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比江州他们小了八岁,属于院里最后一批能跟江洲他们搭上话的那波人。
比起同伴,他们更是把白元当成半个儿子在带。当年16岁的白元拿到北理的入学通知书后一言不吭地办了休学去打电竞,被白家知道后更是想抓人回来关到认错为止,还是江洲摇了江爸江妈和好兄弟相互接应才让白元父母松了口。
白元虽然有点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是在江洲和几个哥哥们的面前还是会收敛起那副痞痞的调调。
“江哥,楚哥。”白元挥挥手,把自己身边的人介绍给自己的哥哥,“这是贺天天,粉丝和我都叫他小鹿,我队友兼对象。”
“也是让你小子捡到了便宜。”
江洲端详着脸盘偏向小圆脸有点染红的贺天天,半开玩笑地说道。
上午的时光在忙忙碌碌中一点一点消散,四人折回院子里扶着两位老人慢慢地向开席的大院走去。
路上人多,江洲和白元扶着两位老人的慢慢地挪步,不时地有人上来交谈,而一路上,江洲和白元也叫了数次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
把老人护送到院内,原本宽敞的待客庭院的大厅里摆了十张大圆桌,而位于中间的那桌最大,位于主位上已经落座了两个精神抖擞的老头,一位穿着时尚的浅色毛衣配针织黑色小背心,另一位穿着舒适的唐装正和自己的时尚老伙计说着笑。
入厅的门外角落两边摆了两缸古法碗莲,秋日的穿堂风在人多时候还是不够凉爽,大厅的中央空调正吹着适宜的温度,厅堂两边立着的长排屏风上应景地雕刻着桂枝明月等中秋的元素。
怕正午的阳光太晒,窗边垂下慈竹编制的竹帘,隐隐约约的光线透过加上大厅的中央智能调控,整个厅堂素雅明亮。细细听来,还有厅堂后面隐约传来的泉石相击之声。
“爷爷,外公!”江洲和白元把奶奶外婆分别送至主桌的主位,开心地抱了一下两位老人。
“崽崽怎么回来不找爷爷玩?”时尚小老头想端着结果被自家说一不二的老伴拍了一下手,立刻换上笑眯眯的和蔼神情。
“那不是想吃奶奶做的桂花米糕先去摇桂花了吗!”
江洲化身为端水大师,又接着说道:“外婆外婆我想吃桂花糖蜜藕粉,晚上我们回来找你要吃的哇!”
“还是那么会哄人。”
起身扶着自己的老伴坐下,帮她叠好帕子,抬着眼看着站在江洲身后如同松柏一般的楚行舟:“崽崽不介绍一下?”
被老人点出来,江洲嘿嘿地笑了一下:“外公,爷爷,这是楚行舟,我对象。”
简单的介绍把身份明确,尤其是这种公开的家宴,身为江李两家最受宠的两个小辈的结晶,公然说出以后得对象是男人这番话哪怕在现在已经是通过同性婚姻法则的第十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纳得了的。
就在院内其他小辈屏住呼吸的时候,江洲的外公只是笑着把楚行舟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后,缓缓的转动手上貔貅乌木手串。
“楚家的小子。”
半睁开温和的双眼,江洲的外公抬着下巴虚虚地点了点桌上的茶杯。
“老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
楚行舟认出了江洲的外公,南地的商会总把头,以前宴会上自家大哥想要结交的大佬,结果铩羽而归连人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老爷子叫小子行舟就行。”
楚行舟站在茶盘面前,借着端来的洗手盆清洗完双手后提起水壶把刚刚换上的一整套茶具用滚水洗过。
“今年的明前龙井。”
楚行舟取茶投入茶杯中,仔细品了几息香气。
“外公他……”
见江洲皱着眉头,想要帮自己说着什么,楚行舟不着痕迹地悄悄冲江洲摆了摆手指,见状江洲气鼓鼓地靠着自己的外婆,试图吹耳边风。
洗茶过后一手提壶高冲低斟,静待一阵子注入白瓷杯中双手奉上:“李爷,见笑了。”
被使唤当个斟茶倒水的小童也不见丝毫的动摇,江洲的外公瞅了片刻,端起茶杯鼻翼轻动,温润的栗香里还有丝丝的兰香。
茶好,水好,手法也算得上得当。
再观白瓷里的汤色嫩绿明亮,茶水温润;入口后味甘浓郁,香气浸润口舌。
当下茶杯闭上眼睛缓缓品尝着那一口幽远的茶香,在远处围观的一众小辈中笑着睁开眼睛。
“不错,勉强够得上吧。”说完笑眯着戳着江洲气鼓鼓的脸,“哟,哪来的小胖猪。”
“外公才是小胖猪!”江洲哼了一声蹭到了外公的后边,“快拿来,我知道你肯定准备了!”
