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程安排紧凑,到最后一天时只剩决赛圈的几人角逐,曲嘉言在第三轮时和我含泪告别,他拿了几个加分项,对这一结果还算满意。倒是傻大个鲍偲望,声称背负家族使命和兄弟荣光,要替曲嘉言争口气,愣是跟我一起扛到决赛。
出题角度愈发刁钻,考察能力的更加同时考验速度和反应力。交上答卷,结果已见分晓,工作人员组织我们退场休息,一个小时后参加颁奖典礼。散场时有人喊住我,“林江州!”
鲍偲望一把搂住我,“不错啊好兄弟,第一名!”
我胳膊肘过去,“你也不错第二名。”
鲍偲望挠头笑:“害,一般一般。”
左右都是忙着布置现场的志愿者,我们找了块空地蹲着,鲍偲望满脸怅然若失,他掰着手指算自己明年的比赛规划,铁了心要走保送。
“这次不也有名额吗?”我问他。
“不一样的。”鲍偲望长腿一伸,手搭膝盖上,抬眼去看颁奖台,“我想读的专业不是这个。”
我失笑道:“你不读这个干什么跑来物理竞赛?”
“还不是曲嘉言吵着来。”说起曲嘉言他神色晦暗许多,“被刷了还硬要我替他拿奖牌,要不我早走了。”
一行穿西装的比赛负责人簇拥着几位领导架势的中年人从我们面前走过,鲍偲望拉我往后退退,突然说:“这不你们校长吗?”
“哪个?”我看过去,校长不是女的吗?什么时候换的?
“就左边那个,最矮的。你们大校长你没见过啊,话说他搀着谁呢,笑一脸褶子好恶心。”
他们脚步匆匆,我只看到几道背影。
“估计是来颁奖的领导吧。”
——
“很荣幸参与到本届......”我站在台上,捏着一张不知道谁写的获奖感言埋头苦念,台下观众席满是各校的领导和赞助商。偌大的展厅此刻格外空旷,第一排的中年男人满脸赞许,时不时和邻座交谈两声。
“非常感谢学校的悉心培育......”我念累了,换气的功夫抬头,和他对视上。男人面前的名牌写着“盛荣建设集团陈德文”,哟,还是陈瀚本家。他的表情仿佛在打量一件漂亮的商品,睥睨而高贵,我翻了个白眼,错开眼神。
“谢谢大家谢谢学校谢谢老师!”我将揉成一团的稿纸塞给鲍偲望,在他一脸你妈的你揉烂了老子念什么的表情中跑下台。手机没带上台,我摘下奖牌,拿手里拍了张照片。
卡厘不晓得忙什么去了,好几天没有认真回我消息,我决定不跟他分享这件事,还是先发个朋友圈吧。我捣鼓半天,专门设置了不让卡厘看的选项。
获奖的消息早不胫而走,手机叮叮咚咚全是李黄伟他们要我请客的咆哮,夹着几条曹远发来的贺喜,我先回复了在家盼星星盼月亮盼得给儿子剃头来平复心情的曹老师,又在水群里丢了个一块钱十个的红包堵住他们的嘴。
【李黄伟:哥你不能扣成这样吧。】
【崔晋:哥我要吃麦当当。】
......
后面一溜的哥喊得我心神荡漾,但我不会因此放弃穷鬼原则,吃什么麦当当吃点老干妈拌饭得了,有滋有味的。
“哎呀小林你在这呢。”来人头发稀疏,亲切地冲我招呼,伸手就要挽住我胳膊,“陈校找你半天。”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全放在身后跟来的人上,“久仰陈董威名,今日得见真人,荣幸啊荣幸!”
“哪里哪里。”陈德文嗓音浑厚,天然带一股磁性,他今年四十有五,却不显年纪,眉眼深邃,形容英俊,身形挺拔,岁月只在他眼角留下几缕痕迹。他同这位负责人客套着,把我揽到他身边,陈德文显然是alpha,信息素品阶应该不低。他用对待爱护的小辈般的力道对我拍肩道,“主要是今年的孩子够争气,肯学。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提供平台,主要还得感谢张总牵线搭桥啊!”
身侧的秘书及时上前,为我们拍下合影,头发稀疏的张总再次揽上陈校远去,絮絮叨叨商量明年新城一中新校区地皮的事。
我蓦然感到自己的青涩和稚嫩,骂了句装尼玛呢,插兜走开。
——
回程途中,鲍偲望歪在我身上呼呼大睡,他吵吵着自己这半个月用脑过度,回家了要好好补补,又开始一根一根数头发检查自己掉了几根,数睡着了还打呼噜。我生无可恋地录下他的视频发给曲嘉言,收了曲嘉言十块钱卖断红包。
曹远发来一串语音,车厢里大多都在补觉,我转文字查看,曹远先是恭喜了我三条六十秒,最后一条才说让我抽空去趟学校办理一下手续,确认奖金到账后再签署一下保送协议。
【LIN:谢谢曹老师。明天上午吧,我早点过去。】
朋友圈显示有人点赞,我点进去发现是卡厘。奇怪,我不是设置了卡厘不可见吗,是谁!擅自动了我的朋友圈!
还未等我查看分组,卡厘的消息先过来了。
【咔咔咔咔里:林江州你这么棒吗?[小猫撒花]】
我故意晾着他不回,谁让他昨天没有回复我的早餐午餐晚餐图。
【咔咔咔咔里:特别特别棒的帅小伙![小猫亲亲]】
谁要他的亲亲,我关上手机,黑漆漆的屏幕里映出一张奇怪的笑脸。可恶,笑什么啊林江州!
【咔咔咔咔里:怎么不理我?刚洗澡去了,我没看见嘛不是故意不回的。[图片]】
天气预报有雨,下周又是一轮降温,我翻过通讯录找出维修家电的电话,想了想,用这么多年了还是换个吧,上次听李黄伟说他家新换的电热水器比太阳能的好用多了,洗起来热水管够,就是费电。
再多装个暖灯吧,现在这个不顶用了。
图片上的卡厘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擦,鼻尖冻得小兔子似的泛红,冬天阳光少,还有人要天天洗澡,我不理解,但我会让卡厘交电费。
呼啸的山风穿过隧道,去往海的那边。夜幕低垂,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第一次想要歌颂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