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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临城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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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春太短,我尚未察觉春日便眨眼到了盛夏。沿街两道绿槐高柳,此时郁郁葱葱,蝉噪鸟鸣。

卡卡理发店的招牌被树荫挡得严实,不仔细找都看不见这家小店。我乐得乘凉的好去处,搬了张躺椅躺在树荫下,蒲扇盖在脸上。江城临江,夏日比新城凉爽,风拂过发梢,引得绿叶簌簌。

我想起临城的夏。

我厌恶临城的夏。

梁素琴手里的蒲扇比我这把更大,也更旧,扇骨硬得不行,打在人身上一准一个红印。我抱着李阿娃给的鸡蛋递给她,却只换来几下蒲扇的打。

“狗娃子,连偷东西都会了是吧?”梁素琴嗓门大,一开嗓十里八乡准能听见,我家孩子挨揍没秘密。

“不是!”我抱头鼠窜,边躲边喊,“不是偷得!河西阿娃娘给的!说看我瘦,旎旎也瘦!她跟阿娃爹心疼!”

梁素琴停住了,“哼”一声,“她倒好心。还是看住自己男人吧!少惦记别人儿子。”

卡志伟从年下病到现在,每日咳个不行,春天里尚能下地干些杂活,如今却连床都下不了了。娘蒸好了鸡蛋羹,蛋少水多,鸡蛋羹几乎成了鸡蛋汤,我端到爹床前,拉开电灯,喂他喝。

“烫了跟我说。”

他却摇摇头,把碗推回我手里,“小厘喝。”

“我早吃完了,娘先给我做的,鸡蛋多呢。”我骗他。

爹迟疑一瞬,还是接过碗,不要我喂,自己慢慢溜边喝。我松了口气,正想为他找件衣服换,刚走到柜子边却听见后面一阵猛咳,爹颤颤巍巍放好碗,扶着床沿低头朝向痰盂里。我忙过去为他拍背,边拍边将痰盂端起,方便他凑近。

盆边隐隐有血,我吓了一跳,大声喊娘,娘还没到,他先晕了过去。爹的身体软软的,病了这么久瘦到脱骨,难以想象他之前是十里八乡出名的高壮汉子,受一众小o追捧。

娘围裙来不及解,扑进屋里,看到晕在我怀里的爹,大喊一声:“志伟!”

我爹到底没能喝完那碗稀拉拉的鸡蛋羹。

丧事办的简单,家里的钱几乎都给爹还债治病了,梁素琴几乎哭瞎了眼睛,只在大姑姑的搀扶下勉强站住。没钱买墓地,爹只有个村头的土坟头,立了块简单的碑。

前脚下葬,后脚债主便堵上门来,坐在家里为难这一家孤儿寡母。卡志伟开大车撞伤了人,本来只是轻伤,赔钱了事,但对方子女拿了钱不治,愣是把人并发症拖出来生生拖死了,反倒回来要陪命钱。

村长陪梁素琴跑了各大协会,但律师雇不起,对面是个孤寡在家的omega,受omega协会保护,加上子女态度强硬,坚称是车祸导致致命伤,如今死无对证只能吃亏。

梁素琴回家后气火攻心,哭天抢地地差点要跟着爹走了,只是家里还有个蹒跚学步的梁旎旎,和正在读小学的我。

她总在夏天坐在院里,慢慢摇着蒲扇跟梁旎旎讲过去的事。梁旎旎嘴里含着手指,听得似懂非懂。

后来生计贫困,梁素琴跟村里几个妇女一起去了临城县城,接一些散碎的手工活,梁旎旎跟她一起去了城里,我读完小学也随之转去了临城读初中。梁素琴手工活接的多,一件一分钱她一天能弄上一千件,有时候我放学早也会帮她。

梁旎旎还不会写字,却先学会了怎么制作一朵婚礼用的假花。她顶着假花做成的花环在出租屋里咯咯笑着跑,身上白色的蚊帐缠做一团,梁素琴拍下这一幕,在我的指导下做成了手机壁纸。