“你这个小子,耍了朋友就开始想掏外公口袋了。”
哭笑不得的外公退下手上镶着貔貅的十八粒穿成的乌木手串,放在江洲的掌心里:“行了,给你朋友戴上吧。”
“嘿嘿,谢谢外公!”
得到想要的东西,江洲给了自家笑眯眯的外公一个大大的拥抱,转头就宝贝地把手串给楚行舟戴上,认真地对视着:“这下,你是真的跑不掉了嗷!”
在长辈面前,克制住想要拥抱对方的冲动,楚行舟勾着唇压着声说:“就是把我的腿打断,我也会爬回你的生边。”
“哎呀不要说那么恐怖的话!我们是纯爱频道!”
江洲捂着楚行舟的嘴,在自家奶奶爷爷外公外婆带着爱意的笑颜中拉着楚行舟落座于下席。
见主家落了座,南来北往相聚的亲戚也纷纷落座,还有两桌是留给今天掌勺的,江洲爷爷的徒弟和徒孙们的座位。
“上菜喽——”
站在月亮门跟着师父来的帮厨非常有眼力见地传声。
江家老爷子退伍后重新拾起祖传的手艺,先后培养了十三位徒弟,徒弟又收了徒弟,学成之后有的留在本地,有的散于华国的大江南北。
这次大多数人都回到了北市,为老爷子的八十大寿而聚。
先上的是凉菜和酒,川味红油皮蛋,麻油炝黄瓜、拆骨鹅掌;酒水先上了一众,是江洲外婆于去年埋下的梅子酿,今年开坛上桌。
肥厚香麻的凉菜配上酸酸甜甜的梅子酿,光是席间飘着的香味就使得宾客口味大开,正焦灼间,后续的菜肴也如流水般上桌。
苏式秃黄油、徽州刀板香、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广式烧鹅、爆炒响螺片……南来北往的菜系轮番上场,江洲的爷爷看着徒弟们的拿手菜笑得乐呵呵地,见掌勺的也前来落座后,江洲爷爷作为主人下了第一筷子清蒸东星斑的鱼肚子放在了江洲奶奶的碗里,然后才是自己。
“动筷吧。”
随着寿星的口令,碗筷清脆的碰撞和交谈声接连响起。
江洲眼疾手快地给楚行舟捞了一勺子最嫩的鱼腹肉,见楚行舟给自己用公勺舀了个自己爱吃的蟹粉狮子头嘴角翘得老高。
祝寿是要说贺词的,
前面的几轮长辈敬完酒后身为小辈的江洲擦擦嘴巴,给自己和楚行舟倒了杯酒,一同上前先开口道:“祝爷爷身体健康,吃嘛嘛香福寿绵长,等到一百岁还给我炖香辣小猪蹄吃!”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等爷爷一百岁了还给咱们家的江崽崽炖小猪蹄。”老人开怀大笑,目光转到楚行舟身上。
“祝江老爷子春秋不老,松鹤长春,顺逐无忧,皆得所愿,江老爷子,小辈敬您。”说完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咕嘟——”
吞咽时楚行舟听到江洲那边一同传来的声音。
老爷子双眸中满是笑意,大笑着拍手:“好好好,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之后崽崽多带带行舟来陪陪我们,常来常往,常来常往。”
“好呀好呀,那爷爷奶奶可得拿出看家手艺,不然我要生气啦!”
展示酒杯里的酒水喝得干净,江洲笑嘻嘻地给陆悠让了道,跟在楚行舟后面大摇大摆地回到座上。
“崽崽你来的时候你阿爷没为难你们吧?”
路过江妈时,江母掩着唇低声问道。
“没有啦妈咪,放心吧。”江洲笑着冲江妈摆着手,回到座位上继续加入抢菜大军。
“尝尝我六伯伯的手艺,他出师后去了浙海,在那里琢磨出来的醉蟹。”
月白釉浅盘中斩成两半的醉蟹卧于紫苏叶子上呈现北斗七星状的摆盘;边缘洒落的糖渍金桂和酥炸的菊花花瓣衬得蟹壳泛着醉卤过后的金棕光泽更是油润明亮。
江洲给楚行舟和自己捞了一只,见切开的断面的肉理之间是半透明的玛瑙色以及肥厚的蟹膏,更是喜上眉梢:“哇哦!我可馋这一口了,我自己做的总感觉没有六伯伯做的好吃,我就再也没做过了。”
说完套上手套,满足地一手掰断所有蟹腿,先吮吸着肥厚的膏肉,品鉴着肥美透明果冻在唇齿间的辗转腾挪,细尝自家六伯伯的秘制醉卤的后味,再眨眼时只见摆在面前的黑陶盘被换了个位置。
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带着手套的楚行舟低垂着春意流转的眉目,正勾着唇角,修长的手指勾着小剪刀仔细剪开蟹钳和蟹脚。