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以江浩年叶玮玮为圆心，起哄声像水波一样散开了。
“哦吼！班长要表白了！”
“我天，情报是真的？”
“我就说嘛，体育课班长给叶玮玮解围，还专程给他送了碘伏呢!”
就连张雨莹也加入他们，嚷嚷道：“玮玮要成班长夫人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他！”
叶玮玮看着少年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呆住了，内心控制不住地窃喜，声音也比平常高了很多，连连道：“有空的，当然有空！”
江浩年道：“那放学之后麻烦等我一下。”
叶玮玮：“好!”
江浩年要对他说什么呢?会不会许杰那伙人反而帮了他，让江浩年知道他的心意？他们要开始交往了吗？
叶玮玮惴惴地熬过剩下的一个小时，终于听到放学铃声响。
张雨莹临走前冲他挤眉弄眼，许杰等人则是不屑和厌恶。
转眼，教室里就只剩下江浩年和叶玮玮两个人。
江浩年坐到张雨莹的位置，一手撑着头，微笑着看向叶玮玮，道：“你总是被许杰他们欺负？”
叶玮玮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嘿嘿”笑了两声说：“我没事，同学之间闹着玩而已，你不用担心我。”
江浩年握住叶玮玮放在桌上的手，道：“可你今天伤得很重。”
叶玮玮整个人僵住了，转头看着少年的两瓣薄唇，喉结上下滑动，想缩回手，掌心却被江浩年像汉堡包一样上下一起抓住了：“我真的没事……”
江浩年道：“我可以帮你。”
叶玮玮：“啊？”
江浩年：“我以后会保护你，不让他们对你这么坏。”
这算是……表白吗？
少年的声音挠得叶玮玮心里痒酥酥的。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激动得不能自已，“江同学……班长……我、我真的……谢谢。”
江浩年笑了笑，凑近了些，叶玮玮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下的小痣。
叶玮玮紧张地闭上眼，等待双向表白之后的吻。
就算闭了眼，他也能轻易在脑海中描摹出那两瓣的形状，软软的、淡淡的粉色……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
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你在等什么？”
叶玮玮猛地睁开眼，发现江浩年已经退了回去，手里拿着几页熟悉的纸，是叶玮玮写的情书。
江浩年道：“这个，是你写的？”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和刚才比起，像是换了个人。
叶玮玮红着脸点了点头，接着，他听见纸张被撕碎的声音。一抬头，碎屑被扔到他脸上。
江浩年道：“都是男的，以后别再干这种恶心的事了——许杰那边我会处理，就当是个交易，你离我远点，我让他们离你远点，明白吗？”
叶玮玮呆呆地点了点头。他从来没见过江浩年这个表情，就好像，他要是不答应，就会立刻被江浩年从窗户丢出去。而教室在六楼。
江浩年像戴上面具一样露出平日常见的笑容，道：“合作愉快。”说罢，离开教室。
叶玮玮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捡情书碎片。可他刚蹲下身，教室就熄灯了。保安大叔打着手电筒上来催人离开，说马上要关大门。
叶玮玮苦苦哀求了半天，终于得来多出的五分钟。
*
“砰——”
关门声像是一个开关，破旧的居民楼里，传出女人不耐烦的喊声：“跟你说了多少遍，回家的时候关门轻点！”
“知道了。”叶玮玮走向自己的卧室，把门一关。
“砰——”卧室门的声音。
“叶玮玮！你他妈没长耳朵是不是？！怎么跟你那死老爹一个臭德行！”
“砰——”有重物扔在另一扇卧室门上的声音。
叶玮玮的妹妹在房间里发出尖叫：“安静点！我在复习，我们明天要考试了！”
“我他妈当然知道你要考试！但你看看你哥那要死不活的样子，能不教训吗？”
战火从叶玮玮与母亲转移到叶玮玮的妹妹与母亲。导火线叶玮玮戴上耳机，将音量调至最大，然后把口袋里的情书碎片撕得更碎，扔进垃圾桶里。
不喜欢就不喜欢，撕成碎片干什么？叶玮玮有些恼，但一想起江浩年说他会处理许杰那伙人，又觉得自己不亏。
反正他也没多喜欢江浩年，给班里男生排名排出个第一，写点好话当颁奖而已。更何况经过晚上的事，滤镜已经碎了一地。
叶玮玮自我开导完毕，客厅里再次传来争吵的声音。醉醺醺的男人从外面回来了。
“你个杀千刀的，怎么不直接在外面喝死算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你好意思说我？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是为了养谁？回来连口热乎的饭都吃不上，要你有什么用？拿钱来！”
“钱？你给的那点钱，给孩子交了学费就没剩多少了，你以为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花钱？！没本事就别瞎嚷嚷！”
“我没本事？那你他娘的从老子的房子里滚出去！”
“别吵了！我明天有！考！试！”叶玮玮的妹妹叶霜实在听不下去，打开门加入混乱的战局。
男人见女孩气呼呼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卧室门口，空挥着拳头，像是随时要揍她：“你他奶奶的好意思说？读书有个屁用？也没见你和你哥那个废物读出什么成绩来！不如退学了跟老子一起出去找个活儿干！”
