踹过去。

卫小婉活动了一下手腕，比他更早一步行动，一拳揍在刘大山的脸上，然后又是“砰砰砰”接连几拳，拳拳都往他脸上招呼。刘大山一时反应不及，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连连往后退。

小刘“一不小心”伸出一只脚，顿时把他拌了个趔趄，卫小婉趁机追上去把人按倒在地，骑坐在他的身上，一拳接着一拳没命的揍。

刘大山体格强健，这要放在别的时候，卫小婉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可他旁边有个貌似在劝架，实则紧紧禁锢住自己的小刘，他想反击都做不到。

旁边有人想要上前阻拦，被黄主任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其他的几个干事也全都没有意见，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些人是怎么“押送”卫小婉的，但她脸上的伤大家都看得门儿清，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也都很愤怒，所以卫小婉把人打得那么惨，他们没一个想要制止一下的。

刘刚急了，拼命挣扎着想要去救他爹，但他同样被一名军人牢牢看守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一会儿惶恐的喊“爹”，一会儿又不住咒骂卫小婉，撂狠话让她等着。

卫小婉听到，也不和他客气，他骂得越厉害，她就打得越狠。

小刘看时候差不多了，才开始认真劝架。“别打了，再打真的得打死了，你也不能可着一个打不是？”

卫小婉动作一顿，一下子抬起头来，目光死死的盯紧了刘春娇、冯丽娟、李工等人。

三人皆是一个哆嗦，刘春娇和冯丽娟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李工则抓紧他旁边的小战士，急道：“快走！我保证好好配合，你快带我离开！”

眼看卫小婉真的锁定了下一个目标，黄主任赶紧摆手道：“带走带走！”

眼看卫小婉一副不肯罢休，还想要追上去的架势，刘春娇等人不需要催促，顺从的被押解着走了。

当着众人的面，黄主任不好对卫小婉多说什么，只场面的关心了几句，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随着其他干事一起离开了。

卫小婉不甘心的看着他们离开，心里疯狂想追上去再揍上一顿。

如果这几个人罪名成立，她大概率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他们了，如果他们最后被放了出来，那至少说明查出来的结果表明他们是被冤枉的，那卫小婉也就找不到理由揍人了。

总而言之，这很有可能是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最后的时机。

至于冲动之后，她还能不能保住现在的工作，她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这样的工作环境，她也着实呆够了。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行人，刚要有所行动，却注意到之前的那个学徒工追上黄主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且还不住的往自己的方向看。

卫小婉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下子忘了之前的想法，等再回神，人已经走光了。

也不是全都走了，徐姐就还没有走。她拍拍卫小婉的肩膀，亲昵道：“看不出来，你这丫头气性还挺大，揍起人来那么狠！好了，你也别气了，回车间，我给你擦点药……”

卫小婉不客气的拂下她的手，神色不善的瞪了回去。

“一边去！”

她本来想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想到徐姐之前的确帮了自己不少，到底没有真的说出口，只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大摇大摆的出了工厂的大门。

大门口，刚才那辆军用吉普还没有走，车窗摇下，卫小婉毫无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李老头的。

而她身后，徐姐尴尬无比，面色僵硬的原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