梁素琴对梁旎旎极尽宠爱,几乎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到了梁旎旎最好的,对我却始终淡淡的,在初三毕业后我没有继续念书,去了梁素琴托熟人介绍的一家理发店做学徒。当然,我也不想念了,成绩太烂。

理发店老板姓郭,个儿不高,整日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梁素琴只在第一天送我过去,之后便让我自己骑车来回。我家住得偏,偶尔郭老板会开车送我回家,他不让我坐后座,说像司机。

郭老板握换挡杆的手越来越近,梁素琴正坐在二楼栏杆口乘凉,隔着窗盯屋内写作业的粱旎旎。我隔着车窗缝看向梁素琴摇蒲扇的手,郭老板肥胖的身躯压在我身上,摇摇晃晃的,是蒲扇还是车厢?

偃旗息鼓后他松开捂在我脸上的手,看了眼手腕上血淋淋的咬痕,抬手给了我一巴掌,呸了一声打开车门,将我推出车厢。他大开车窗散去车中气味,点燃一根烟。

烟灰摇摇欲坠,我跌跌撞撞上楼,看向梁素琴欲言又止。第二天我坚持不去理发店,收拾行李离开出租屋,进了一家电子厂。临走前梁素琴拦住我,同样抬手给我一巴掌,“不好好干勾引老板倒是有一套?人家老板娘查出来了打了电话我才知道?怎么就跟你亲爹一个德行!你去找他得了我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

那天我没走,听梁素琴哭诉自己遇人不淑的往事。她怀我时丈夫李永望出轨,梁素琴毅然出走,最终在即将临盆时被卡志伟捡回去收留。梁素琴涕泪横流,泪珠沿着她因过度操劳而布满沟壑的脸上滑落,滴在我还算崭新的行李包上。

我蹲在梁素琴身边,她不住拍地板的手重重砸在我的脚上。

这是临城第三年夏。

我离开两年,在外继续学做各类技艺,梁素琴在家照顾粱旎旎,我拿到工资留出生活费,剩下的便打给她们。这年我十八。

梁素琴的电话打过来时我正在后厨炒菜,赶巧了又是一个极炎热的夏天,手机统一收在工作间,等我下班拿到手机时已经有了十几个未接电话,全都是梁素琴的。

怕家里出了什么事,我衣服来不及换,急匆匆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梁旎旎,她呆呆地说,妈没了。

我没听清,还以为她学了什么不正经的脏话,或者心存侥幸地询问:“什么?”

“妈没了!”梁旎旎哭出来,撕心裂肺。

待我买票赶回临城时,梁素琴已经停尸三天,我来不及多看一眼,在护士的催促下签署了火花书。梁旎旎三天没回家,此时靠在我身边睡着,我们坐在医院冰凉的休息凳上,相互倚着、靠着。

我抬头望天,质问夏天。

梁素琴死于心梗,过劳致死,她为了赶出一天两千个小零件,昼夜不停歇,想尽早还债,想给梁旎旎买双品牌的跑步鞋。

她至死都在想梁旎旎,未给我留下什么,哪怕一句话,也许是来不及吧。

人走没了,债还没还完。粱旎旎还在上学,我走不出临城了,只好辞了帮厨的工作,风尘仆仆赶回临城照顾妹妹。

但临城的工作难找,我处处面壁,一次两次听信了他们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学历不够,时候长了也明白过味儿来,索性不找了,愣生生坐在家里等着。

等到第三天,郭老板上门了。他依旧笑呵呵,手上多了几个金戒指,他摘下一个扔我手里,对我说:“跟我干吧。”

粱旎旎放学了,她的马尾甩到天上去,蹦蹦跳跳往家跑,我站在窗前,对身后正在汗涔涔活动的郭老板说好。

就算我自甘堕落吧,这是临城第五年夏。

我厌恶临城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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