叶霜一时没忍住，呛声道：“你才是，你怎么好意思的？你那是在干活儿？明明就是把家里的钱全都败光了！”
闻言，男人的火更大了，但叶霜说的都是事实，他找不到可反驳的地方，于是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转为直白的攻击：“你个贱骨头！我是你老子，花点钱怎么了？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结果倒好，一个两个不分化，是一点本都捞不回来……”
“霜，过来！”女人发出尖利的叫声，一把抓过女孩搂进怀里，另一手抄起菜刀对着男人，“孩子是你拉扯的吗？！你他妈撒酒疯就撒酒疯，别在孩子面前动手！”
男人正对刀刃寒光的时候，终于冷静了一点。他呼哧呼哧喘着气，见自己在这边占不到便宜，又把目光转向另一扇紧闭的卧室门。
“咚咚咚——”一下一下地捶打，声音重到让人听得心慌。
“叶玮玮！给老子滚出来，别他妈装死！”
叶玮玮嗅到令人作呕的烟味和酒味，整个人缩到被子里。
“小兔崽子，我知道你没睡觉！赶紧滚出来！你暑假打工的钱呢？怎么不交给你老子！”男人开始撞门，“你他妈要是再不吭声，老子就把这破房子烧了，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死！”
叶玮玮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嚷道：“我没钱！”
“你骗谁呢？！赶紧滚起来开门！”
叶玮玮一个翻身坐起来，怒道：“说了没钱！你要死自己死远点去，别把我带上！我嫌恶心！”
叶霜已经开始哭了。客厅的女人哆哆嗦嗦拿着菜刀站了半天，终于也没能忍住，“玮玮啊，妈给你道个歉，你把钱给他吧……这是要闹到什么时候……”
“吱呀——”门开了。
叶玮玮红着眼眶出来，把一叠零散的纸币扔到男人身上。“一百七十块，就剩这些了。你再打牌输光，就等着被那些人把腿砍了吧，谁都救不了你。”
“噢哟，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不像那两个臭娘们，一点用都没有。”男人变脸速度极快，蹲下身把纸币捡起来，塞到自己皱巴巴、沾着黄色汗渍的上衣口袋，将叶玮玮搂在怀里。
叶玮玮努力屏住呼吸才避免把晚饭呕吐出来。
拿了钱，男人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妈，你说我要是真的分化成omega，他会不会真的把我卖到……”
“别瞎想，他到底是你爸。”女人道。
叶霜道：“你和他离婚吧，好不好？”
女人呵斥道：“瞎说什么，没了他，你吃什么穿什么？喝西北风去?”
叶霜不说话了。
男人不喝酒的时候姑且能算个好人的，曾经每个月也能往家里拿好几千。女人就是看重这一点，一直忍耐着，第二天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假装不记得男人上一次喝得烂醉时，上次叶玮玮为了保护她，后背被砍出二十多公分的伤疤。
破破烂烂的家里终于恢复平静。叶霜抽抽搭搭地回房间继续复习，母亲则放下菜刀，跪在地上把男人弄出的狼藉收拾干净，无声地抹着泪。
“别哭了，哭有个屁用。”叶玮玮把剩的几张红色钞票塞到女人围裙里，再“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叶玮玮哆哆嗦嗦地吃了一粒褪黑素，侧躺在床上耍手机，胸口还是剧烈起伏着平静不下来。还好，他关注的博主正巧开始直播了。
博主名叫“千帆先生”，是和叶玮玮同校的高中生，戴着口罩，每晚直播一个半小时，到十二点半准时下播，前半段直播内容是埋头学习，最后半小时则是回复留言和弹幕。他的手指修长好看，写字的“沙沙”声很治愈，粉丝不多，但大多是死忠粉，场场直播不落，偶尔送些小礼物，两年下来，竟逐渐积累了上万名粉丝，叶玮玮是其中之一。
在看这位博主直播时，总会逐渐平静下来。
【系统提示：用户“枫树叶”为主播“千帆先生”打赏99朵玫瑰，获得专属粉丝标志，点此处进房间围观~】
这下，叶玮玮连最后的十块钱只剩下一毛。
“谢谢‘枫树叶’先生打赏的玫瑰花~”
“谢谢‘千帆是我老公’女士打赏的跑车~哈哈，这个ID真是让人羞耻呢……”
“谢谢‘我是千帆的狗’先生打赏的烟花~”
……
主播用了变声器，一一感谢给他打赏的人，然后是留言回复环节。
【千帆老师有对象吗？】
“没有哦，现在想以学习和事业为重，不考虑那些事情呢。”
【千帆老师没有对象的话，我可以吗？我猜千帆老师一定是alpha对不对？！】
“你猜对啦！不过我现在不考虑找对象哦，”
【呜呜呜好的！！我永远爱千帆老师！】
【千帆老师肯定是帅哥吧！是吧是吧？那个手的骨节馋死我了！】
“哈哈，谢谢喜欢，只是普通人而已啦！”
【谢谢博主的直播，我每天跟着学习，月考进步了几百名呢！】
“哈哈恭喜呀，之后也要继续努力哦！”
【嗯嗯会的！】
【千帆现在是高中生吧？等高中毕业过后打算直播什么内容呢？】
“这个嘛……留个悬念在这里，我想大家应该会喜欢的。”
【诶诶！好期待！！】
又是一阵刷礼物的热潮，转眼到了十二点半。
直播结束后，男孩摘下口罩，望着电脑屏幕舒了口气。他所在的房间色调以黑白灰为主，看上去宽大而整洁，只是有些太空了。
男孩的脸上露出有些复杂的笑容，其中有受到网络追捧的满足，还掺杂着几分瞧不起和厌烦。
手机持续震动，提示收到新消息。男孩看了看一旁的烟灰缸，抬手将其扔向墙上的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